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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话 怒骂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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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庙周围没有设结界,竟还不如关押自己的地牢防范严密。

    但化羽马上就想通了,王府之内如何布防都是他自家的事,可在这外界如果被人发现总难免节外生枝,齐丛的心思何其缜密,一点破绽也不留。

    化羽跃身跳入庙墙,将前前后后几座大殿走了个遍,的确空空荡荡未见人迹踏至的痕迹。而且,里面供奉的神像和各种陈设皆按照规制,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难道这里真就是一座普通宫庙,尚未开放只是想等祭坛修建完毕?

    化羽想着却仍不死心,强烈的直觉引导他更加仔细地观察四周。

    一座偏殿里,化羽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一尊童子像,他猛然警觉,两只手指捏在一起是光滑的,没有灰尘?化羽仔细盯着那座童子像上下打量,唯有腰身处一尘不染,而且锃明瓦亮。

    化羽用手推了推没能推动,他略加思索后一股灵息顺着脉络凝于掌心,然后轻轻一推,那童子便向前移出,同时原地现出一条密道。

    又是密室的把戏,化羽从心里鄙视,人活着就不能敞亮一些,动不动就密室暗道,还不是为了掩盖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化羽沿着密道走下,然后是曲折的狭长通道,越往里越发感觉阵阵寒气往外窜,仔细一看这下面竟然通着一座溶洞。

    化羽终于明白齐丛为何会选择此处,除了有山有水有翠林的绝佳风水,这山里的溶洞怕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在四羽阁的时候化羽就知道寒凉之地最利于修行,中原自不比北地有天然冰洞,齐丛退而求其次选了这溶洞也算聪明。

    化羽正想着却发现已经走到尽头。只是为了给自己选一个适合练功的地方这么简单?

    化羽不信,仔细检查果然发现异样。眼前的石壁分明是幻术,实则是结界,齐丛还真不是一般狡猾。

    化羽破了结界来到溶洞的中心地带,视线所到处不仅有灯火竟还有帘幔晃动。化羽定睛细看,那帘幔后面置有一张石床,上面坐了一人,只是背对着一动不动。

    果然有鬼!

    化羽一个箭步来到近前,抬手便将帘幔扯了下去,这才惊得床上那人回过身来。

    这下换化羽惊住了,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化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化羽?”那人也止不住惊呼出来,同时一下子站起彻底转过身面对着化羽,眼睛里晶晶亮闪烁着久别重逢的欢喜,但转瞬就愁云满布。

    化羽的反应显然要迟钝些,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密室里藏着的人会是他。

    “莺歌?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莺歌的表情和语气同时凝重起来,他向化羽身后张望,见没有旁人,“你一个人?可能出去?”

    化羽一愣,随点头。

    莺歌的眼睛里闪现出希望,他快速道:“快,想办法带我离开!”

    化羽这才发现他的手脚均被铁索铐着,铁链连着石床,使得他的活动空间便只有这床围的方寸。

    见莺歌如此迫切,仿佛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溺水之人。化羽来不及多想,甚至不忍心多问。

    铐住莺歌的锁链是精工玄铁极其牢固,但对毁掉困灵锁的化羽来说却是小事一桩。

    却见红光闪过,手铐、脚铐应声而断。

    莺歌的腿却是一软,根本无法行走。这该是被困了多少年头才会退化至此?化羽索性背起他走出密道,离开宫庙。

    如今的化羽也无处可去,只能带着莺歌飞跃重山,感觉走得够远了便找了个山洞暂做安置。

    这时,化羽才开口询问:“囚禁你的人是谁?齐丛吗?”

    听到化羽说出齐丛的名字莺歌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他对我何止是怎样?”提到这个人化羽就止不住心头怒火,但他还是强压住,继续道:“还是先说说你吧,四羽阁一别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又怎会被那天杀的囚禁?”

    莺歌的脸上浮过一丝苦笑,“当年我知道自己无法修成灵元,也就放弃了。还将自己苦心培育的宿体送给了你。对了,我的那盆蝴蝶兰现在何处,可有用上?”

    “嗯,你的花真的很神,它救回了小夭。”

    “真的?”莺歌突然难掩的兴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办到了!”

    看着莺歌兴奋的模样化羽很是不忍心,却只能如实相告,“可是,齐丛还是把她杀了。我永远失去了她。”

    莺歌先是目瞪口呆,继而脸色变得铁青,“那个挨千刀的!他果真半点同门之谊也不讲,毫无人性!枉为人!

