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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良笙脸上一红,觉得秦宝珠话中有话,有些疑心她已经知晓先前他与秦真珠算计要毁她清白。不过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对于此也没有多想。他拿眼又看了看椰丝,见她仍无动于衷,无奈之下只得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提醒她有点眼力价。可椰丝岂是他能支使动的,她挪动双脚,反而站得离秦宝珠更近了。姚良笙见状,几乎气结。不过他怕秦宝珠急着离开,便只好不顾椰丝的不识相,从怀里小心拿出一枚雕瓜瓞的玉佩,朝秦宝珠说道:“这是我们姚家祖传的玉佩,一直都是传长媳的。”
秦宝珠疑惑地看向他,既然是传长媳的玉佩,姚家就他这么根独苗,这玉佩给秦真珠便好了,怎么这个时候拿出来,还特特跟她说?
“这个,给你。下回我一定考取功名,以平妻之礼风风光光抬你进门。”姚良笙猛然把玉佩塞进秦宝珠手里,逃也似的走了,如同后头有人追杀一般。
他这是闹哪样?宝珠呆滞了好一会儿,随即气笑了。这姚良笙也太过看得起他自己了!他凭什么笃定她会嫁给他,而且还是以平妻的身份!就算她是个傻的也不会嫁给这种人!至于这玉佩,私相授受之物,烫手山芋一个,她压根就不想要。秦宝珠扬起手,临了还是犹豫了一下,没有将它扔掉,收拢回腰间的荷包里头。算了,既然是祖传玉佩,还是找个时机还他才好。省得到时候他以为玉佩一直在她手上,自作多情以为她真的放不下他,愿意给他做什么平妻。
被姚良笙这么一搅合,任是山顶风光再好,秦宝珠也无心再赏,最终匆匆折返。真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待回到玄月观,游人果然少了许多。豆沙已经安排了个厢房给用午膳的。观中饭菜的味道尚算不错,可惜因先前偶遇姚良笙,秦宝珠也提不起什么劲,草草吃了几口就让撤了。豆沙以为她仍因前事而心里不痛快,也便没烦扰她,跟椰丝在厢房外候命。中途椰丝要去茅房,去了久了一点,她担心着秦宝珠,对此也没在意。挨近傍晚的玄月观里,游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渐渐地恢复了清修之地的平静。秦宝珠在厢房歇了这许久,什么景致也没看着,却又要准备回府了。因着车架还在山下,豆沙先走一步去安排了,只留椰丝在她身边伺候。
秦宝珠倒不着急,在观中一边慢吞吞踱着步子一边欣赏四周的景致。此时的玄月观没了先前的喧嚣,显得十分静谧。她从园子里的小径穿过,一边是清浅的池塘,池畔湖石散落,塘水里残荷一片,偶有幼小的锦鲤游过,又在荷茎间迅速消失,反倒给萧瑟的池塘平添几分生气。小径的另一边则丛丛簇簇开着黄黄白白的小菊花,热热闹闹的,吸引了几只小粉蝶翩翩起舞。远处观宇高翘的屋檐没入林子里,山风吹来,檐下挂着的几只铜铃叮铃作响,清脆入耳。她闭上眼睛,静静感受那微凉的秋风拂面而过,仿佛自己便是那天地间一片叶子,随风而荡,胸中一口浊气尽出,由姚良笙带来的不快已被她尽数抛诸脑后。
金色的秋阳之下,荷塘之畔,菊花丛中,正值花一般年纪的少女,眉目如画。她微仰着头,神情恬淡,嘴角上翘,闭眼任那清风将裙摆吹起,比那怒放的菊花还要秀美几分。当明慎湜从拐角那头转过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即使多年以后,他仍清晰记得那裙摆、那菊花,以及那恬淡的少女。
他贪婪地盯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她,心却微微痛起来。求而不得,是否正如他此时的心境?那姚良笙害过她,又跟别的女子定了亲,为何她还要收他的定情信物?那么他明慎湜呢,在她心里激不起一丝涟漪吗?
