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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浮生月下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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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婉卿闭目养神思索着对策。

    这时,一直朝车窗外张望的常嬷嬷突然说了句:“陈重?”

    莫婉卿顺势望去,就见陈重从一间药铺出来翻身上了马,他手上拎着的是药?

    莫婉卿灵机一动,忙对常嬷嬷说:“去问一下他刚抓了什么药?”

    今日入宫,莫婉卿只带了常嬷嬷,因此,此时车上再无旁人,常嬷嬷只好下车。她前脚走进药铺,莫婉卿立刻命令车夫开动,跟上陈重。

    陈重何等机敏,怎会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尾随?

    莫婉卿的车走着走着突然前方失去了陈重的踪影,正在诧异之际,突然车窗另一侧的帘幔被刀鞘挑了起来。

    陈重见车内只有莫婉卿,便请她下车。二人来到僻静处,陈重说道:“王妃不要误会,倘若王妃心中有疑非要一探究竟,在下愿陪王妃前往。”

    陈重的态度让莫婉卿诧异,于是坚持道:“那就烦请带路。”

    陈重听罢返身上马,将莫婉卿带到一个小院前。

    “进去之前,还听在下多说几句。”陈重于是将这院中人的身份合盘托出,并抬起手中的药,“如王妃所猜,这是安胎药。”

    “你的意思是,她怀了我兄长的孩子?”

    陈重点点头。

    如果没有当日发现那枚玉佩,莫婉卿或许不会那么轻易相信陈重的话,联系那晚柴桂一反常态突然追问玉佩下落,她便将这一切联系了起来。

    “王妃有什么疑惑,待会儿当面询问就是。”

    陈重说着抬手推开院门……

    了解事情的原委,莫婉卿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她为兄长有后感到高兴,也为柴桂的善举感到欣慰;但另一方面,环儿肚子里的孩子此时却成了隐患,毕竟,郭皇后想要的只是个孩子,一个可以安在平南王头上的孩子。还好方才差开了常嬷嬷,若是被她发现这些……

    想到这里,莫婉卿反而突然有了主意。

    “陈重,我可以信任你吗?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助。”

    ……

    莫婉卿回到王府后便将知更叫进房间。

    “什么?王爷在外面还藏了个女人?”知更惊叫道。

    “那女人八成是有了身孕。我看到她扶着树桩在呕。”莫婉卿咬牙切齿道,“对了,常嬷嬷回来了吗?去把她找来,问一下今天陈重究竟抓的什么药,如果是安胎药……”莫婉卿说着重重地锤了下桌子。

    此时,常嬷嬷正在窗棂上趴着,听到莫婉卿说要找自己,赶紧一溜烟地跑开。

    莫婉卿猜得不错,她在药房确实问到陈重抓了安胎药,本打算来告诉莫婉卿,但见她方才那架势,如果坐实,只怕那孕妇难逃厄运。

    想到这里,常嬷嬷赶紧去找车夫,一番贿赂终于说服他带自己前往今日莫婉卿的去处。常嬷嬷心想,自己必须赶在莫婉卿对那孕妇下毒手之前找到她。

    一路还算顺利,常嬷嬷来到环儿居住的小院,屋门虚掩,她唤了几声没人答应,便推开屋门朝里走去。

    这一进去不打紧,眼前的一幕把她吓得一声尖叫。却见环儿躺在地上,手边打翻的汤碗扣在地上,环儿嘴角淌着鲜血,一摸气息已然气绝。

    常嬷嬷刚要往外跑,突然一声断喝,陈重拎着刀堵在了门前,“你干什么?”

    “我——”常嬷嬷心想,糟了,被那莫婉卿算计了,准是她方才已经下了毒手,这是故意诓自己前来当替罪羊呢?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不是我做的!”常嬷嬷见陈重刀尖闪着寒光,一脸的杀气,赶忙求饶。

    此时,莫婉卿突然从陈重身后出现,一把抱住他持刀的胳膊,“陈重,常嬷嬷是皇后身边的人。你不能乱来!”说着,紧朝常嬷嬷使眼色。

    常嬷嬷见状,连滚带爬跑了出去,直接朝皇宫方向逃去。

    见人走远,莫婉卿这才松开陈重。

    “她为了保命定不敢再回来了。”陈重说着上前将环儿抱起放在床上。

    莫婉卿想的却是,让皇后暂时断了子嗣的念想,“这里也不能呆了。药劲过去之前,就得把她送往别处。”

    原来,今天在回王府之前,莫婉卿还去了趟春兴楼,她知道银楼即将离开皇城,便赶在她启程之前拜托了环儿的去处。

    作为交换,银盏也交给她一件事。

    那天,柴桂在约定地点等到日暮时分依然不见伢子的身影,赶回春兴楼时已经是人去屋空。他们已经走了?最后的差事还没交付就这样离去?这可不符合江湖谍报的一贯风格,难道是金盆洗手便也不在乎名声道义了?

