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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此刻才想到其中的关键,为时已晚。半月后几人就要各奔东西上任去,就算连夜抄满笔记,也是乌有丝毫的亲身经验,又拿什么教授农户,如何栽培牧草、树木?
“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临到末了之时才有此顿悟,恐是无济于事咯!”摇头再看了一眼,对面厢房里仍旧灯火通明的情景,起身吹灭了桌上的灯,躺下睡了。
这日临行之际,众人特意早起与卢大人告别,唯见那连夜与自家书童主仆俩,拼命抄录笔记的胖举人显然是憔悴了不少。一旁半低着头无精打采的书童,更是可怜的紧,袖口上还沾染的墨迹犹新,已然说明了一切。
这半月里,即便都抄录全了,但想化为实践的经验,到底还是差着太多。好在其余八人在那餐美味之后,愈发用心起来,就算未曾学到十成十,好歹也已能独当一面了。
所以今日面上均是一派坦然,想到旧年被朝廷诰封的母亲,卢临渊也已是暗舒一口气。总算不辜负那诰封,至少已为朝廷教出了八名懂得此门道的官员,以便更好的控制沙漠的侵蚀之害。
目送他们一行离去,那旁的佃户们已是准备就绪。只因一月前原本住在甘霖镇上的五家,陆续搬入了新居,而今日又送走了那些朝廷派来学习沙地栽种之法的举子们,所以庄主卢二爷早已规划多时的沙地药田,即将开始进行。
“本来今年刚好是三年平茬之际,只等腊月里集齐人手,专司这桩要紧之事才是。如今别处都正忙着准备秋收,庄上倒是可以利用此时多编些草甸子,也好在腊月沙柳平茬。追肥后,覆盖上以做适当的保护之用。”
这旁卢临渊出声提醒着蔺管事,而一旁的二奶奶附和颔首:“也该早做准备了,毕竟这是沙柳的头回平茬复壮。先前虽教习过佃户们应当留出多高,到底也只是提过一提罢了,还需在地里操作惯了。方能避免部分的损失。”
其实为了能更快忙完这一项,又不至于累倒众人,早在一年前的回程途中,夫妻俩就商量着可能打制出合用的农具,专为每三年一次的平茬复壮而用。
实则,许家父子也已是停了好几日工。忙于此项。新家伙什儿是早在农具间里摆着了,只是还不曾用于实际到底不知其效果如何,又能省却多少人力。
只等腊月临近,才被齐齐展示在佃户们面前。
“这就是东家特意为咱们能省力制成的平茬大剪子?”弯腰拿了一把起来,在手中掂量了起来。被他这般一起头。其余之人也都试着瞧看了起来,动手直接去拿的倒是不多。
模样有点怪,但拿上手试了试却是不错,这么大一把费力却是不如想象中那般多。直到大家伙拿了新家伙什儿,跟着地里去学着如何忙碌,就见那头厨房杨妈妈家的儿子,领在头里带着四五个孩子一路小跑着赶到跟前。
气喘吁吁的停下了脚步,才定了定神高声唤道:“大管事,是二奶奶特意让我们来帮手的。”边说着,边由怀中摸出一大包被好生盛装在木匣里的炭棒。又让身后那佃户家的孩子,放下背篓拿出好些等长的枝条来。
也不多话,直接拿过被特别修剪过的枝条,比着一旁的沙柳出地面的距离,直接用炭棒在树干上画出一道痕迹,只怕旁人瞧不清,又再用力加深了一遍,这才起身回道:“二奶奶让我们几个来帮着作了标记,也省得一会儿忙活起来费时,好在院子里也再没旁的事了。”
刚才佃户们还在商议。需几人一组才是最合适的,此刻听了他的提醒,顿感省力不少。这旁的蔺管事也是连连点头,便已重新排定了人手,开始忙碌起来。
原本想着佃户家各抽调了一名妇人,在外院厨房里忙活,这地里的活计必受影响。只是不曾想到,前头有小厮领着佃户家年级尚幼的孩子们,一路给每棵沙柳作好了标记;再由使用省力新家伙什儿动手平茬的佃户,修剪下了多余;最后让余下的妇人来回传递着将地上的物件送上,一旁道旁停着牛车上。
如此辛苦劳作之下,自然再无气力打理家中的饭食,所以这几日的平茬大事,全庄之人均在卢家外院摆开了阵势。好在本就是临近年节,庄中又早在月前便开始着手准备了,此刻一切都不曾出现半点忙乱之象,反倒是让众人聚拢一处,显得格外的热闹。
“还是咱们东家院里的吃食,真是没得挑!”一人吧唧着嘴,又狠狠扒了两口饭,才停下感叹了一句。
听了他一句起头,就有人随声附和了起来:“这可是大实话,大家伙还记得那最后才尝过一回的胖老爷吧,听说那位临了还打算请了咱们东家镇上吃顿顺口的,可谁知余下的举人老爷们是齐刷刷摇头嚷着不去。”
只见他又学着当初那胖举人的模样,发问道:“离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你们可是都想清楚了,好歹这镇上还有间像样的酒楼,要不然等出了甘霖,咱们就各奔东西了,只怕再不能尝上一回可口的咯!”