    你不是问齐丛为何囚禁我吗?当年我将花送于你的时候便释然了,心想既然此生无法舍弃这具躯壳,还不如带着他游历江山风光,也不枉活了这一遭。

    只是没想到在东陵郡遇到了齐丛,他那时已是东陵王,却不似在四羽阁时那般冷傲,不仅对我以礼相待还关怀备至。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打《修元经》的主意。我本想找机会脱身,不想反而被他发现了我后背的秘密,他于是将我囚禁,誊抄了经文。他以为我修习过经文,便逼迫我为他指点。”

    “那个蠢货!”

    “他不是蠢,是欲念太甚。化羽,老实说,你今日找到那里也不是偶然吧?”

    “没错。齐丛不仅杀了小夭,还害我兄弟,一度也曾囚禁我,伤天害理的事不计其数。我与他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有些话化羽不知如何跟莺歌开口,比如青羽被捕,毕竟当年他是以燕翔的身份与大家共处的,如果说起又是一通难明的解释,还有幻虚仙君那档子,竟已龌龊到自己都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化羽暂且略过这些没提。

    “可是,偏有那不开眼的仙家还信他支持他,让他登基称帝。所以,我想找些证据,然后上九天找天帝告状去!”

    莺歌惊了,同时也佩服化羽的勇气,一个小小半妖面对仇恨没有选择以暴治暴,而是敢闯九天,只为讨还一个公道。

    莺歌无疑被感染了,他看着化羽认真道:“齐丛贪念《修元经》,听闻,仙家对这本书很是忌讳,若你从此说起,也许会受重视。如果需要,还有我这个凡人以身为证。”

    直闯天庭何等危险,化羽从未奢望有人能帮他一把,但莺歌却主动挺身,无疑让他感动非常。

    此时,天边泛起了霞光,太阳就要升起。莺歌的眼中霎时间闪耀出光芒,他站起身朝洞外走去,迎着初升的旭日张开手臂。

    “我都不知道经年何月不曾见过太阳了!”

    那一瞬,化羽又想起了四羽阁上的时光。

    那如熟透的鸭蛋黄般的朝阳下也曾沐浴过一张清丽的脸庞,顶楼的钟声,她挑入鬓角的眉梢,原本苍白的面颊因霞光而晕红了一片。

    化羽一愣神,自己怎么又想起她?说好的仙妖殊途,此生不见亦不想念,何况他就要闯天庭讨公道,也许便是要与仙家作对了。

    化羽想着心头浮过一丝苦涩。

    突然间,身旁的莺歌发出一声惨叫,继而捂住面颊浑身颤抖。化羽赶忙扶住他迅速移回山洞。

    这下化羽才看清,只见莺歌的面颊、手臂,但凡裸露的地方都已甭开血口,皮肤就像点燃了一般正在一边焚烧一边脱落,并大有蔓延全身的势头。

    化羽惊呆了,他还从来没见过这景象,一时间竟方寸大乱,手足无措起来。

    “你别急了。”莺歌一手挡着脸喘着粗气说道,“你没办法的,谁也帮不了我,这是我的命。”

    “到底为何如此啊?”化羽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是齐丛!他曾告诫我休想逃出去,若是见了光便可叫我灰飞烟灭。原来——原来他不是吓唬我。”

    “那这究竟是?”

    “蛊毒!齐丛除了《修元经》,还遍寻天下奇功,不论邪门妖术尽数学来,并会在我身上试炼。”

    “他已得到他想要的,竟然还对你下此毒手。简直丧心病狂!”化羽此时已经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内心的愤怒。

    莺歌却笑了,那笑声低沉充满幽怨,他将身体转过去背对着化羽,然后褪去衣衫将脊背露出。

    化羽不由大惊,只见他的整个后背布满了丑陋的疤痕,令人触目惊心。

    “齐丛拿到《修元经》就烧毁了我的后背,因为他不想再有第二个人看到这些文字。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想要的不择手段,想防备的穷其所能。不给他人活路,也封了自己的退路。怪只怪我大意了。”

    “可现在——”

    化羽刚想问下去,莺歌的疼痛加剧了,显然已经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他极力忍耐着对化羽道:“你快出去,就当——给我留下最后的尊严,求你!”