    柴桂忧心忡忡赶回王府,就看到一直在等他的莫婉卿。

    莫婉卿迎上前,亲手将银盏的荷包交给他,转述道:“银盏姑娘说,这里面每一颗核桃仁都是她亲手剥的,要你务必细细品尝。”

    柴桂打开荷包朝里面瞄了一眼,然后用饶有意味的眼神看向莫婉卿。

    莫婉卿心中本就不快,见他那副德行不由脱口道:“我可没打开过。”

    对此,柴桂深信不疑,因为,那荷包里装的根本不是核桃而是冰糖。

    “回你房间去!”柴桂冷冷地说道。

    他的这种态度莫婉卿早就习以为常,反正答应银盏的事情做到了,自己的确也没有再待在他面前的道理。

    柴桂望了眼莫婉卿瘦削的背影,转身进了书房。他将荷包里的东西倒出来,随着冰糖滚出的竟有一锭银子,难怪方才感觉这荷包有些分量。

    他将包裹冰糖的帕子抖了抖,掏出一瓶药水淋在上面,这便是他和银盏传递消息的特殊方式。帕子沾了药水显出字迹,是银盏的笔迹:

    “挖坟掘墓之行径犯了我派禁忌,故东家所托之事无法达成。当知东家定有其他途径拿到此物,故昔日旧东家托付之秘密已无法保守。此银锭乃铁匠家中所得,东家既已知晓真相,江湖路远后会无期。”

    柴桂忙拿起那枚银锭,上面特殊的刻印只有皇室中人才知道,那出自皇帝的私库。他突然想起那日银盏将胡桃救回的时候对自己脱口而出的“是内卫。”她早就知道,才会下意识说出“内卫”二字。自己当时怎么没反应过来,让她又糊弄了过去?

    所以,阿姐一早就知道真正想置父亲于死地的正是他所效忠的皇帝?

    柴桂看到那帕子下面还有几行密字,像是后来才补上去的,“最后一单,所查如下……”

    柴桂大惊,原来,身旁人,个中事,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为何阿姐要向自己隐瞒真相。可是,倘若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此生就能安然度过了吗?

    一时间,无数的想法穿过柴桂的脑海。然后,他走出书房直奔侧院。

    银盏让莫婉卿告诉自己送来的是核桃,实际上却是冰糖。应是她临时得到的消息,才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核桃不是核桃,胡桃便不是真的胡桃。

    胡桃看见柴桂忙起身下拜,嘴里依然“贵人”长,“贵人”短。

    “贵人看起来风尘仆仆,可是刚从外面归来?”

    “嗯。刚从丰县回来。”

    “贵人去了丰县?”

    “嗯,去取你说的那件东西。”

    “那,贵人拿到了吗?”

    柴桂瞟着胡桃,知道娘亲会被掘坟却是这个反应,你当真不是真的胡家人,或者连那坟也是假的。

    柴桂想着摇了摇头,“想来想去,都不该为了一己之死亵渎亡灵。胡桃,你再好好想想,确定那是封文书?可还有什么其他印象?”

    听到柴桂说并未刨坟取物,胡桃的眼神忽闪了一下,然后说:“这两日我反复在想,隐约间记得娘亲确曾提及,说那——好像是什么‘入库’凭单。哎呀,我当真记不仔细。”

    “难为你了。”柴桂嘴上说着,心里话,这些已经够用了。当年胡差官受命用霉粮锈铁换下本应运去前方的上好物资,按理说被换下的物资应当藏匿起来或经其他途径销赃,他却原封不动办理了入库。这么明目张胆,明摆着是不怕被查。

    涉及国库物资,就算权倾朝野的郭太师也不敢这么嚣张吧,除非他本就有恃无恐。自己苦寻的真相,发誓要复仇的仇家竟然是那个不不可忤逆,不可撼动之人。柴桂的心头似被火灼,似被冰刺。

    “贵人?贵人你怎么了?”

