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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村里有一个傻子,叫高高。”
“天生脑子不好,傻傻的,但是村里人都对他很好,都很照顾他。”
“我当时想骗骗他,把高高带到了村外的一个沼气池边上,怂恿他往里面跳,就想图个乐子。”
“高高虽然傻,但也没听我的,他知道那个地方不能跳。”
“当时我就急了,为了逼他跳下去,我就用鞭炮来吓他,结果我还没点鞭炮呢,他就被吓到了沼气池边上。”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愿意跳进去。”
“我一愤怒,就点了个鞭炮朝他扔了过去。”
“结果,就是这一个小小的鞭炮,点燃了整个沼气池。”
“我这一辈子永远忘不了那一幕,恐怖的火浪直冲天际,巨大的爆炸,一瞬间就把高高远远的炸飞了出去。”
“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也没能站起来……”
“高高死了,那个时候,我也被吓傻了,我真的只是想恶作剧,想拿他来消遣消遣,我真的没想害死他,更没想过杀人。那一刻,我第一次产生了愧疚。”
说到这里,中年人突然停滞了下来,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良久,止住情绪,继续说道:“再后来,我被村里人抓了起来,然后被警察带走了。”
“我被逮捕的那天,村子各处都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和欢呼声,甚至就连我爸妈都大声叫好,我记得所有人那欢喜鼓舞的表情,比过年还热闹。”
“我知道他们恨我,所有人都恨我。”
“但就是因为他们对我的这种恨,让我非常的愤怒,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愤怒。”
“当时我就下定决心,等我回来以后,我要报复,我要让每一个欢呼的,每一个庆祝的,每一个恨我的人,都怕我,我要让他们都后悔。”
说到这里,中年人的情绪依旧平稳,没有半点起伏,丝毫没有受到回忆的影响。
没有陷入回忆的情绪当中,但却陷入在回忆中。
张溪晨静静的听着,神色没有太多波动,手上动作不断。
“最后,二十年。”中年人稍微顿了顿,说道,“数罪并罚,我被判了二十年,一直到三年前,我才出狱。”
“没有减刑?”张溪晨随意问道。
他知道,就目前而言,中国单一刑罚的有期徒刑最高是15年,但是在数罪并罚的情况下,可达25年。
同时,在狱中表现良好,也会有或多或少的减刑。
判多少年,就坐多少年牢这事,一般不常出现。
“没有。”中年人趴着说道,“当时,我是个恶人,一个满心都是恨的恶人!即便在监狱里也一样,我成了监狱里最恶的那个人,只要打不死我,我就整死他们!”
张溪晨沉默了,停手。
然后问道:“你这病就是在监狱里得的?”
“不是。”中年人苦笑一声,继续讲述道,“出狱以后,我回到村里,却没找到我的父母,后来才知道他们走了。”
“为了帮我还那些孽债,他们有病不愿看,各种脏活苦活都往身上揽,赚钱去补偿村里的人,结果活活的被累死和病死了,听说最后都没有合眼……”
说话的同时,中年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稀里哗啦的再次涌流出来。
“其实,在监狱里被教育二十年的时间,已经让我想明白了。”沙哑的话声,从中年人低声抽泣的口中传来,说道,“但是,直到我知道父母死了的那一刻开始,我才深刻的了解到,我就是一个人渣!一个不配做人的人渣!”
“我找到了他们的坟,在坟前重重的给了自己九个嘴巴,磕了四十个响头,前二十个是他们养育我的二十年,后二十个是我没能照顾他们的二十年。”
“从那天起,我发誓,我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发誓,一定要洗刷自己为父母带来的耻辱。”
“回到村里,我给当年被我害过的那些人,每一个都磕了三个响头,给他们道歉,我希望他们能原谅我,虽然希望很渺茫。”
“即便他们所有人都不愿意见我,我依旧一家一家的走到他们的家门外磕头。”
“一家接着一家,一个都没落。”
中年人咬着牙,扭头把脸上的泪水,往床上一擦,继续说道:“磕完头以后,我开始找活干,再苦再累的活,只要能赚钱我就干。”
“黑煤窑,我干了一年。”
“装卸工我也干了一年。”
“建筑工我干了一年。”
“没日没夜,吃的很少,三年时间,我攒了15万块钱”
“这一身的病,也就是这三年落下的。”
闻言,张溪晨全身微微一震。
他难以想像,此人在这三年里过的是何种地狱般的生活。
能把一个人的脊柱折磨成这种模样的生活,比之地狱又差几何。
这种生活,不仅仅是体力上的超限,还有病痛!
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得的,而是成年累月的积累下来的,在病痛缠身的情况下,依旧进行那种能把自身给压垮的恐怖工作,他吃的苦,难以想象。
“前两天,我回到村里。”中年人继续讲述,“听说村里要修路,我捐了十万块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中年人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一边笑着一边补充道:“是以我父母的名义捐的,功德碑上有他们的名字,这下我的父母终于有颜面,可以在村里的祖坟里长眠了。”
“还有五万块钱,我捐给了贫困山区里那些困难的学生。”
“我知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为社会做不了什么贡献了,所以我把钱捐给他们,我希望他们可以。”
“我希望,他们可以成为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而不是我这样的一个恶人,一个人渣,他们还有希望,我已经没希望了。”
听到中年人发自内心的诚恳声音,张溪晨深吸一口气,眼睛有些湿润了。
“我给你把病治好以后,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张溪晨问道。
手上动作却一刻没停。
下一步的打算?
