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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一宫的朝食清清淡淡,看着平平无奇,味道却是出奇地好,真不愧是只供皇亲贵胄、世家大族进香静修的宫观。只是秦宝珠心里忐忑不安,食之无味,随便用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豆沙看出她的心事,自告奋勇要出去打探一番,秦宝珠却不敢让她去冒这个险。她们到京城尚不足一年,又不常出门,到底不太熟悉。刚才那个小女道都提点了说这妙一宫里如今聚了好些命妇贵女,若是待会豆沙真的冲撞了哪个,她又救不得,那如何是好。当初买豆沙回来纯属意外之举,但相处了这么久,情谊也甚为深厚,实在不忍她为她涉险。
豆沙不管秦宝珠这些心思,也不待她出言阻止,一哧溜跑出去了,空留秦宝珠在屋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当她按捺不住想要出去寻豆沙时,豆沙又一溜烟跑回来了,脸色十分凝重。
“姐儿,外头可了不得了!”
看到豆沙这般神色,秦宝珠心里一紧,连忙追问:“怎么了?”
“听说是有什么人叛乱了,正在攻打皇宫!有好几家高门大户的女眷跟咱们一样困在这妙一宫里头,她们那边的下人对外头的消息也不太清楚,也不知道攻破了没。”豆沙特意压低了声音,却如平地一声惊雷使得秦宝珠浑身一震。
“那我们先前在大道上遇到的那些骑兵……”恐怕就是叛军!秦宝珠看向豆沙,豆沙无言地点点头。
慌乱之中仅匆匆几瞥,那些骑兵从训练有素的进退之间显而易见的肃杀之气及见人便杀的暴虐,令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叛军有备而来,显然是筹谋已久,听说宫里那位只是一个少年,恐怕难以抵挡。若是叛乱成功,恐怕京里将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秦宝珠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忽然又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豆沙的手,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那些叛军恐怕不止一路,除去攻打皇宫的,必然也有在京中各处屠戮的,咱们府里所在的那边……他们会不会去?”秦家虽非世家大族,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恐怕或多或少也会受到波及。
豆沙本没想到这一节,只是为皇宫的险境唏嘘而已,听得秦宝珠这么一说,也立即担心起来:“要不奴婢现在再去打听下?”
秦宝珠点点头,不忘叮嘱道:“你要小心些。”
豆沙应了声,待要出去,才发现自个的手臂被秦宝珠紧紧抓着。秦宝珠这才回过神来,放开她的手,发现被她抓住的地方红红的一圈,可想而知方在她惊惧之下她有多用力。朝豆沙歉意地挤出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豆沙这一去并未打探到什么新消息,一来是那些女眷也困在妙一宫;二来豆沙能搭上线的都不是近身伺候的下人,即使有一两个神通的护院侍卫能越墙而出探听消息,也不会跟普通的下人乱说。待午时那小女道送饭来,秦宝珠不再旁敲侧击,直接询问了外头的情形。小女道说从知观凌晨下令落锁后便再无出去过,是以她仍是不甚清楚。秦宝珠无法,只得按住不安的心,耐心等待。
下午秦宝珠随着豆沙又出了厢房去打探,见妙一宫里有几个独立的院子,皆是守卫森严,甚至有些是由侍卫手执武器立在院门,偶尔看到几个世家大族丫鬟嬷嬷打扮的穿梭其中,皆是屏声静气、面色沉凝。而整个妙一宫则时不时能看到数组坤道以五人为一组来回巡梭,一个个也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豆沙在秦宝珠耳边悄悄道:“今儿上午还没看到这样有人巡逻的呢!”
