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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天化元君和幻虚仙君的时候,云兮已经冲破重重考验成为玄女。那日,凌波殿外相遇,二位上神的脸上却挂着一抹扑朔迷离的笑意。
天化元君被幻虚仙君轻扯衣角,他摇了摇头从袖中拿出一枚花簪递给云兮,“恭喜天界第一俊俏脸蛋儿荣升仙位,这个是本君的贺礼。”
云兮惊诧,愣在原地不敢去接。
幻虚仙君却笑言道:“玄女莫惊。当初我和天化元君曾有赌约,这花钗是他愿赌服输,你就收下吧。要知道多少仙子宫娥想方设法捧着稀世珍宝来求元君一件饰物都不可得呢。”
云兮于是俯身行礼先做谢过,然后才接过花簪,心中不免感叹天化元君的技艺真是精妙绝伦,尤其那朵荼蘼花雕得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太美了。”她忍不住说出声。
天化元君自是得意,但一旁的幻虚仙君不免拆道:“你别看这东西外表美丽,保不齐里面藏着怎样狠毒心思呢。你可要当心哦!”
云兮一愣,却听天化元君解释道:“这枚花簪,本君选用苍无境白琉璃制成荼蘼花样,正符合玄女的气质。本君的确在上面施了些法术,确保它能够除毒避害护佑安康。至于其他,像玄女这般的清丽佳人不当沾染杀伐的戾气。
所以这荼蘼花簪虽能克制灵力释放,却不伤性命。非要说狠毒呢,就是,若被此簪划伤,伤口久久不能愈合,要吃点苦头才行。”
“啊?”云兮惊了一声。
幻虚仙君忙跟着说道:“别怕呀,你看这花簪通体圆润,元君这是怕你误伤特意磨圆的。好好收着吧,这可是天化元君做过的最慈悲为怀的法器了。”
听到这里,化羽问道:“天化元君说此簪只能克制灵力无法伤及性命,可有试过?”
云兮摇摇头,“这倒没有。不过,她的另一个功效我却是体验过的。”
“另一个?”
云兮的眼神有些许迷离,“这些年,大熵皇室中可曾流出过什么传言?”
“你说的不会是有关荼蘼公主身世的流言?”
“果然!那我就来告诉你事实究竟是什么?”云兮说着看向化羽,语气深沉地问道:“你知道天机阁吗?”
云兮继续道:“天机阁是九重天上掌管凡人命数之所。自始皇帝祭天之后,天帝便下旨除非关系世道命脉的大事,天机阁将尽少干涉凡人事务,使其遵从天道自然,自由繁衍。
从此,天机阁卸下重任,连其掌事一职也改由下界七大仙境的主仙轮流执事。如今当值的正是幻虚仙君上神殇戈。
因凡界分崩为多国,长期动荡,战火不断已逾百年,轮到殇戈当值,他奏请天帝扶植一位新的凡界君王完成一统,还人间太平,天帝于是准了。
殇戈总结过往凡界君王的优劣特质,认为新的统治者应由仙家从小培养,定能成为凡界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君王。
那时,身为玄女的我身负下界为凡人传播天籁妙音,洗涤人心,教化灵魂的职责。实则,在这个任务背后还隐藏着另一个使命,那就是为天机阁选定的中土大国大熵的皇帝诞下皇子,扶佑其长大继承皇位,最终将由他平定天下,成为一统之主。”
“荒谬!”化羽脱口道。
云兮笑笑,“你也觉得仙家不可能做出如此安排是吗?可我那时偏就信了。我以歌舞姬的身份被送进皇宫,并成功获得皇帝的青睐。一切都按照天机阁的安排进展。只是,不曾想,初下凡尘的我被红尘迷惑,竟然恋上了皇子,心甘情愿成了他的女人。”
“那皇子是齐瑞?曾经的芮王,如今的大熵皇帝?”