中年人想了想,有些憧憬的说道:“我知道自己没几年活头了,就希望能在活着的这段时间里,多做点好事,弥补我当年犯下的罪恶,我希望能帮助更多人。”
“我会继续赚钱,继续捐款,捐给那些没有钱上学的孩子们,捐给那些生病的孩子们,他们是社会未来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
张溪晨没有再说话,继续默默的治疗着。
虽然表面上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他的内心却被深深的触动了。
人,可以恶,也可以善。
善恶,就在一念之间。
善是一股发自内心的力量,它可以承担一切,也可以改变一切,就算是恶劣的土地,也可以开出最美的花,只要有善!
如莲出淤泥,如佛出娑婆!
只要心中向善,谁也挡不住!
可多少人一念之差走上歧路,祈祷这些人一念为善,回头是岸。
中年人继续讲述着,张溪晨继续快速的治疗着。
很快,停手。
“好了。”深吸一大口气,张溪晨说道,“你的脊柱已经全部复位,但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必须得好好的修养,不要乱动。”
“我贱命一条,哪有时间休息。”爬起来,中年人摇头笑笑,说道,“谢谢你,医生。”
说着,把腰一弯,对着张溪晨深深的鞠了一躬。
“也感谢你帮助了那些山区的贫困学生。”
张溪晨立刻退后一步,也对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哎……”
张溪晨的动作,把中年人给吓了一跳,有些惶恐的赶紧说道:“那是我应该做的,我哪敢接受什么感谢。”
张溪晨微笑。
“这样。”看着中年人,他说道,“治疗费就免了吧。”
说话的同时,从诊桌抽屉里掏出五十块钱,递给对方。
“这可不行。”中你那人连忙摇头摆脑,说道,“看病花钱天经地义,我谢谢您了!”
说罢,转身要走。
“能不能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张溪晨问道。
“我没有联系方式。”中年人尴尬一笑。
“那你住什么地方?”张溪晨追问。
“我住……住在,城西光明桥的桥洞里。”
张溪晨身心一震。
桥洞?
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住在桥洞,三年时间累死累活的赚了十五万块钱,结果却连住所都没有,宁愿住桥洞,也不愿花一个月几百块钱的租金租一个地方。
却把每一分钱,都给捐了。
不知为何,张溪晨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不知名的酸楚和震撼。
“好,有时间我去看你。”生怕对方尴尬,张溪晨只能勉强的笑着说道。
“不用,不用,我那地方太脏乱了。”中年人赶紧摆摆手,说道,“那地方不适合您去,我也没什么好看的,我知道您是好人,谢谢您了。”
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站在诊桌前,望着中年人离去的背影,张溪晨久久不语。
今天,这个中年人给他上了一课。
一节震撼心灵的课!
候诊区。
“咔嚓……”
随着张溪晨诊疗室的门打开,一直坐在候诊区等待的韩雨辰和实习医生,立刻就抬头望了过去。
映入眼眸的,是一个穿着破烂,身上还有些脏的中年人。
“嗯?”
见到这人,韩雨辰先是一愣,旋即却又暗暗的松了一大口气。
在他看来,这个病人,不是捡破烂的流浪汉就是底层劳动者。
这种人,应该不会投票,也不懂投票。
心头一动,韩雨辰立刻转头,朝身旁的实习医生投去一个示意的眼神,让他跟上去看看,这个病人会不会给张溪晨投票。
收到指示,实习医生立刻起身,跟病人走进同一部电梯。
三分钟后,电梯到达声响起。
实习医生面带笑意,一路小跑到韩雨辰身前,欢喜的附耳道:“没投票,那个流浪汉根本不知道有投票这回事,直接就离开医院了。”
韩雨辰笑了心中松了口气。
他赢了!
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是赢了就是赢了,他要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走吧。”
起身,韩雨辰笑着朝张溪晨的诊疗室看了一眼,准备离开。
实习医生笑着点头。
“你们不去找小张医生了?”一旁,也一直在等待的周震,好奇问道。
“不去了。”韩雨辰摇摇头,面色傲然的笑道,“结果已定,我就不去碍眼了吧,毕竟小张医生已经输了,我这一去,他免不了尴尬,还是不去为好。”
周震挑眉,心里有些不悦。
这话说的怎么感觉这么不要脸呢?
虽然他个人对韩雨辰和张溪晨之间的胜负之分并不在意,但是张溪晨代表的毕竟是骨科,而韩雨辰这话不但嘲讽了张溪晨,还嘲讽了骨科,身为骨科的一员,周震很是不爽,但又不好多说,毕竟他的身份跟韩雨辰还是有些差距的。
“我们走吧。”
韩雨辰笑着转身,实习医生,屁颠屁颠的跟在其身后。
可就在这时。
“叮——”
电梯响声传来。
没等两人走到电梯口,电梯门就打开了。
下一瞬,一帮人,呼啦的从电梯里涌了出来。
领头的,是一个身穿老旧西服,看上去颇为精神的中年人。
此人,手里拿着一面红底黄边的锦旗。
“小张医生呢?”正面与韩雨辰和实习医生撞在一起,领头人急切的问道,“走了没有?”
两人愣住了。
一旁,周震立刻走上前来,说道,“你们要找小张医生做什么?”
眼睛却瞟向了那边锦旗。
“你先告诉我,小张医生走了没有。”中年人着急的看着周震问道。
“还没。”周震答道。
“那就好。”领头的中年人顿时就松了口气。
其身后,那七八人也都纷纷的笑了起来。
“还好,赶上了。”
“是啊,我都以为小张医生走了呢。”
“小张医生真敬业。”
一群人纷纷笑着谈论。
这边,周震仔细的扫望了众人一眼,越望越觉得熟悉,不确定的问道:“你们,都是今天下午来看病的司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