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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一直惦记这叶家的银子,可是有些不好拿,如今听得当家的笃定言道,才算是彻底没了疑虑。虽说家里急需这一笔补上,方能让长子赶考在外,不受那许多苦。可到头来,若是当家的出了岔子,指不定全家好几口子,就得被迫离了这片地界。
别看王秀才先前在地主家教书,得了那一份束修算不得宽裕,然而真正进了衙门中办差后,才知道比起那私塾先生而言,这衙门中人更是难为。
单是当家的这太过书卷气的秉性,便不合适;再别提他本也是寒门出身,又哪里肯收了那些不义之财,专做那恃强凌弱之事?
转头再观叶家这银子,反倒让夫妻俩安心许多。到底只是帮手递送状纸上去,且不说叶家大爷是早有明示,这状纸莫要好奇翻看在先便可。想当家的本就是实诚之人,哪里会违了请托之言,更不会一时好奇而随意偷看旁人之物。
因而这差事,倒也算得合宜,只是不曾想叶家却是出手大方,不但按事前约定,给了这五十两的辛苦银子,更是特意借由书肆一桩送来这几本,都可供儿子京中赴考时之用的历年来参详例卷。
当看清楚了手中之物后,这旁的王书办已然被震当场:“这,这叶家的确是费心了!”
见自家这位一脸错愕,定定立在原处不动,那旁由厨房再度探出身子来的王家娘子,忙是放了锅铲,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来回抹了两把。才轻拍了他的臂膀追问道:“当家的,可是这书……要不得?”
“要得,当然是最要得,你可知道这几本夫我是寻遍了府城的书肆也没一家。能够凑得这般齐整的一套的。外加价值几何,怕也不是咱们家能够供给得起的。”提到关键所在,不免又是一阵感慨。
这回就连的王家娘子,也不免动容道:“那……咱们家是该收下还是……?”
只见王书办忙是点头应道:“自是收下才好,我儿又无名师指点一二,更比不得富贵人家尚有余力。可寻遍各地书肆凑齐所有。无论是往后还要帮手叶家几回,这份人情终究是要欠下的。”
听出了肯定之意,也不再劝说低低应了一声后,便转入了厨房继续忙活手头诸事了。好在这王家娘子也同自家男人一般,也是那本分性子,既然当家的已是一口定下收了那书,她自然是点头默认。
颇为爱惜的翻看了两篇,更让这王书办是连连感叹:“当年若有这等好心人,送来历年的合集……唉,又何愁大比落地!”忆起当初自己辛苦跋涉赶考时的情形。愈发念叨起叶家那位大爷的好处来了。
本来能得了五十两的辛苦银子,已是天降之喜,虽说自家也是冒了风险,然而与儿子的前程作比一二,便觉还是值当的。若是再添上今日赠书一桩,莫说是一张状纸。只怕再有三、五张的也是应当。
不再耽误,早早吃了晚饭,趁着夜色刚起之时,直奔叶家田庄而去。原说就需隐蔽着些,且不论通判大人对状纸上所提之人,会否有所顾忌,单以叶家如今的境况而言,只怕也是吃罪不起,才愿意出此重金,寻了自己帮手递送往上。
说来王书办想得也是格外周全。前面虽与通判大人家的管事提过一句,只怕得在入夜时分才会有人上门求见。而此刻脚步匆忙往叶家方向,也是心中打好了腹稿,相比于之前的五十两纹银而言,随后的那套例卷才是难得之物。
直到将事前始末。流利非常的讲述一清,又随了叶家的马车一路回程,更是不忘细细提醒了叶青庭不少事宜。毕竟他也曾见过那位新来的方大人一面,终究比起两眼一摸黑的叶家大爷,稍显熟悉。
这旁拱手再度谢过王书办,便催动了马车往巷子里去,而那头忍不住回身望了一眼巷口的王书办,不觉在心里念叨一句:“只盼这桩大案能顺利解决才是最好!”一路默默,却更为警惕着四周遭,零星往来路上的各色行人。
而此刻亲自来应门的方家管事,却已将门前这位叶姓书生,按老爷的吩咐引了往外书房中等候了。
事情前后,本就不算太过复杂,一番细述之下已是听出了案情始末,再听得这位叶家长子将如今焦姓人家的所在,略提过一提。主座之上的方通判已是缓缓颔首,接下了这桩谋人家产之案。
想当日自己尚在京之时,正因一桩案件牵涉了朝中重臣之后,才无奈被外方南面而来。然此案便是时机刚好,虽有牵连府衙的官员若干,却都不过是些七、八品的末流官吏罢了,算来自己这等根基深厚者又岂是那一杆,堪比肩一二?