秦宝珠叹气:“看来外头的情形不太好。”如此戒备之下,恐怕也探不出什么消息,她转身回了厢房。
漫长一日风平浪静,又迎来了难熬的黑夜,外头仍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问小女道何时才能出妙一宫,小女道也说不准,只道外头局势稳定了,知观才会下令开宫门。
天黑得早,妙一宫仍如往常一般各处点起了灯笼,宫中笼罩在晕黄的烛光里,静得压抑又可怕。点起一盏油灯,秦宝珠唤豆沙与她同睡,这样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安定。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夜深了才逐渐眼皮沉重。只是才堪堪闭眼,外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在这静谧的黑夜中格外惊悚。紧接着是一片嘈杂,惊恐的人声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隐隐还能听到兵器交击之声。
早在那巨声响起时,秦宝珠与豆沙就被惊醒了。她们惊疑不定地互看一眼,豆沙随意抓起一件褙子跑出外头,不一会儿又惊慌地跑回来,连门都忘记关了。她脸色发白,双唇哆哆嗦嗦地说:“姐儿,不好了!好像是叛军攻进来了!”
“什么!叛军来攻打妙一宫作甚!”秦宝珠也慌了,抑制不住地想起在那大道上看到的屠戮。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与战争如此接近。裹着棉被的身子微微发冷,恐惧如同藤蔓般从心底升起,渐渐缠绕住全身,缠得她透不过起来。
“姐儿,怎么办?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豆沙已经吓得要哭了。外头已经从人语声转成了此起彼伏女人的尖叫声,甚至还有一些骂骂咧咧的粗鲁男声,兵器交击之声也越来越清晰。
“救命——”不知是哪个女子凄厉的一声尖叫,戛然而止。
秦宝珠抖两抖,从这尖叫声中回过神来。她不想死,她还要活着回去见疼爱她的娘亲,见给她安定生活的父亲,还有娇憨可爱的弟弟,以及伴她长大的常喜儿。强自定了定心神,她掀开被子跳下床,一边急促道:“豆沙,别害怕了,先去把门拴上,然后回来换上柜子里的道袍!”说话间,她一口气吹灭桌上的油灯,摸黑跑去打开柜子取出一套衣裳。
豆沙听到她的吩咐,也似有了主心骨一般,眼泪也来不及擦,立即去闩好门,也跑回来柜子这边取出一套衣裳。主仆二人迅速换上得罗,穿上十方鞋,将原来身上的襦裙绣鞋,还有簪环钗钏胡乱塞进柜子里。她们手边也没有逍遥巾,慌乱之下顺手从窗边的小树丛里折下两根树枝,胡乱地在头顶上挽了个髻。才刚收拾妥当,就听到一阵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就被踹开了,一个高大壮实的身影冲进来,也没等她们发出尖叫,就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把她们拎起来丢出门外。
“这边有两个小牛鼻子!”那人跨出房门,不知朝何人喊了声,立即就有一个穿戴甲胄的小卒小跑过来驱赶她们。那人转身就走,往下一个厢房而去,依样踹门。秦宝珠只能看到他身上闪着寒冷光芒的铁甲和滴血的一杆缨枪。
不敢有任何反抗,她们顺从地爬起来,豆沙腿都软了,秦宝珠扶着她,依着小卒的驱赶跌跌撞撞往前。一路上又有不少坤道仆从被驱赶过来,有些年轻的丫鬟发髻凌乱、衣不蔽体、神情木然,走路一瘸一拐的,一看就是被□□过了。反而是那些坤道,无论年纪容貌如何,都还算衣裳整齐,想来是那些叛军也怕神佛,不敢侮辱她们。秦宝珠暗道侥幸,拖着豆沙往一群坤道里头不着痕迹地挤了挤。
不多时,她们被赶到大殿前的空地上,空地过去是妙一宫的正门,此时紧紧闭着。空地上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几具尸体,大多是服色不一的侍卫,另外还有一些是兵士打版的,显然是叛军。正中间站着一大群瑟瑟发抖的世家千金,以及她们贴身伺候的丫鬟嬷嬷。秦宝珠她们被驱赶着越过地上的尸体往那堆千金而去,有些撑不住的哇的一声吐出来,有的甚至一脸苍白晕死过去。那些押着她们的小卒见状,提刀戳死几个晕倒的丫鬟,众人见状,尽管怕得要命,却无人再晕。
