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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旁焦梦溪虽有愧疚,然而想到祖业的振兴一事,便不再多言相劝一二。如今自家兄长已是不在,唯有留下大侄子一条血脉,也尚还年幼,眼下这诸多事务,需得父子二人分头来做。
其中,焦家的祖业重振之事,无疑是困难颇多,反倒渌水那头还显轻松。不提父亲年事已高,也已是不堪来回奔忙应酬。就以收回城中各处,被那泼皮抵了与人的店铺、宅院说起,就涉及不少人家。
再别提,原本那众多于自家一直有生意来往的药商,还需加快联络应酬,必是再腾不出多少时辰休息。自己本就当年,哪里见得老父来回奔忙之苦,更何况还要放低身段,相求于人先赊了铺中急需的药材售卖一事,只怕也唯有自己出面,才更适宜。
想到即将要面临的种种窘迫境况,亦是连连颔首应道:“爹爹安心山庄住下,有儿子在必能顺利将此间诸事,稳妥解决。”
余下的日子里,虽不见焦家次子两地来回奔忙,然而半月后‘乔’大夫前脚才刚回到渌水,另一头四合镇上的梁掌柜,便已启程向焦家所在之地赶去。
“此番前来不为旁的,正是与焦家药堂送些山庄自产的寻常草药而来,焦二爷莫要推辞,这本是卢二爷信中特意提及之事。梁某我也只是顺道与你家稍来罢了,若要还上这一车药钱,还请快些重振你焦家药堂百年老号的名头,才是正劲!”
听着如此关切之言,这旁端坐的焦梦溪怎不感慨万分!更何况今日才算在梁掌柜口中获悉了。自家父子俩一直以为的卢先生,并非这渌水山庄的大管事,而是此间的真正主人。
想到过往的种种厚待,再加之那半套医书的借阅之恩。哪一条不是旁人无法相信之事!历来行家都是敝帚自珍,漫说将家中珍藏借与你一个外人翻看多时,何况还是如此贵重之物,更难得二字。
就在其忍不住满怀感慨之时,又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同样由对面这位口中娓娓道来。再一次将他震在当场!
“如今讲实情道来,虽有些晚了,然当初你家才刚到来,万事都不宜多言其它。一来,你们也知二爷原在京中任职,虽未曾在吏部当过,差好歹也是在户部任八品的提举三年,对于你家这般无奈藏身在外的情形,还是略知一二的。”
“二来,便是他家府上另有身在翰林的胞兄……。”方才提及卢家二爷本在户部任八品之职。已令这旁之人惊愕非常。能在京中为官是一条,足说明其出身本非普通人家,单是由二爷的年岁而言更是如此,试问家中没有丝毫依仗的寒门子弟,哪曾见过这般年岁便可留在六部为八品之职?
更何况,他父子曾听二爷亲口言道。他不过有举子的功名,所以才担忧无望更进一步,才及早辞官只为另辟蹊径而来。原来,这位府上早有身在翰林的兄长在朝:“想必他府上定是京中大家?”
从他禁不住惊呼出声,那旁的梁掌柜便索性暂且停顿了下来,直到此刻听得他问起,才又不紧不慢地继续言道:“卢家老爷正是当朝户部右侍郎大人!”
此句一出,就听得原本还这旁端坐之人,忙不迭已是长身而起对着京城方向,便是深深拜了下去。等他再度立起身来。还不忘朝向渌水那方又是一拜。
此间诸事,哪里还需多言其它,分明就是这卢家二爷出手相助之果。若非自家爹爹着急赶着回庄,又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不觉已是脱口而出道:“此番之事,还需劳烦梁掌柜你帮忙转告我家爹爹一二。才好!先前我们父子二人,只道一切皆是那府衙的通判大人断案公正严明,才使得我焦家当年之冤得以……实在不知,却是托二爷之福,才安然保得家中祖业!”
只见那旁所坐之人,反倒摆手打断:“说来,焦二爷真要感激的话倒是就在此处的叶家三位!”
“叶家?还请梁掌柜多多指点才是。”
“梁某也只知,卢家二奶奶本是叶氏之女,至于此刻在府衙任职的叶家三位,与卢二奶奶是旁支远亲,还是嫡亲之人在下便是不得而知了。这一路想来,恐怕也惟有同为叶姓,方能解释那一家父子三位何以如此关切,你家这桩多年冤案咯!”