“他终于还是坐上了皇位。”云兮的苦笑中夹杂着一丝嘲讽,“我违抗了天机阁的安排。我对他们说只要齐瑞登基,一样可以扶植我和他的儿子成为皇帝。天机阁所定下的命数一样会实现。
我穷尽所能和天机阁谈判,我冒着被仙家严惩的后果奋不顾身只为心中所爱。可他在被贬到江北之后便逐渐开始后悔,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为了一个女人失去储君之位太不值当。
他开始想办法弥补,终于等到皇帝驾临。那天他亲口跟我说,要我去服侍他的父皇,为他博一个重回圣都的机会。”
“所以,那晚你去了?”
“我是去了。可我只是去了。我是九重天的玄女,不是任人践踏的草芥。可是,即便我什么都没做,在他们眼中我也什么都做了。事实上,我只是想向当时的大熵皇帝陈明实情,消除他们父子间的误会。不想因为我,阻断他的前程。却不料,步入了更大的圈套。”
云兮狠狠地捏了下拳,才勉强继续道:“是幻虚仙君!殇戈仗着自己主掌天机阁,假借天意之名,打着为凡间君王优化血统的幌子,实则移花接木,满足他那肮脏不可告人的私欲!”
移花接木?天哪!化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一个仙子有必要同自己诋毁上神吗?还是搭上她自己的名声!
此时,云兮悲愤道:“那晚我见到的根本不是大熵的皇帝而是殇戈!在凡界不可善用仙法,何况还是做此等龌龊之事。殇戈未免留下证据,竟然使用了凡间下三滥的手段。
当时,幸亏我戴着荼蘼花簪,迷香才未能对我产生作用。反而,因此让我得见他的真身,就是殇戈无疑!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自己的后人成为凡界的君王,而他则世世代代成为凡界真正的主宰者。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我当时已经有了齐瑞的骨血。后来的事,想必你已听说,我生下萱儿后被迫返回九天,接受惩治。”
“可你明明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不禀告天帝讨个公道?”
“凭据呢?殇戈在仙界名声很好,和天庭的各位仙尊也都关系匪浅,我一人之言实在不足为道。何况他是上神,我只区区小仙,你说天帝会更信谁?
况且,我与凡人私通并生下子女也是事实,若再加上一条攀诬上神的罪状,只会罚得更重。再者,我还有一个女儿在凡间,殇戈若想报复,我无法护她周全。”
化羽摇摇头,“不想仙家也是如此,以势压人毫无公道!”
“因殇戈一人污了仙家名声实在可惜。但求你不要误会萱儿,更不要迁怒于她。”
话音刚落,就听“叽叽喳喳”一阵鸟鸣,跟着数十只飞鸟一涌而来,在化羽头顶盘旋。
云兮叹了口气,“时间不早了,别让河洛为难。请记住我的话,你要相信萱儿!”
“放心,我一定会查清真相,不会冤枉任何人。”
说完这句话,那些飞鸟一下子簇拥成云团将化羽托起来,顺着原路飞了回去。
化羽低头,不知何时那枚荼蘼花簪重新回到了自己手中。他回头望去,湖心岛已经隐身在云海中。此时,化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进宫去找荼蘼当面问清楚那时她和新蕊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化羽一口气冲进皇宫,迎面过来一人以迅雷之势将他拽住。
“东陵王?”
东陵王喘了口气,质问道:“你跑哪里去了?知道吗,出大事了!”
化羽一愣,但看东陵王脸色铁青,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就听他继续道:“辛芒将军被下了大狱,性命堪忧。”
“什么?他不是在与大泱作战?”
“皇上听信谗言,以为辛将军私通敌军,故而连发诏命将他召回,抵达圣都就直接削去官职下了大狱,并且下旨不准百官求情。”
“辛将军通敌,这种鬼话也能信,皇上疯了吗?”
“嘘!”
“不行,我要去见皇上!”
“别冲动!我刚从紫宸殿过来,皇上此时谁也不见!”
“辛将军呢,有没有受苦,我要去见他!”
“辛将军被关在典狱司,皇上有令不许探望。但是,应该挡不住你吧?”
