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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那早在九月之初,便随着一批学子同往京城的商户,是直奔着卢府而来,却是不妥。就连老爷都不曾接了皇命,悄然返回,这人又是如何得知。
再则,就以那时卢家仅有一位八品提举在户部,任谁都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若说因其正在这宝钞提举司为主官,才有心四处打探更是无稽之谈。
想他这般的大商户,又怎会不明真正能左右此事的,不外乎户部那几位大人罢了,他一个小小的八品之职,压根是无能为力。更何况此等决断,一眼便知是当今哪位有意为之,又岂是旁人敢轻易撼动?
对于,那日众多大商户联手拒用宝钞一事,那位之前虽说只冷了他们数月,却是尚未有那就此决断之心。但此后诸藩王背后的推手之中,又有多少是与其关系紧密的,就不是常人所能知晓一二的咯!
然而,早已暗中着手察访的那位,难道真是一无所获不成?由此可知,特意选在这秋闱顺利结束之后,并非如外人猜想的那般,是突然而起的心思,必是早已细细盘算过一番,才定下此桩的。
却不知究竟是哪道环节出了纰漏,倒叫这么一个外地客商,得知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才这般无所不用其极,竟然使出了这等威逼利诱之法,想将自家的商号混入名单之中!
先走了旁的门路,却是迟迟得不到回音,而后才辗转寻到与此事有些关联的户部之人,重又打听了个遍,才从中找出其中可利用的人家,想要再试试运气。到底是被其获悉了,卢家正与京中姚姓商户联手置办那一大片荒地,准备大展拳脚。
再加之。随后又闻听得卢府老爷此刻已是回京,为得便是出任户部右侍郎一职,顿时就转了心思,想要以此威胁断了卢家之路。但哪位只怕是万万不曾料想到,这卢府的二爷早已有心辞了官职,回转自己山庄而去,此番之事反倒刚好让其得了一合适的托辞。
方才正屋门前的犹豫不决,就是他事到临头还略带了一丝隐隐不舍罢了,此事本就不好直截了当同父母双亲明言,借此退出京外恐怕才是最为合适之举。
却又不想他二老。为此心存愧疚,这才踌躇不前,左右不定。
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不是本尊,到底也已有数年之缘。别看老爷平日里,只晓得书房问讯、相谈,却是透着深深的关爱之情,又怎能半点不察。
如今借口退离官场。无意间便是将自己不得已之因,归咎于府内欲大展拳脚之举,虽说不过是顺势而为,但与父母二老而言,定是颇受打击。
原本此等官家同商户合股之事,也并不少见。但却因朝廷才查实了多起大案与此有关,不免让人是心有戚戚!而今,卢府老爷才刚升了户部右侍郎。便随即传出这般之事,叫外人又如何作想?
只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别提来年兄长的春闱大事,也必定会被波及。
“也惟有我这八品提举一力担下。最为妥当!”屏退了左右,这旁就座的卢临渊已是坚定道出这般一句。
刚才虽只在长子口中。略得知了事件的大概,却已是暗道一声不好。不想,才送走了一众宾朋,转回头来这书房之中,便听得尚未有所展露的次子,恐怕就要因府内大事,从此折断了这仕途前程,怎不叫他黯然失神?
良久之后,才缓缓醒过神来,沉声道:“我卢府与秋月亭的姚宏远合股之事,本就是担心旁人非议,才从未曾声张。却不想,被那有心之人如此利用,倒不如明日自己寻到万岁面前,说道清楚的好!”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静得出奇,并非他们兄弟二人听得这句已是乱了手脚,反倒因为吃惊太过,愣在当场!
还不待两人回转神思,这旁上座的老爷已是,再度开言细细分析道:“与其此桩之初便叫人起了利用之心,倒不如索性摊在圣上面前才是万全之策!”
更是深深扫了那旁二子两眼,才恢复往昔气度,慢条斯理端过茶碗,撇起茶沫儿来。此刻也不由得转念思量一番,兄弟俩这才明白了父亲刚才那句的深意何在,与其这般叫旁人牵着鼻子走,倒不如先去万岁面前请罪,反倒更显自家的纯粹来。
再则,双方合股不过是因为银两短少,以一家之力难以承受,与其修了半边,倒不如几家携手共同营建的好。而且,那姚氏一族也并非毫无根基的寒门子弟,只需那位面前提上一提,便可将此桩解释清楚,往后再不能叫人加以利用。
有心当面解释一清,自是越快越好,倒是托了那位本就有意帮村卢家一把的左侍郎之福,不过两日功夫,这户部新任的右侍郎便随了户部尚书有幸面见了圣上。
才提及此事来,一旁的左侍郎已是连连颔首,将先前那商户的所作所为细述了一遍,又得了那旁老尚书的一句肯定,落入万岁耳中更是怒不可遏!
