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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从天而降的莫婉卿,柴桂下意识伸出双手将他接在怀里,四目相对,一刹的安静。然后,
“你不要命了?”随着一声怒吼,莫婉卿慌张着从柴桂怀中跳下,然后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将他生拖到假山后面。
“莫婉卿,你胡闹什么?”柴桂压低声音道。
“这话该我问你。”莫婉卿凑近柴桂几乎贴着他的面颊轻声问道,“是你做的?”
“你在说什么?”
“我看到你和那个带刺青的家仆了。我在春兴楼见过他。”
柴桂没有说话,莫婉卿的这分聪慧让他无所适从。
莫婉卿却当他是默认,于是怒道:“柴桂,公主和我们一同长大,她素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毁了她的婚典?”
柴桂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我不知你为何生出这些妄想?我懒得同你解释。让开。本王让你立刻让开!”
说着,柴桂一把将莫婉卿推到一旁。莫婉卿下意识用手扶住假山,手掌立刻被锋利的山石擦破了皮。
柴桂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外走去。
这时,府门前一阵骚动,莫宛珏带着都卫府的兵将公主府的大门封了起来。
还未来及离去的宾客们立刻不干了,不由质问道:“莫将军,你不带兵去救人,将我们围在这里作甚?”
莫宛珏扫视着在场众人,“驸马于府内被劫,必是有人里应外合。保不齐,这主谋还在府中。”
这一下可惹恼了一些人,有人站出来说道:“今日入府的宾客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显贵,怎么可能和悍匪勾结?莫宛珏,你不速去救人,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此话引得一众附和。
莫宛珏毕竟年轻,被这一通数落脸上难免挂不住。他的目光移向旁侧,落在柴桂身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同那些老朽们一样并不友好,甚至更甚。
“平南王也在啊?”
柴桂看着莫宛珏,语气不爽地回应道:“本王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或是,莫将军肯高抬贵手,放我等回家?”
“对!放我们回家!”众人附和道。
此时的柴桂心里其实并不踏实,他偷眼瞄着莫婉卿,唯恐她突然说些什么,将怀疑指向自己。于是,他决定抢占先机,随说道:
“若莫将军还在这里耽搁,那本王可要误会你其实并不想让驸马回来了。”
南凌的皇城说大不大,犄角旮旯里都可能弥散着八卦的味道。身后人群中立刻有人议论起来:
“听说这位莫将军心仪玉衡公主已久,百般追求却不得芳心。”
“没错。当初玉衡公主花车招亲,选定了徐家公子后,就有人看到这位莫将军在春兴楼彻夜买醉。”
“要这么说的话,那今天这事……”
莫宛珏被这些恶意揣测气得脸色发青,但他依然坚持这公主府内有匪徒的内应,甚至或许就在那些造谣者中。他们中谁最急于离开?又是谁在扰乱局势?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柴桂身上。
自始至终莫婉卿一言未发,她之所以不向兄长告发柴桂是不想在事态不明的情形下将柴桂置于险境。但见众人纷纷对兄长恶语相向,她赶忙抓住旁边一名小厮,让他速去后庭通报。
莫宛珏攥紧拳头,冲众人厉声道:“只要诸位配合查问,一旦证实与此事无关,本将军自会派人护送各位回府。拒不配合甚至妄图擅自离开者,将被视为重点怀疑对象,一律带回都卫府查讯。”
话音刚落,就听人群后传来一声断喝:“莫将军好大的官威啊!”
只见卫国将军高盛陪同玉衡公主从后方走来。高盛怒视莫宛珏,“公主殿下在此,本将军看何人胆敢造次?”
无论方才那些人中身份地位如何尊贵,莫宛珏都没带怕的,但看到高盛他还是天然地矮了三分,下意识降低音量唤了声:“舅舅。”
高盛瞪了他一眼,然后向旁让开,请公主上前。
玉衡公主眼睛通红,显然方才刚哭过一场,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莫将军,我命令你立刻率军营救驸马!”
“公主殿下,”莫宛珏刚想辩解,
“怎么?你敢不从?非要本公主去搬圣旨来吗?”