    胡桃的声音将柴桂唤醒。她演了这一出,就是想让自己发现物证,然后呢,如果自己当真被复仇的怒火蒙蔽双眼,又会着了谁的道?所以,她是郭皇后的人?

    想到这里,柴桂不露声色。他掏出一张银票送到胡桃面前,“我想过了,这里终不是你久留之地。你收拾一下,一会儿有马车在侧门等你。出了皇城一路往南,不要回丰县,走得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胡桃还没来及回应,就听外面一阵骚动,知更尖利的叫嚣声已经传了进来。

    原来,柴桂前脚奔来侧院,知更便气呼呼地去找莫婉卿告状了。

    其实,如今的莫婉卿大约是听进了银盏的话,柴桂他想找什么样的女人快活她都可以装聋作哑。可是,他频繁去侧院,倘若那女子怀了身孕就糟了。如今,常嬷嬷已经不在,那件事也不能再耽搁,必须告诉柴桂。

    于是,莫婉卿带了知更就去闯侧院。

    柴桂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莫婉卿的那刹不觉捏了下拳头,然后便凶狠地骂道:“你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谁知莫婉卿毫不示弱:“请王爷同我一同回去!”

    “你疯了?敢命令起本王?”

    “我有话要对王爷说。请与我回去!”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不说?就滚!”

    莫婉卿也是气上了头,攥着双拳站在门前就是不走,一副要与柴桂对峙到底的架势。

    柴桂见状,怒道:“王妃发了失心疯。将她绑起来,丢回房里去!”

    “柴桂!”

    “把她嘴巴塞上!还有这不知死活的奴才,”柴桂瞪了眼被侍卫按在地上的知更,“关进柴房,听候发落!”

    陈重从外面匆匆赶回,见到柴桂那愤怒的眼神吓得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陈重,备马!”

    “啊?主子,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丰县!”这两个字柴桂说得格外大声,务必让屋里的胡桃听到。如此,她便更加确信此时的自己已经失去了理智。

    府门前,苏萍追上陈重,“主子这是?”

    陈重紧冲她使眼色,不想前面的柴桂却停住了脚步,唤了声:“苏萍!”

    “主子有何吩咐?”

    “去通知几位副将,即刻集结所部飞骑卫。”

    “我?”身为内宅主事,苏萍一直谨守“本分”,突然被委以重任自然惶恐。

    “拿着我的印信。”柴桂说着竟然将私印丢了过去,然后便翻身上马,压根没给苏萍反应的时间。

    柴桂走后,苏萍端详着手中的印信,果真是他的私印,这个小平南王已经疯到全无章法了?

    想到这里,苏萍走进侧院,手持平南王印信果然畅通无阻。

    胡桃当时正要出门,苏萍反手将门关上,“王爷刚走,你要去哪儿?”

    “你家主子说了要放我离开。”

    “我家主子?”苏萍笑了,自打胡桃进门她就去查过,这丫头身份属实成疑,于是便试探道:“放心,我是皇后的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胡桃说着掠过苏萍,推门就走。

    苏萍也未阻拦,看来她不是郭皇后派来的,管她是谁的人,反正不是柴桂的人。苏萍摸着手中的印信,想到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更加无心理会胡桃那个小喽啰。

    苏萍来到后院墙角处,敲了几下墙砖,外面立刻有人回应。

    “平南王要起事了,通知飞骑卫严阵以待,这是印信。”苏萍说着,抽掉墙上的一块砖,将私印递了过去。

    对面的人接过印信,言道:“做的好。继续隐藏身份,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件事,苏萍心里得意,一返身却看到胡桃正在悄悄往莫婉卿的房间摸去。这家伙找莫婉卿做什么,难道她们之间有某种勾结……

    柴桂和陈重飞马出城,岔路口上他突然停住,对陈重说:“速去飞骑卫,务必赶在苏萍之前。”

    陈重一脸懵,方才不是主子亲自给与的私印,让她去传令。

    却见柴桂又掏出一枚印信,然后冲陈重低语几句。陈重顿时明白了,坚定地点了点头,“使命必达。”

    主从二人就此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