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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看天色也不早了,兼之担心秦真珠,秦宝珠也不顾额头还隐隐作痛,忙着跟乐水告辞。乐水还心念念从她嘴里得些好诗词呢,自然好一阵挽留,可见她坚持,而且身边又有众姐妹不好打听,只好怏怏送她们出去。
一群人出得房门,外头候着的几个乐府丫鬟慌忙迎上来伺候。秦宝珠注意到,莲蓉恰好在此时跟一个面生的小丫头笑闹着从后头的花丛里出来,一见秦宝珠她们要走了,慌忙撇下那小丫头加紧脚步跟上,一下就窜到常喜儿身边。秦宝珠斜她一眼,又转头应对乐水的言语去了,莲蓉还兀自不觉。
她们行到园子旁边庑廊处时,迎面见两个男子在几个小厮丫头的簇拥下结伴而来,黑衣者器宇轩昂而冷面威目,青衫者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却正是静王世子明慎湜与乐水的兄长乐山。
两行人狭路相逢,明慎湜只冷冷淡淡往女眷这边扫一眼,立时便有那不少怀着小心思的美貌丫鬟吓得低下头。秦贵珠的小心思却不在明慎湜身上,一双妙目偷偷看着乐山,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激动。双手不自觉拉拉下裙整整衣袂,生怕自个的打扮穿着在乐山面前有何疏漏之处。
而秦宝珠本是微笑地与乐水闲话家常的,此刻也微微敛目。她对他倒没什么心思,只不过一直对这眼含冰渣的男子怀有忌惮之心,想着能不招惹便不招惹罢了。但此举引得明慎湜拧起眉头,不由又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乐水为秦宝珠诸人引见自家兄长与明慎湜,乐山早心念念要寻个机会认识秦宝珠,为的是那可能还有的好诗好词,自然是抑制不住心潮澎湃,连脸上都带上几分激动。明慎湜心中也是千回百转,但他内敛惯了的,平素也不与女子亲近,所以脸上仍是淡漠平静的模样,甚至连嘴上也吝于多言。
互相见礼打过招呼后,明慎湜仍站着不动,回头目送她们离去。乐山见状十分好奇:“孟清在看什么呢?”明慎湜这会儿可跟平常大相径庭,对任何女子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居然还一直盯着那群女子远去,不晓得的人恐怕还以为他看上那里头哪个女子了呢。但乐山倒不认为好友会对哪个女子动心。
明慎湜没有马上答话,皱着眉头想了好一阵子,就在乐山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时,他又问了:“峦卿,依你所见,莫非我是个很可怕的人?”
“哪里可怕……”乐山忽而一顿,“你整天价冷着一张脸,我跟你熟倒不觉得有什么了,但外头的人可是听到你的名头都怕你怕得紧呢。”
听闻此言,明慎湜那双笔挺的浓眉蹙得更紧了,近乎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么……”
乐水一直送秦宝珠诸人到拴着马车之处,这外头的车已经走了,只余秦家的一辆马车孤零零拴在那儿,朵儿站在车边,脸色有些发白,冲着秦贵珠微微摇头。
“咱们可要经常往来。”乐水甚是依依不舍,不但是为了诗词,而且她还真的喜欢上秦宝珠了,觉得跟她在一起说话儿舒服得很。
“咱们都在京城,想何时相见便何时相见,平日里想要多走动走动并非难事,水姐儿怎的像生离死别一样?”秦宝珠笑了,本来想与她拥抱一下,手才一动,忽而想到这般的举止在大璋朝毕竟不合宜,只得顺势执住乐水的手。
话别了好一阵,秦宝珠才得脱身上车去。秦贵珠跟在秦宝珠身后,临上车前朝朵儿看了一眼,朵儿自是心神领会,也跟着上去。
待马车离开鸣幽园很远了,秦贵珠才皱着眉问朵儿:“三妹妹呢,怎么你没有跟着?”