见玉衡公主已然动怒,莫宛珏只能尊令行事,“末将遵令!”
见莫宛珏率军离去,高盛护送公主回宫,各位宾客纷纷散去,柴桂也随着人流走出公主府,上了自家马车。
莫婉卿一直盯着柴桂,见他离去赶忙跟上,一路尾随看着他走进平南王府,然后又在府门外等了许久。估摸着,兄张应该已经到达青图山,那些匪寇怎可能是都卫军的对手?兄长定然将他们打得稀里哗啦。所以,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了柴桂?
莫婉卿想着,见天色已晚,恐再被罚,便先行回家。
夜里,她翻来覆去也难入睡,心里隐隐地总觉得不安。
兄长依然没有回来,父亲也被卫国将军请走了,今夜或许不会回来。莫婉卿终于按捺不住,牵了马直奔平南王府。
刚到王府附近,就见夜色下,二人二马正奔城外而去。其中一个背影莫婉卿想认错都难,正是柴桂,另一个应该是他的随从陈重。
果然有鬼。莫婉卿不假思索赶忙策马跟上。
他们所去的方向是北郊兵营?不对,是临近北郊的青图山!难道绑走驸马的果真是他?兄长的军队?他们只有两人?
莫婉卿心中充满忐忑,乱成一团,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青图山内。周围的密林在月夜里显得阴森诡秘,四周不时传来各种奇奇怪怪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再抬眼,却不见了柴桂和陈重的踪迹。莫婉卿立刻慌了,本就对方位不甚敏感的她,在漆黑的林子里立刻失去了方向。
莫婉卿攥紧缰绳,谨慎前行,不对啊,兄长不是率兵剿匪来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莫婉卿越想越感到脊背发凉,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胯下一空,是坐骑踩进了陷阱,她连人带马就摔了下去。
掉落的瞬间,陷阱上方突然伸出一只手臂,一把将莫婉卿抓住,用力将她拉了出来。
“陈重?”话音未落,陈重手起掌落,她只觉眼前一黑,昏倒在沉重肩头。
青图山石堡内,柴桂走向被绑的莫宛珏,迷药的作用下他仍在昏迷当中。当时,在公主府中,他真地担心莫宛珏不肯出兵青图山,那么,自己苦心准备的这一切就有可能落空。
柴桂的目光落在莫宛珏腰间的玉佩上。南凌国男子素有腰间配饰的传统,柴桂一眼就看到那枚熟悉的玉佩,随将其一把拽下。
莫婉卿的阿姐莫琬瑛,长兄莫宛珏,他们各自有一枚玉佩,同料同工,从外形看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就在边角处的落字。这一枚上刻的是——“婉”?这是莫婉卿的玉佩?为何会在莫宛珏身上?或是他知道自己遗落了玉佩,故意拿妹妹的来掩人耳目?
柴桂正想着,陈重扛着莫婉卿走了进来。
“主子,这?”
“麻烦,”柴桂瞟了眼昏厥的莫婉卿,不禁瞪了沉重一眼,“把她绑起来。等等,”柴桂随手掏出一只帕子丢给陈重,“把她的嘴巴塞上。”
陈重刚退下,石堡四周铜铃响起,额上带着刺青的男子入内通报道:“高盛的人马已经进入了陷阱。”
“太子师呢?”
“也来了。”
柴桂轻勾嘴角,“那就按计划行事。”
原来,柴桂绑走徐驸马只是第一步,待都卫军仓促来救擒住莫宛珏是第二步,接下来就是给高盛和莫太傅送去消息,令他们亲往救人。
青图山周围早就布下重重机关,不论高盛的黑虎卫如何骁勇,进了青图山也无法施展,反成了移动的靶子。
刚遭遇过陷马坑,又迎来一波冷箭。黑虎卫们纷纷挥舞刀剑阻挡飞箭,却突然发现那些箭并没有箭头,反而包了一个圆疙瘩。这是闹得哪出?难道说山匪缺少武器,在这里虚张声势?
“不好!”有人大叫一声,就见火光下他们周围弥散起一股烟雾。
“是毒烟!”
“大家掩住口鼻!”