再则,也是在获悉投状之人出自何家后,起了帮村之心。眼下这位叶家长子虽不肯明说,那焦姓人家于叶家有何干练,单凭他愿意为其投状一事而言,必是关系匪浅。
却不知,叶家之所以欣然接下此事。一来是女婿所托,二来是刚巧与当初迫使长子停了官职的那人,牵连颇大。如今方通判若能接了状纸,便可在焦家之事水落石出之日,将那小人一并拔除出府衙。
“即便我近些年来,再无望仕途也是无碍。好歹我叶家的田庄一事,还需好生看顾几载。”匆匆见过通判大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转山庄,不等坐定便已是坦然一句。
听得儿子如何一说,心中便有了三分笃定:“方大人既然接了状纸想必,无需太多时日这焦家夺产一案,便会真相大白。只是你原本的官职,怕是还需不短的时日,方能……唉!”
这旁父亲虽是摇头一叹,却未见他脸面流露丝毫不平之色,反倒微笑劝慰起来:“父亲大人莫要忧思太重!这官场之路,本就未必人人都能一路青云直上,即便没有当年那桩,这满京城中便不会再遇上一两个,出身更强过我叶家的?”
明知是为了宽慰自己,就听得另一旁忙是接了兄长之言的叶青兰,继续往下提醒道:“不提别家,如今这无奈被外放出京的方大人方通判,不正是出于此因!”
不错,此番调任府衙之职的这位,正不是因为这般缘故,才不得不外放出京,在南方地界落了脚。若是再仔细想来,他吃罪之人的出身不过与他齐平罢了,只是碍于两府为此交恶连连,才索性升这位的官职,暂时留在南方一段时日而已。
至于何时,再将其唤回原处,便要看两家往后的情形而定咯!
此刻,怕就连当初提出应对之法的那位大人,也不敢铁口明断才是,毕竟以朝中眼下的局势而言,已让人茫然无措。更何况,前些日子宫里又传出了那接连的消息数条,更是难辨左右。
既然已到了水穷处,也惟有坐看云起时咯!
无怪乎,这位提议的大臣每每危机来临之际,都能一一化解,原来就是抱着如此心态,才得以顺利办到。只是万岁又怎会不明,这位万事都只愿做和事老的两朝旧臣。但若是不听这位老爱卿之言,这两府间的种种恩怨纠葛,又该如何化解?
所以,也惟有点头应下来迁升南方一事,暂且算是个妥善的解决之法。反之,那身在其中的方家,又何尝不知关键所在,只一想到自家这个万事讲求公正、清廉的倔强子弟,若已然留在京中也是弊大于利的。旁的不说,单是这般的性情怕吃罪不少人家,还是索性顺了朝廷旨意,于方家而言也算省却了许多麻烦。
就这般被送往了南下途中,只是不想这位才到地方不出两月,又一桩旧案在其手中,顺利翻案。不但原告一家被安然接回,查收余下的产业,更将一杆贪赃枉法的末流官吏,悉数收了监。
此刻摆宴家中,请了通判大人前来饮宴的焦家父子俩,已是欣慰非常。虽说原本那庞大的祖业,不过追了三成余罢了。但比起当年仓皇出逃之时,已是强上了数倍,甚至数十倍有余。
并不全是产业数目庞大一桩,而是这焦家世代的祖业,才更是他父子二人极为看重的所在。毕竟焦家本就是以药堂生意起家的,如今虽说只余下三成多,却好在祖业的药堂都还完好无损,不过赔了些由那泼皮手中租出的银两外,不出半年光景便是恢复如初。
至于郊外的田地、城中的各色铺面、屋舍皆不是问题所在,只要用心将自家药堂继续好生经营下去,哪里还愁不能重振焦家当年盛况之事发生。
再别说,如今得了如此一位公正、廉洁的大人坐镇在此。即便不是这府衙之中的主官,可好歹任通判一职,怎不叫他们一家安心非常!
晚间安排妥了下人,明日之事,焦家父子便商议起往后之事来。
“此番不单是因方大人到任所致,更要紧的却是卢先生的早做打算,若非当年和盘将此事托出,又怎知卢先生默默排布了这许多。说什么,在六年郎中的差事,为父还需信守承诺才好,至于你在学堂的差事,也由老父我一力担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