被这般一学,在场之人皆是会意笑出了声,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可笑那从未留意过庄中吃食的胖老爷,却是个后之后觉的。只等东家最后留他们九人,再尝一回自家的吃食,那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数月之前这八人开始真正用功起来,却是看上了卢大人家的好饭食,再反思自己近半月来的埋头抄书,更是追悔莫及!无论是美食也好,还是这一开垦沙地的妙法也罢,都惟有损失惨重一词可以作比,只是当初太过自以为是,才落得如今的一无所获。
然而对比,那胖举人的境遇来,这十四家前后进到庄内的佃户无疑是幸运的。
毕竟在甘霖镇上多半人出走后,无力去到别的农户人家皆是艰难的很,更何况农耕之地也已在沙漠的威逼下,变得异常的珍贵。近两年亏得有卢家出手治理一二,才让他们得以保留了剩余的部分。
在明面上,虽不及那些仍旧还是农户身份的人家,但也强过无奈背井离乡,外出讨生活的众多乡邻。再则,年头初来之际就瞧见东家为佃户们所盖的瓦房院落,更增强了大家伙的信心。
无论是得以安置在庄内的那五家而言,还是才刚到来的六户皆是如此,就连早前曾借助东家修剪粮库之利,得以整修一新的那三家与东家大院比邻而居的佃户,亦是深有所感。
比起那些不得不弃了家中所有,外出谋生的人家来,自家如今这般的日子,才是更稳妥三分。不说每月都能准时领到工钱,家中孩子与老人还另有一份额外的肉食,虽然不是每日都有,却也好过镇上寻常人家许多。
单是这种种的好处,便是外人无法想像的,因而佃户们之中也好似早有默契一般,但凡外间有人问起庄内之事,一概是三缄其口。为得自然是,不叫旁人太过艳羡,随即纷拥而至,抢了自家的饭碗。
再则,惟有东家长久驻留,他们才能跟着继续过上这般手头宽松的好日子。毕竟在日益艰难之时,自家能有这一方安生之地,又是何其困难,再别说东家如今又有这朝廷的身份在,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欺辱这庄上之人?
究其种种,自是不到万不得已谁家都不会动旁的心思。至于此刻已将东家治沙之法,全都学到手的佃户中,为何不曾出现攒够了本钱另起炉灶之人,却是原因有二。
一来,对于自家单打独斗,还是心存担忧,到底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且不说东家还是朝廷的官员身份,更是如此。二来,也有因此有所顾虑,一旦自家跨出这步,只怕是再无反悔之力,成功了却是前景不错,可是赶上天灾**又该找人帮村?
恐到时候,只会落得愈发惨不忍睹的境地。毕竟为了多贪几两银子,最终弃了当初拉自家一把的东家,漫说被庄里众人瞧不起,想必就是外人得知了实情后,也会万分不齿。
想到种种不堪的后果,再加之这甘霖地界上,本就因地处西北境内,雨水日益减少,更是无人敢保证来年的进项。如今靠着东家的妙法,却是比起自家一力承担,日子轻松的多。
如此一来,别说有人提及过一回出庄之事,就算是私底下也都乌有人小声议论过一次。想来,也惟有夫妻、父子间,仔细闭实了门扇才敢低声商量过有关之事。
而今又听说东家要在沙地里,开辟了药田试种,更是再无一家能起了异心。就眼下这沙柳、牧草喂养牲畜一桩,每年除了大家伙的工钱外,还能留出银子来给佃户们盖屋舍的。那一旦药田试种成功,又该是怎么一番情景,更是不言而喻的。
“惟有一条,这事还需谨慎而行。毕竟那几位举子才刚离去,我卢家庄上就有了这一改变,又该如何解释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