椰丝见明慎湜过来了,轻声提醒秦宝珠道:“姐儿,是静王世子。”
秦宝珠倏然睁眼,果然见明慎湜赫然就在眼前,不由吓了一跳。但她也是很快反应过来,后退一步行了个万福礼,口里道:“民女见过世子。”尽管她与明慎湜算不得很陌生,但对方毕竟是皇族中人,而她只是一介平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何况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他又整日冷着张脸,若是硬生生凑过去攀交情,没得讨人嫌,秦宝珠自认还是挺能拎得清的。
等了半晌,不见明慎湜开口,秦宝珠略觉得尴尬,心里不由嘀咕,怎么回事,一直冷着脸不出声,哪里得罪这位世子了?之前落难也不见这样啊,当真是喜怒无常。这位手底下可有不少人命,还是避开为妙。于是她又一欠身,试探问道:“天色将晚,那么民女就告退了?”
听得明慎湜含糊应了声,秦宝珠也没多想,抬脚就走。他就站在她对面,池边小径又窄,他占了她的去路。秦宝珠心里有点怵,也只能硬着头皮从他身边侧身过去。孰料就在二人交错而过的那一瞬间,明慎湜居然伸出手来,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胳膊!
秦宝珠一惊,下意识想要挣开,岂料明慎湜力气极大,那手如铁钳一般牢牢抓住不放,她竟分毫也动不得。她诧异莫名,未待出言相询,整个人就撞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浓烈的成年男性气息顿时充盈鼻间。她整个人都懵了,抬起头来,孰料未及反应,那人竟压了下来,双唇突然被封住!
秦宝珠几乎是吓呆了,任由明慎湜含着自己的双唇用力辗转。唇上的微痛令她回过神来,慌乱中想要质问,却不料被他趁虚而入,撬开贝齿,柔软的舌头侵略进来,舔过她口里每一处,吮着她的丁香小舌不放!
强抱着心念念的人儿,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明慎湜在她唇上疯狂而又绝望地碾压。他已经压抑太久,这一回对姚良笙的妒忌让他心头热血上涌,淹没了理智,冲掉了顾虑,只知道拼命劫掠,用以拯救他孤寂的灵魂。
秦宝珠自然不肯被他如此轻薄,拼尽全身力气,从他怀里挣脱,反手就是一掌。只听得“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明慎湜一边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世子请自重!”秦宝珠怒极,厉声道,“世子此前多次相助,对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甚为感激,他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但这不代表民女可任世子亵弄!民女并非自荐枕席或委身为妾之人,往日若有什么让您误会了,民女向您道歉,希望世子也不要会错了意。”言罢,她看也不看明慎湜一眼,越过他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秦大姐儿,我非有意轻薄,定会……”没等明慎湜一句话说完,秦宝珠已经头也不回快步走了老远,明慎湜看着她的背影,低落地轻声道:“定会负责的。”
椰丝急急跟上,却在经过明慎湜时,手一翻,袖口里掉下个物件,被明慎湜一把接住。他缓缓摊开手掌,一枚透雕瓜瓞绵绵的玉佩赫然其上。明慎湜冷哼一声,将之收入怀中。劣质玉料,雕工也上不得台面,竟以之为传家宝,没见过世面!
秦宝珠一口气跑到山下,豆沙迎上前来,却见她双唇异常嫣红,脸颊也染上红霞,神色里还带着薄怒,心生奇怪,于是问道:“姐儿的唇怎么了,莫非被虫子蛰了?怎的好像肿起来了。”
秦宝珠闻言更是羞怒,可又不好将自己被明慎湜强吻之事宣扬出去,只得期期艾艾应付过去,迫不及待躲进车里。也亏得豆沙不疑有他,只是看向椰丝,见椰丝神色如常,什么表示都没有,便不再追问,否则秦宝珠真不知该如何启齿了。
牛车缓缓朝城里走,秦宝珠依旧心神恍惚,她实在不懂明慎湜此举何意。无论是世人传言他如何不近女色,甚至有断袖分桃之嫌,还是她以往亲眼所见的冷淡守礼,明慎湜都不应是如此孟浪之人。只是那个吻……秦宝珠不自觉地用指背轻轻摩挲微肿的双唇,当时太过慌乱太过生气还不曾觉得,如今回想起来,那个吻虽然霸道,但当真是青涩得让她有些意乱情迷……看来传言明慎湜从未有过女人是真的。
她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自个在想什么呢!被人占了大便宜,夺去了两辈子的初吻,还在想这些有的没有的。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思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她不自在地换了个坐姿,只觉腰间一荡,低头看去,见是佩在腰间的荷包,于是便想起姚良笙那枚玉佩,越发觉得是个烫手山芋,心说得找个时间赶紧还回去才好。不过还回去之前得好好保管,别磕着碰着了,人家的传家宝可赔不起,到时若因此被赖上可真是大麻烦。她一边想着一边开了荷包,愕然发现玉佩不在里头!
