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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安殿内,夜已深,此时的安阳已经准备就寝,侍女将她发上的的珠钗拿下来,为她梳着发。
侍奉她的侍女依旧是彩云,从季王府一路跟过来,到如今的宜安殿。
彩云摸着主子细软的发,看着铜镜中安阳天仙般娇美的脸庞,不由自主的在心中叹息了声,郡主如此的好,只是命苦了些。
太子殿下对她虽是存着怜惜,不顾众议,将她安置在这宜安殿,可她终究是冷宫中二皇子的发妻啊,二皇子倒台,季王府的人也被监视,郡主无处可去,就算受太子庇护,在这宫中有一席之地,也不过是守活寡罢了。
除非……
彩云的神色变了变,手下为安阳梳头的动作也缓了缓。
“郡主,殿下已许久未来咱们宜安殿了,也不知最近可好,您不如明日去看看?”
安阳淡淡道:“他想必是忙吧,我就不去打扰了。”
彩云有些不服气道:“哪里忙了,我听说最近殿下可是桃花不断呢,先是从宫外捡了个姑娘放在清和园养着,再是南蛮公主对殿下也穷追不舍。”
安阳眸色如细风拂过湖水,微微泛起波澜却很快平静。
“这与我们又何干?彩云,我不是没有教过你,在这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如此这般背后议论太子私事,你有几个脑袋?”
她说话时声音不大,语气却分外严肃,彩云听后低头道:“是彩云疏忽了,我只是为郡主你着急……”
她一直觉得太子殿下对郡主是特别的,而她更是从小看着郡主是如何对太子殿下痴心相付,此时朝廷大权尽握在太子殿下手中,二皇子又在冷宫,只要他坚持,郡主成为他的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安阳轻笑:“为我着急什么,从我嫁给那人开始,不该有的念头就都断了,剩下的不过是对他的一点念想,那点念想足以我了却残生,彩云,不必为我担忧。”
彩云张口还想说着什么,却听到门外有人通报,说是太子殿下的輦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让二王妃娘娘准备迎驾。
彩云听后立马欣喜极了,“郡主奴婢重新为你梳好头吧!太子殿下来了,包准让他眼前一亮!”
安阳似乎有点吃惊,她未曾想到这么晚了宋方池还会来她这,她自然懂得不会是像彩云想的那般,可内心却依然泛起久违的期待与欣喜。
她甚至忍不住一再地打量起铜镜中的自己。
宋方池来到宜安殿的时候,安阳已经准备好迎接了。
她已经穿戴整齐,姿态端庄地站在殿内等着宋方池。
“见过太子殿下。”她鞠身行礼,动作优雅规范。
宋方池道:“免礼,一同坐着吧。”
安阳起身,坐下后道:“殿下此时前来,可是有要紧事?”
很快地便有侍女给二人递茶,茶放在两人身侧的桌前,宋方池揭开茶盖,淡然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今日皇祖母身体不大好,本宫去看她时,听她提到了你,便过来看看。”
安阳问:“太后身体有恙?太医怎的说?”
“并无大事,风寒而已,只不过皇祖母年事已高,才导致有些麻烦。”
安阳稍稍松了口气,又道:“可也不得马虎,风寒虽常见,但却易引起其他病症,还是小心些好。”
宋方池笑:“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皇祖母的。安阳如此上心,也不负她老人家惦记着你的一片苦心。”
安阳笑了笑:“太后老人家对待我们这些后辈总是慈爱的,我幼时又爱往宫中跑,自然和她亲近。”
宋方池目光稍稍移至她身上,岁月在这个女子身上流淌,沉积出一种安和平祥的气韵,让人想到诗与禅。
是个好女孩,只可惜他并不能给她什么。
宋方池看向她,问道:“安阳,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安阳没有很快回答,她稍稍揣摩了下宋方池问此话的用意,想起彩云刚才的话,似乎明白了些。
于是轻笑着道:“我能有什么打算,从小我的路都是被人安排着走的,就算现在没人要求我该做什么,我也早就忘了如何为自己打算。”
她顿了下,语气轻松地道:“其实我要什么打算呢?打算便是操心神伤的一种,反正你会养着我,吃穿不愁。我便顺其自然不计未来的活着吧。”
宋方池叹息:“是我对不住你。”若非当年为了帮他,她或许不会那么快地嫁给宋方徽。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帮他潜伏在敌手身边,不仅仅因为爱他,更因为他所要找寻、求证的是真相。
况且她父亲后来跟着贵妃一派也做了不少错事,他也念着她帮他的份上未曾赶尽杀绝,这样就足够了。
宋方池犹豫了片刻,说道:“安阳,若你想,我可以帮你剔除王妃的名分,送你出宫将你许配给一个好人家。”
安阳脸色白了分,苦笑道:“殿下这便是你今日来的目的吗?是为了那个人吧,听说你将她接回清和园了。”
除了沈念,其他女人对于宋方池来说其实与男人并无差别,但很罕见的他对这个一开始怀着利用接近,轻而易举便让她成为棋子的女人还是有了愧疚这种感情,但也仅仅只是愧疚。
他道:“若你不愿意,也可以在这宫中一直住下去。我会保你活的荣华尊贵,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说这句话时,彩云和宜安殿的其他宫女都在,众人听了这些后脸色微变,尤其是彩云,她原本还盼着郡主能把握住太子这根线,摆脱如今的境地,没想到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丫头给弄没了!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然让太子不惜深夜前来,亲手将一直隔在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纸给捅破。
安阳是个好女人,他敬重她,甚至会为曾利用她而愧疚,可他必须掐掉她任何可能有的念头,一时事实确实如此,不该给她虚幻的期望。二便是他自私,不能容忍任何的误会横在他和沈念之间。
安阳小脸刷白,她知道这天终是来了,一直以来她不过是利用他对自己那点怜惜来自己骗自己,如今梦终是要醒了,他连最后一点幻想也不给她留,只为了保护一名女子。
宋方池说完后便打算离开,临走时对顺义道:“吩咐下去,太后心疼安阳郡主,以后她的吃穿用度都配以公主的标准。”
安阳苦笑,这道口谕看上去是恩赐,实则不过为了跟她彻底撇清关系,也就是说以后太子不会再额外送东西到宜安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