点明一切皆是自己途中猜想,却在无意间点到了要害之处,只是此事的应证,那也是多年以后之事了。眼下身为医户人家的焦梦溪却不敢贸然,寻到叶府求证一二。
好歹那叶家一门三位,其中他家长子还是早前被停了官职,此刻在家打理田庄之人;再看另父子二人所任职位,也都不算太高。于是联想卢家二爷的出身,不禁已是微微摇头:“怕不是卢二奶奶家的嫡系至亲,不过是那位娘家远亲而已。”
即便如此,焦梦溪还是牢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理,于是这头刚费了足占过半现银之数,才将几家药堂所在收回手中那桩。那旁已是备足了一份厚礼,恭敬上门而去。
早先备了厚礼被通判大人尽数退了出来,随后才知那位新来的方大人本就以清廉著称,漫说是你送了厚礼一份,只怕就是直接奉上黄白之物,也必是一概不理。
然而这叶家却是照单全收,只不过他怎么也不曾料到,随后便又哪粮店的掌柜寻上门来,载了不下一季的口粮,算作回礼。如此一来他焦家先前办礼的银两,又尽数换成了上等粳米,被填入了早已空空如也的仓库。
“这又是怎么回事,不是听说那叶家大爷先前就被停了官职,为何还有余粮,特意寻人载来我家?”这旁喃喃低语一句,对面前来应事的小厮也是半点不知详情,只是一脸茫然的直摇头。
惟有那闻讯赶来的老家人,提点自家二爷一句道:“怕也同那府衙的通判大人一般,也是那办事公正的清廉好官,要不然这等好事送了上门,又哪里曾见有人死命往外直推的道理?”
忙又摆手,招呼了门口定定傻在远处的小厮,去到库房细细点了统共数目几何,晚些再来报于主子知晓。这才跨入书房,低声继续提醒道:“老奴且问一句,当初咱们赶来府衙收回焦家祖产之时,那叶府几位可曾暗示过些什么?”
“不曾有过……你是说,既然当初未贪图我家金银,此刻又何须多此一举,再提有关之事?”
此刻就见对面之人,忙不迭是点头连连:“正是这么个说道!主子你仔细想想,那叶家如今好歹也有偌大的田庄一座,即便他家大爷丢了官职,可再怎么也不缺银子花不是。”
“老奴再说句不中听的,那读书人骨子里就有傲气在。就算是家中拮据的普通人家,瞧见咱们这般医户送了厚礼去,又哪来肯收?何况是他们家这般,父子三位皆在府衙任职的书香门第?如今遣人换了这米粮来,也不算看轻咱们这等人家咯。”
老家人的一番有感而发,显然也同样深深触动了他焦梦溪。
是啊!历来这读书之人都是分外地清高,漫说是自家这般的医户出身,就是那同样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在叶府跟前也压根说不上半句言语。之前能二话不说,直接收了自家的厚礼,转而又回了这许多粳米来,既证明了他家本是清廉为官,却也同时保全了焦家的颜面。
“真真是用心良苦!”听得一旁的老家人,也是不住颔首。可不就是好歹人家也是官身,虽是那卢家二爷特意请托了多多关照焦家药堂的官司,却还是跳不过两家地位的悬殊。显然,叶府能做到如此完满,在焦家主仆心中实为难得至极!
转而再观叶府此刻,也已由转道而来的梁管事口中,获悉了自家女儿、女婿之事。
“什么,只因吃罪了朝中贵人,无奈去往了西北沙漠!”那儿也是寻常之人敢轻易涉足的?一句胡闹才欲脱口而出,就见那旁自家长子已顺手将梁掌柜双手奉上的书信,转递向正坐之上的叶老爷。
待仔细看过了家书之后,面上也略显凝重之色来。直到梁掌柜随了家中管事,直奔田间点收新鲜鱼货之际,这旁放下手中信笺的叶家老爷才缓缓言道:“怕是还需多等一段时日,方可安然回转。”
“究竟是吃罪了哪一府上之人,为何还要避得如此遥远,几乎就要被迫踏足沙漠腹地之中,想如今安静许久,难不成还是京中那几位两朝重臣家的子侄不成?”
“算来也已查得不远咯!不是旁人,正是严阁老门下弟子!”
“咝!怎么会……莫不是有人有意陷害妹婿?”
此事如今虽说已在卢临渊立下奇功之后,便可迎刃而解,然严家那头尚未得知详情,只怕还需警惕一二才好。
毕竟一切到了秋后辨得更明,用这沙地所产的牧草,养活百十只羊羔可能存活下来,还不好最后判断,万事还是多留余地为妙。尤其是这报达天听之事,更需慎之又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