“岂有此理!官宦之家与商户合股谋求自己进项,便成了官商勾结的腌臜之举,难道朝廷鼓励桑农贸易也成了这等的存在!”这旁是龙颜震怒,一眼便知定是气得不轻,再观那旁除了老尚书早已被赐坐一旁外,其余几位束手而立之人更是低垂头颅,无人再敢应答一声。
直到左、右两位侍郎,并肩出得宫门外,才得以长舒一口气:“卢侍郎且宽心家中安坐便好,此等之事实属欺诬讹诈,况且卢大人品行如何,万岁又怎么受那等小人蒙蔽,错怪大人。”
方才圣上面前已听出了此事无碍,此刻再得这位劝慰一句,更是连连拱手相谢。想到自己外放之时,这位便对自家次子关照有佳,此番又得这位帮村一二,愈发有心与之交好。
就在尹侍郎因邀同去酒楼饮宴之际,那旁圣上面前,老尚书却是不住点头赞道:“万岁此举甚妙!既可就此断了那些暗中走动之人的念信,又可宽了纯臣之心,的确是两全其美之事。只是如此一来,定使得官宦人家竞相效仿,又如何是好?”
“本就是经商谋利,只不过换了几个东家罢了,比起那作奸犯科的贪墨之辈,不知强了多少!更何况,我朝官员俸禄也确……。”每每提到此桩烦心之事来,不免是苦笑摇头。
先前为防藩王之乱,已是将府库之中仅有的存留,取用了多少惟有自己心中明白的很!此刻鼓励农桑贸易也是势在必行,而朝中这等纯臣家中的根底,这位也已略有所闻。
懂得经营的人家倒还好说,但那等不善此项的人家却也不少,乌有足够的进项,又何来为官清廉一说。即便此刻能守着家训之言,继续做着明辨是非的纯臣,却又不知能捱得哪日?
索性如同这卢家一般,自寻增添财源之路,反倒更因提倡才对!
拿定了主意,便即刻着手与老尚书商议起来,只是朝廷又将掀起这新的风向,只怕外人再难得知,这一切根源却因卢家之事罢了。
同样一无所知的卢家老爷,当晚便寻了两子书房坐定,将白日面见圣上之事略提了一番。不待老爷发问,那旁的卢临渊已是听出了自己回庄无望之声。
再看对面而坐的兄长,却是长舒一口气,向上拱手道:“万岁英明,此乃我朝之幸!若以常人眼光所及,必是断定我卢家也与那等贪官污吏一般,定为了那阿堵物,才宁可弃了祖宗家训与那无良商户同流合污,作了那贪赃枉法之辈!”
一时感慨不免出言激动,却被这旁老爷摆手劝慰道:“比起这无端欺侮来,倒是险些误了你们兄弟二人的仕途前程,才更令人痛心疾首,这般罪大恶极岂能轻易饶恕与他!”
听得此句,那旁兄弟俩更是笃定三分,以父亲一项谨慎的性子使然,必是已得确实的消息,才会有此一提。显然,万岁是要将此桩主犯从重发落才对。
果然不出三日,这户部左侍郎就因卢府一事功不可没,万岁另赐了郊外田庄一座,引得京中官员是艳羡不已。而更为令其欢喜在胸的却是另有一桩好事,那便是连任有望了。
单是年底考绩之上的几笔浓墨重彩,已是优于旁个许多,更别提此番明辨是非之功,再得了万岁亲点,更比往日那些胜出三分!与此同时,也因被亲赐田庄一事,使得卢府与商户合股营建一桩迅速传扬开来,更是引得百姓们一阵热议。
然而,凭借此桩受益之人,还不止于此,另有一位朝中官员也因此,得意非常!那人便是当日已因此,得了一笔考绩的顺天府主官朱孝慈朱大人。
此刻听得圣上亲点了此桩,更听得期间还有自己之名在,越发是笑意不减。虽未曾也似户部那为尹侍郎般,另得了赏赐,却已是欣喜在心了,毕竟在这顺天府任职有多烦心,却是不比京畿各处的主官那般收放自如。
满京城中有多少皇亲国戚,已是不言而喻,更何况自己还需理顺各府之间,纷扰复杂的关系从属,更不是那等轻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