这时,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大声道:“放心,只是迷烟!我们只求财并不想伤及无辜。高将军,让你的人原地休整,再冒然向前的话,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高盛立刻做了一个手势,令全军原地待命,同时说道:“你们要的双份赎金已经备好,咱们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高将军敞亮。就是这护送赎金的阵仗太大了点吧?这样,两箱金子,你和莫太傅一人一箱给送进来。我们说话算数,保证两位公子安然无恙。要是敢耍花样,那我们就只能拉他俩一起陪葬了!”
“好,我给你们送!”高盛说罢翻身下马。他想的是无论如何先将两个孩子平安救回,待天亮这山里的形势也能看得分明,再让黑虎卫一举荡平匪巢。
高盛是武将,抱起一小箱金子并没问题,莫太傅就显得吃力许多,高盛刚要帮忙,那声音又说道:
“各拿各的赎金,各救各的人!不许帮忙!”
高盛再次警觉地四下张望,根本看不到人影,那声音的主人究竟藏身于何处,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洞察分毫。
那声音继续道:“沿着光线走,走偏一寸可不是闹着玩的!”说话间,他们面前果然有一道光束照来,随着他们的脚步向前延伸,仅有一足的宽度。
于是,两名当朝权臣,在一众将士的注视下,抱着个小箱子,迈着奇怪的步伐向前移动。
石堡的门在他们面前敞开,此时莫太傅已经累得就要趴到,他坚持住搬着箱子亦步亦趋地走进石堡。
对面站着一个青衣男子,脸上戴着一方面具,一开口正是方才的那个声音:“二位也太慢了!金子呢?”
莫太傅“吭哧”一下趴在箱子上,高盛则厉声道:“人呢?”
“好说!”面具男拍了拍巴掌,立刻从山石上方掉下两个人来,一边是驸马徐亨,一边是都卫将军莫宛珏。两人都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
“他们这?”
“放心。迷晕了而已。保证身上连块淤青都没有。”
莫太傅刚喘上一口气,急道:“那赶紧放人啊!”
“放人?这我可做不了主!”
高盛一听立刻警觉:“什么叫你做不了主?那做主的是何人?”
话音刚落,从山石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耳熟,“伢子,这里没你的事了。”
随着声音,从山石后走出一人,以真容现于二人面前。
与此同时,那个被唤作“伢子”的面具男走到他们面前,一弯腰,一手一只箱子夹在腋下大步而去。
“平南王?怎么是你?”
柴桂笑笑,“为何不能是本王?”
莫太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惊问道:“你这是闹得哪出?”
柴桂款款走下石阶,冲他们走来,边说道:“我将二位一齐请到这里,所谓何事难道还不明显吗?”
莫太傅眼珠子一转,他看了看高盛,继续道:“你这么做已经触犯了王法,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对!”不等他说完,柴桂已经抢白道:“你说得太对了,无论何人犯了王法都要受到惩罚。莫太傅,高将军,咱们今日就来清算一下二位所犯的王法,如何?”
“平南王,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高盛显然比莫太傅镇定许多,他说道:“平南王,想问什么就问吧。”
“果然,还是武将痛快。”柴桂看着眼前的二人,突然双眉一锁,厉声道:“十八年前,西关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父王母妃究竟为何殉国?”
高盛脸色一紧没有立刻搭话,莫太傅却回道:“老平南王和王妃为抗击敌寇,舍生殉国,实乃大义。”
“大义?”柴桂抬起左手轻轻一挥,吊起莫宛珏的绳索迅速下落。
莫太傅这才看清,在莫宛珏的下方竖起的钉板上正闪着寒光,忙脱口道:“不要!”
柴桂一攥拳,下降的绳索立刻停住。
同时,高盛也看到在徐亨下方也竖着同样的钉板。
柴桂阴着脸,“若不是已经掌握了相关证据,我也不会把二位请到这里。我现在要知道全部真相,若敢有半句谎言,”柴桂说着张开双臂,“我就先拿他俩祭奠当年战死的亡魂!”
莫太傅瞥了眼高盛,见他面色还算平静,想到外面的黑虎卫,顿时就少了些畏惧,
“好啊,你想知道什么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