“姐儿恕罪,三姐儿上了户部尚书家姐儿的马车,不许奴婢跟着……”朵儿看见秦贵珠脸沉如水,越说越忐忑,越说声音越小。
秦贵珠怒道:“她不许你跟着你就真的留下来吗?三妹妹这是头一回出来赴宴,这下子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姐儿恕罪,奴婢错了,要不……要不奴婢现在就去户部尚书府找三姐儿去……”朵儿嚅嚅嗫嗫,秦贵珠听了更是气极:“你……我真是……”户部尚书府能任她一个下人来去自如的吗?况且秦真珠还未必真到人家府上去。秦贵珠恨恨地长叹一口气。
秦宝珠忙出来打圆场:“算了,三姐儿原就是个主意大的,就算你我的话她也未必肯听。她不让朵儿跟着,朵儿一个下人还能怎的。我先前在水榭里看那户部尚书家的姐儿都傲气得很,也未必真心愿与三姐儿相交,指不定没多久三姐儿就觉得无趣而回去了。”
“但愿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秦贵珠看向朵儿,觉得烦心得很,将她赶回下马车,来一个眼不见为净。她先前打发朵儿跟着秦真珠,一来是真怕这个三妹妹出什么意外牵连到自己,二来更多的是想要在秦宝珠面前卖个好。孰料朵儿这般不顶用,被人几句话就打发了。
她们回到秦府时秦真珠仍未见人影,秦贵珠跟秦宝珠在院子里分道扬镳后,忍不住又教训了朵儿几句。待回到屋里,郝姨娘也不知跟贴身伺候的小柳在说些什么,一见她进来,立即噤声,脸色苍白。只是秦贵珠正心烦意乱,一向心细如尘的她竟忽略了郝姨娘那显而易见的慌张。
“小柳,贵姐儿不会听了去吧?”郝姨娘紧紧抓住小柳的手臂,紧张得几乎要将指甲掐进她的手臂里头去了。
小柳拍拍郝姨娘的手低声道:“不会的,二姐儿要是真听到了,神色不会这般平静。倒是姨娘您要冷静些,千万别让人抓住把柄。”
“我……我如何能冷静,他差点就被抓住了……”郝姨娘垂下头,凄苦道,“可恨我困在这牢笼里日日煎熬,还要连累到他……”
小柳听得此言,吓得立即捂住郝姨娘的嘴:“小心隔墙有耳,姨娘需谨言慎行!”
“我晓得。小柳,你帮我给他带个话儿,就说最近风声紧,让他先不要再来了。”郝姨娘拿起手绢拭拭眼角,只觉心头沉重憋闷,缓缓往榻上躺下。小柳微不可闻叹一口气,取来薄被替她盖上。
话说秦宝珠与秦贵珠在院子里别过后,常喜儿也跟着告辞回去歇息,今日在那些名门贵女面前疲于应付,实在心力憔悴。不过她被秦宝珠叫住了:“喜姐儿,我前些日子得了几朵式样时新的绢花,想着给你送去的,可我忘性大老记不住,恰好今日就让莲蓉去我那儿取吧。”
“如此先多谢宝姐姐了。”常喜儿随口吩咐莲蓉跟去荷院。莲蓉看着秦宝珠的眼光扫向她时那带着不喜的神情,不由瑟缩了一下身子。自从上回秦宝珠敲打过她后,她就有点害怕这位姐儿,平日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到荷院去的。
到了荷院,秦宝珠竟像忘了莲蓉这个人一般,慢吞吞地换了衣裳,又洗漱干净,还喝了五仁特意准备的汤水,晾着她在正屋里一直站了快一个时辰。
莲蓉刚被叫进荷院时很有些忐忑不安,她自诩惯会察言观色,无论是幼时在大户人家里讨生活,还是后来落在人牙子手里,她凭着那一股聪明劲都混得如鱼得水。可是自从被秦宝珠买走,她就觉得看不清这个主子,更别提投其所好了。本以为在她面前小心行事则也无碍,孰料也不知怎的竟讨了她厌,特别是被送给常喜儿后,秦宝珠似乎更加不喜她。每回见着,不是拿刀子一样的眼神在她身上梭巡,便是话里话外敲打。因此,尽管她认为跟着秦宝珠这个秦家嫡女,比跟着常喜儿这个寄人篱下又性子绵软的姐儿更有前途,她还是尽量不去荷院,免得一个不小心得了秦宝珠的厌弃。
她占了许久,脚跟子都疼了。自打被秦宝珠从人牙子手里买走后,她还真没受过这样的苦楚,未免心中升起一丝不耐和不忿,一时间竟胆大起来。当她盯着秦宝珠坐在她面前,低头又翻过一页书,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宝姐儿要给我家喜姐儿的绢花在哪里,奴婢恐怕喜姐儿等得急了呢。”