秦宝珠与豆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尸体,但还是首次这般亲身处于血腥的场面,虽然强忍着不吐,却也脸色苍白,腿脚发软。尤其是看到身边不远的一个晕倒的丫鬟被小卒毫不犹豫地砍死,那血甚至还溅到自己身上,差点尖叫起来。可她们不敢叫,刚才有个嬷嬷因为尖叫就被捅了一刀倒在血泊里。
不用多久,整个妙一宫的人都被赶到这片空地了,如狼似虎的士兵手执兵器将她们团团围住。一个浑身穿了染血铁甲的人拍马走出来,看模样是这群士兵里领头的。盔甲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面,让人看不清容貌为何。他往她们这群妇孺扫了一眼,目光锐如利刃,所有人都吓得低下了头。
“说吧,妙一宫的密道入口哪儿?”这冰冷的问话不是出自那拍马出来的人,而是他身旁另一骑同样一身寒冰铁甲的壮汉。
空地中间的坤道和女眷均是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做声,也没有人敢议论。壮汉等了一会儿,见无人答话,便挥挥手,立即有个小兵出列,随意扯出站在外围的一个嬷嬷,手起刀落,嬷嬷还来不及惨叫,立时身首异地,血溅当场,立时有不少人捂着嘴压抑尖叫起来。秦宝珠别开脸不忍再看,感觉到豆沙抓住她袖子的手紧了紧,她抓过豆沙的手,拉她往人群中间稍微挤了挤。
“妙一宫的密道入口在哪儿?”那如地狱里来的声音又响起了。场上又是一阵默然,站在外围的人瑟瑟发抖。壮汉又是一挥手,一个丫鬟又被扯出来,她吓得疯一般求饶,可屠刀再次举起,她惨叫一声,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场上众人脸色惨白,甚至已经有站在外围的人低泣起来。
“妙一宫的密道入口在哪儿?”仍是那句问话,断断续续的有人低喊:“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壮汉又是一挥手,一个小厮被拉出来。小厮吓得浑身发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小兵高高举起刀,正欲落下,只闻一声:“福生无量天尊。”一个身穿玄色道袍的老坤道从人群中走出来,挥起拂尘抵住那柄刀。小兵恼羞成怒,使力想要砍下,却分毫动不得。
拂尘轻轻一挥,小兵竟被震得后退数步。老坤道越过瘫软在地的小厮,朝前头那两骑微微行礼道:“贫道乃妙一宫知观,从未听过宫里有什么密道,请居士不要再滥杀无辜。”
先前那拍马而出的头领跃身而下,缓缓走向知观。他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强大到让人喘不过气来。知观倒是一派气定神闲,北风吹起她宽大的衣袍,真是飘飘若仙。
“妙一宫的密道入口在哪儿?”头领在知观跟前站定,仍是问这么一句。他声音低沉有力,又带有嗜血的味道。
知观面不改色,仍旧只道:“贫道从未听过宫里有什么密道。”
“是吗?”头领拔出佩剑架在知观脖子上,猛然大喝:“说!”秦宝珠在旁被吓得一跳,可看那知观仍旧面色如常,不由暗暗佩服。
头领眼底闪过一丝嗜血,身形微动,持剑的手一抖,也不知怎的竟刺死了站在人群外围的一个坤道。“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们妙一宫的人!”他咬牙切齿,显然是没有了耐性。
知观闭上眼睛,脸上显出沉痛之色:“太乙度厄天尊!贫道确实不知什么密道,即使居士杀了贫道,贫道也说不出来。”
“好!本帅今日就祝你飞仙!”头领缓缓回手,作势欲刺,人群中的坤道纷纷低呼“知观!”千钧一发之际,妙一宫的大门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紧接着又是数声响起,大门震动,似是被人从外头用什么大力撞击。头领先是一怔,立时反应过来,连知观也顾不得了,奔回战马边一跃而上,同时大喊:“备战!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