    化羽无奈,眼睛红肿着冲出洞外。

    他不甘心,莺歌说自己没救难道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他猛然想起逸一,对啊还有医仙。他于是掏出尙轻赠与的花铃拼命催动,只要联系到尙轻便能让她寻来医仙,莺歌也就有救了。

    可是,花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另一端却半点回音也没有。

    身后的山洞里莺歌难以承受的哀嚎声一声高过一声,又渐渐虚弱下去。

    化羽凌乱在风中束手无策,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不中用。恨意、悔意、怨憎之意交织在一起,像一团火焰瞬间吞噬了他。

    昔日美若幽兰,清雅别致的莺歌以对他来言最不体面的方式离去,他生前曾为之感到羞耻的躯壳已化为灰烬。但化羽心中愤怒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亏自己还想讨还公道,这天下哪里有公道可言?齐丛那个混账,让他多活一刻便是自己的罪孽!

    想到这里,化羽再顾不得许多,直接闯进齐丛的寝殿。

    齐丛虽然修习《修元经》提升了修为,但毕竟根基弱,悟性也不高,加之他还把心思用在修习旁门左道,虽不乏阴毒招数,但动起真格却不顶用。三下五除二便被化羽绑走。

    化羽掀起一阵妖风赶走所有工匠,然后将齐丛绑在他打造的祭坛石柱之上,指天大骂:

    “天上的神仙们听了,天家口口声声讲求道义礼法,却纵容恶人横行,扶持卑劣之徒登帝,任其残害良善之人性命而枉顾,反冤无辜者受刑!敢问天家还有没有公道可言?还是说这便是天家主持的正义所在?”

    化羽怒骂了许久,周遭却只有风声,“好啊,我倒要看看神仙是不是只会装聋作哑!”

    说罢他腾身而起,手劈脚踹将祭坛上的五尊神像尽数炸毁,漫天腾起的浓烟霎时引得值守南天门哨岗的天眼仙官注意。

    凡间祭坛、宫庙之类被损已非小事,更别说天帝和三大天尊的神像被毁,简直就是直接抽打天帝嘴巴。

    按说,天眼仙官应立即上报天庭,但他顾及和幻虚仙君的交情便悄然将此事先传与他知晓。

    殇戈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此事只能是化羽那小子干的,心中甚是愤懑。他立刻起身准备出发,却又停下瞟了司剑一眼。

    司剑行事从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刚才更是公然顶撞,连带着逸一也开始不服管束,殇戈想到这儿便气不打一处,于是故意说了句:

    “本尊倒要看看,化羽那只小妖能掀起什么浪来!”话音刚落便一阵风般离去。

    殇戈的话原本就是说给司剑听的。

    待殇戈走后,司剑冷眼看了下逸一,联系方才说起青羽被抓一事她也大致猜了个八九,于是话不多说跟着就往境外去。

    逸一知道一旦涉及化羽司剑就无法淡定,但他心中有愧故而也不敢阻拦。

    想那次他在芷兰宫前强行将司剑拖走,然后又喋喋不休数落了好一通,甚至拿了银针要给司剑扎。

    司剑烦不过也是别了股气,于是说:“不劳你动手,我这就亲手阻了花铃的感应,然后潜心闭关,总算可以了吧!”

    现在回想,若是当时司剑没有阻断对花铃的感应是不是就能在关键时刻及时出手,那样会不会青羽和化羽就能避免遭殃?

    逸一不敢多想,见司剑话都没跟他说一句就出发了也忙不迭地跟着追了出去。

    “姓齐的,看来你的大罗神仙是不想来救你了。”化羽说着将手中那柄从齐丛寝殿拎出来的御剑翻转了两下,“那我就替天行道,先了结了你这败类!”

    话音未落,化羽手中的剑已经在齐丛肩膀上划了两道,伤口不浅,嚯嚯冒着鲜血。接着剑身下移到他胸口,冰冷的剑锋带着寒气顶得生疼。

    “我要在这里豁开一个口子,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什么货色!”

    一句话将齐丛吓得脸色煞白,他知道化羽真的做得出来,便也顾不得体统连声求起饶来。

    化羽冷笑一声,“道歉的话到地下去和被你残害的冤魂们说去吧!”说着手腕一转便从齐丛胸口扎了进去。

    眼见着剑身就要刺入心脏,突然间一道白光从二人中间划过,化羽手中的剑应声段成两截,同时那道力使得化羽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没站稳。

    化羽抬头,就见从天而降一席白色衣衫,伸手将那斩断宝剑的兵器稳稳接在手中,然后落在化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