秦宝珠着急地扯下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全倒出来翻看。可除了几枚铜钱和两三个银锞子,别的什么也没有!不死心再抖抖荷包,还是不见玉佩!她的脸唰的白了,没有玉佩,她拿什么归还姚良笙,又如何跟他说清楚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嫁他?
豆沙察觉她的异样,因问道:“姐儿在找什么要紧的物件?”
“玉佩!一枚雕着瓜蝶的玉佩。快帮我找找看是不是掉车里了?”秦宝珠一边说着,一边在牛车里找了起来。
豆沙平日里贴身伺候秦宝珠的,从未见过她有这么一枚玉佩,不免心生疑惑,但她也不是多嘴之人,也帮忙找了起来。而椰丝只是垂下眼帘,也若无其事地帮忙寻找。
主仆三人几乎将车厢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玉佩。秦宝珠估摸着许是掉玄月观里了,叫车夫掉头回去。
她们三人并车夫在玄月观里找了许久,甚至还拜托观里的坤道帮忙,依旧没有看到玉佩的踪影。她又哪里知道,如今玉佩已在明慎湜手中,即使她将玄月观掘地三尺,那也是找不着的。
眼见着天都快黑了,无奈之下,秦宝珠只得先打道回府。她已经准备好让常顺娘唠叨几句的,毕竟今个儿她回到家都已经掌灯了,实在不是一个闺秀该有的行径。岂料甫一进门,她就得了个喜讯。
常喜儿有孕了,打发莲蓉上秦府来报喜,只因不巧秦宝珠今日出了门。莲蓉得常喜儿嘱咐,定要将这喜事亲口告诉秦宝珠,于是给常顺娘报喜后,就一直在荷院等她。
秦宝珠回来只稍稍洗漱一下,衣裳也来不及换了,立即召莲蓉前来问话:“喜儿妹妹怀孕了?几个月了?身子可还好?”
莲蓉也是一脸喜色,回话道:“夫人有喜才一个多月,身子很康健,只是最近胃口不大好,大夫说这是妊娠的正常反应,过几个月就消失了。”本来依俗例,有了身子未满三月,是不宜向外宣扬的。但秦府这边也算是常喜儿的半个外家,常喜儿又自小与秦宝珠相依为命,情谊不比常人,自然是等不得三个月后的。
得了这喜讯秦宝珠也是很替常喜儿高兴,点头嘱咐道:“喜儿有了身孕,凡事就不要让她多劳累了。你跟了她多年,这个时候更应当尽力伺候才是。若有那些个惹她不快的事情,那可是你的不是了。”
莲蓉神色未变,也不知是否听进去这几句话中话,只恭敬应了声是。秦宝珠多看了她几眼,也没再多说,赏了她两个银锞子,又吩咐豆沙从她的私库里取出两匹细棉布,还有一些滋补的药材,让莲蓉带回去给常喜儿。
待莲蓉欢欢喜喜领着一堆礼物走了,秦宝珠却叹了一口气,豆沙不解地问道:“姐儿,喜姐儿才成亲不久就怀上了,你应当高兴才是,怎么还叹气?”
秦宝珠有些忧心道:“但愿我的担心不会成为现实罢。”莲蓉是个心大的,她一直都知道,还敲打了几次,只是不知她这回是否能老老实实。
豆沙却没听懂,见她心情有些低落,也没敢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