化羽立刻懂了,东陵王继续嘱咐道:“切记低调行事,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皇上宣召,顺便打探消息,看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典狱司的高墙铁囚根本挡不住化羽,为了辛芒他再一次破例动用了灵力,却只能对辛芒撒谎说是东陵王帮忙疏通了关系。
牢狱中的辛芒显得十分憔悴,提到东陵王他蹙了下眉。
“东陵王这个人非常精明,最识时务。他少时外出学艺,故与各位皇子都无深交,却能在关键时刻将宝压在皇上身上,从而加封亲王,受皇上器重,一步步走得又稳又准。可不知为何,很多时候我总觉得他太过深沉,甚至有点深不可测,让人——害怕。”
辛芒用了“害怕”这个词也是出乎化羽的意料。
原以为他们曾并肩作战,共同辅佐一位主君,之间应当存有某种情义,却不料辛芒对他的评价竟是如此。
“将军,先别谈别人,快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被人诬陷通敌了?是哪个无耻小人构陷的你,看我不找他算账!”
辛芒面色凝重,“随我出征的都是自家兄弟,唯一有机会也有能力这么做的只有监军江同。”
“江同?他为什么要陷害你?”
“江同是临安候的人。我也是事后才想明白的。皇上登基至今既未封后也未立储,难免引得朝中各方势力暗中较量。
临安候江恺是江淑妃的哥哥,位高权重,手握兵权。他曾拉拢我,希望我站在江家这边助力江淑妃所育的皇长子入主东宫。
一来我不愿参与后宫争夺,何况立储大事乃皇家内务,外臣不得插手;二来,皇上历来对官员结党深恶痛绝,我自然不愿卷入朝堂帮派之争,可能是我表达得太过直接,得罪了临安候,或是因我的拒绝使他将我看做了阻力,故想除去吧。”
化羽一听立刻怒不可遏,“好一个江恺,为了储位如此不择手段,残害忠良!这件事必须让皇上知道,免得上了那奸佞小人的当!”
辛芒却说:“如今当务之急是与大泱的战事。大宇王不是碌碌之辈,此次对弈我熬了他许久依旧没有抓到一击制胜的有利战机。
这一回生变,只怕更加给了对方喘息的机会。而且,如今的局势我们与大泱已没有调和的余地,唯有一战定输赢。怕就怕,敌军趁此占住先机,那我们就被动了。”
“所以才要跟皇上说清楚,还你清白,好让你重回战场!”
“来不及!这件事我只是猜测并无凭证,而对方既然蓄意陷害必然早有准备。我要想自证清白必要费一番周折。
金子,现在皇上将我下狱,却并未刑讯,更未宣判,说明皇上心中还是念着往日情分的。你要相信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的。而你现在应该立刻向皇上请缨代替我出征大泱。”
“可是——”
化羽还想争辩,辛芒当即打断他,“金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做臣子的本分;再者,你若得胜,皇上自会对你更高看几分,届时,你若为我说话,分量自然和现在不同。”
化羽明白了,于公于私他都必须出征大泱,既然是辛芒的嘱托,自当义不容辞。
化羽匆忙进宫请求面圣。
紫宸殿外,东陵王快步走下长阶来到化羽身旁:“皇上宣你觐见!”
化羽刚要移步,东陵王却一把拉住他,“方才,我向皇上的近身内侍打听过了,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得复杂。说起来,也怪我。”
化羽诧异地瞪着东陵王,见他脸上确有愧色,就听他继续道:
“当初两国联姻,我曾举荐元尊道长入宫测算吉日,并为两位公主批算命格。兴致所起,元尊道长便为在场的后宫乃至前朝官员逐一批算。皇上当时并未当真,只是顺耳一听。但,前些时候有人刻意在皇上面前提起辛将军的批语,说他是破军独坐的命格。
要知道破军主变,乃凶星。所谓一破一立,有——改朝换代之意。尤其武将得此命格必为天家之大忌。加上这段时间,前方一直有不利于辛将军的密报送达,皇上想不起疑都难。
所以,即便我们能找到为辛将军开罪的证据,只要那个命格在它便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我想皇上也会想要把它扒掉吧。不过,我已经第一时间命人去寻元尊道长的踪迹,希望他能对此有所解释,能够消除皇上的疑虑才好。”
东陵王说了那么多无非是皇上相信一个算命的鬼话从而怀疑为他鞍前马后十几年的忠臣良将。
以往皇上在化羽心中一直是个明君,即便在公主和亲一事上略显无情却也能够体谅,但此时此刻化羽的心已经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