话音刚落,秦宝珠忽然朝她怒掷手中的书册,虽落在莲蓉的脚边并未砸中,也把那无端升起的胆子给砸了回去。她吓得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嘴巴颤颤巍巍的,想要求饶,却发不出声来。她以往并未见过秦宝珠真正生气的样子,如今承其怒气,竟发现整日里柔声细气说话的人也能有这般压迫的气势。
“怎么,才站了一个时辰,就顶不住了?我看你在喜姐儿身边可真是养成姐儿的性子了,可惜姐儿的性子丫鬟的身。”
秦宝珠的声音里挟着森冷的怒意,莲蓉头也不敢抬,磕头认错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知罪?”秦宝珠忽然笑了,“所犯何罪,你倒说说。”
“奴婢……”莲蓉语塞,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犯了秦宝珠,心里只道她看她不顺眼,随意找借口给她找不痛快。
“还不知错?”秦宝珠声音里已不见怒气,似乎已经平静,可莲蓉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她把心一横,大着胆儿道:“奴婢愚钝,请姐儿示下。”
秦宝珠盯着下头弯腰跪着颤抖的莲蓉,眼里闪了几闪。今个儿以莲蓉的所作所为,她还真的想将她发卖了,以免有后顾之忧。但她毕竟是常喜儿的贴身丫鬟,常喜儿平日里很是信任她,几乎对她言听计从。无论是看在常喜儿的面子上,还是于情理之中,她都不能贸然动莲蓉。
罢了,她暗叹一口气,这莲蓉虽然有时聪明过了头,但确实已成了常喜儿的左臂右膀。她如今甚为不喜莲蓉,但也不能越俎代庖从重处置了她去,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于是秦宝珠开口道:“我最后再提点你一次,你若是再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到时候即使是喜姐儿,也保不住你。”
“是。”莲蓉恭顺地磕了一个头。
“今儿喜姐儿去赴宴,不是不能打扮,但你撺掇她打扮得不庄不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赶着上要去宴会里勾引哪个名门公子做妾。肆意败坏主子,此是其一。而其二……”秦宝珠端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呷一口又道:“在鸣幽园里,我醉酒了,喜姐儿陪着我在屋子里,你不随身伺候,却到外头与乐家的下人随意打闹,不但是对主子不忠,还败坏门风!”
莲蓉冷汗涔涔,这两条里,随便一条,便足够她被发卖出去了。她慌忙俯下身,口里连连称罪。
“你要记住自己的本分。想要攀高枝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但不要连累自己家的主子!这回我就不跟你计较,若是还有下一次……”秦宝珠冷笑,“就不会这么轻易让你糊弄过去了。”
“奴婢一定不会再犯。”莲蓉重重磕下头,她是真的怕了。
“下去吧。你去拿几朵绢花给她带回去。”这后一句是对豆沙说的。
待豆沙送了莲蓉回来,见秦宝珠靠在桌前单手支额,揉着眉心,一副烦恼又疲惫的模样,那想要说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终究还是吞下,将地上的书册默默捡起,放回桌上。
秦宝珠看出她的欲言又止,起身让她扶着到榻上坐下,才意味深长看着她道:“莲蓉确实是个伶俐的,只是这人有时太过伶俐,便不好。喜姐儿性子速来绵软,容易受他人影响,若是她身边的人不走正道,必为祸害。豆沙,你觉得难道我给莲蓉的机会还不够多吗?”
豆沙脸上白转红,似乎豁然开朗般想明白了什么,双膝跪下惭愧道:“莲蓉几次三番越主代庖,姐儿却一次次宽大处理。奴婢方才没有想明白,居然还对姐儿生了一丝怨怼,奴婢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