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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干豪奴,簇拥着两个年轻公子,走进茶寮里来。他们见茶寮里地方狭小,便驱赶其它客人。
客人们大多是百姓和僧侣,不愿惹事,一瞬间跑了个精光。只剩石白和青君仍旧坐着不动。
年长的店伙胁肩谄笑出门相迎,殷勤备至。
两个年轻公子锦袍玉带,环佩叮咚。他们一个弄玉,一个弄珠,相互斗法比宝,把珍珠美玉当作瓦砾泥土一般。
石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低声对青君道:“这两个人似乎来头不小。”
青君轻笑道:“你会看相吗?”
石白道:“姑娘取笑了,我哪会看相?他们二人身上佩戴黄玉,一为龙佩,一为凤佩,黄玉是皇室贵胄才能用的东西,所以我猜他们的身份不一般。”
青君道:“这还用得着猜?服侍他们的奴仆婢女就有一二十个,普通人哪有这么大的排场?”
石白道:“我看他们身上戾气很重,不像是好人。”
青君笑道:“你又来了。你还说自己不会看相?”
忽听那弄玉公子道:“这哪是人吃饭的地方?还不如我们家的马棚宽敞。”
弄珠公子道:“荆兄稍安勿躁,咱们不过是借这茶寮歇歇脚罢了。”
店家陪笑道:“乡野小店,简陋地很,两位贵客光临,招呼不周。”
弄玉公子道:“店家,要一百个热馒头,打五十斤上好的高粱酒,快些。”
店家见他二人要这么多东西,忙问:“两位莫非要请客?”
弄玉公子道:“话多,让你去就去,还怕爷爷给不起钱吗?”说着扔给店家一只锦布口袋。
店家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块价值千金的美玉,登时笑得合不拢嘴,收了美玉去厨下打酒备饭。
不多久,馒头和酒都端了上来。
两个年轻公子拿起馒头便去擦桌子,又用高粱酒洗剑,并吩咐仆从拿些馒头去喂马。
店家来送茶盘和杯箸,见他们浪费无度,摇头道:“可惜,可惜,真是造孽。”
弄玉公子身边的婢女道:“多嘴多舌,我家公子又没说这些馒头和酒是自己吃的。你也不用费事了,我家公子不用你们的杯箸。”
只见另一个婢女托出一只锦盒,从锦盒里拿出一对犀角杯,两双象牙箸,顺手拿起店家刚送来的茶水冲洗杯箸,一连清洗了数遍,然后用绢丝手帕擦干净。
店家心疼道:“那是上好的毛尖,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洗杯子的。”
那婢女骄横地说:“谁要喝你这茶?这样的茶是给人喝的吗?勉强能用来洗杯子罢了。我们家公子只喝极品金骏眉,别的茶一概不喝。”
两个年轻公子平时呼奴使婢,骄横惯了,手下的豪奴也都有样学样。
石白心道:“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在石白看来,崔青君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已经算是挥霍无度了,但到了这两位公子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听弄玉公子道:“今日不喝茶,只喝酒。”
弄珠公子道:“荆兄真是风雅,有如此美器,为何不早点拿出来?”
“隋兄见笑了,愚弟不过是借酒以浇胸中块垒,哪里谈得上‘风雅’二字?”弄玉公子道。
“如此美器,只有美酒才能相配。”
“焉能没有美酒?”
弄玉公子转身吩咐婢女:“把我的鹤觞酒拿来。”
婢女从马背上拿下来一只精美的牛皮酒囊,拔去软木塞,为二人酾酒,酒香立刻飘满整个茶寮。
青君出身名门,知道鹤觞是酒中极品,闻到酒香,勾人馋虫。
两人饮了数杯,那弄玉公子道:“光喝酒没什么滋味。”
遂又命婢女捧上来两只精致的翡翠碗,一只碗里都是白色粉末,另一只碗都是棕色长米。
弄玉公子道:“隋兄请用些吧,这是玉屑饭和雕胡饭。”
“何为玉屑饭?何为雕胡饭?”弄珠公子问。
“玉屑饭是将美玉碾成玉屑,雕胡饭就是用菰米做成的饭,经常吃可以没有疾病。”弄玉公子回说。
那弄珠公子尝了尝雕胡饭,赞道:“妙啊,外皮有外皮的滑脆,米粒有米粒的软糯。”
两人将玉屑溶在鹤觞酒里,慢慢受用,吃得酒酣耳热。
只见又有两个侍女过来为他们摇扇子。那扇子是用上等丝绸做的扇面,扇尾缀着一只用象牙雕刻成的鹦鹉。
两位公子用完饭,伸了伸懒腰,又有七八个家僮侍女过来伺候,有递漱口水的,有持痰盂的,有送毛巾的,有奉香茗的,各司其职,服侍得十分体贴周到。
石白和青君咬耳朵:“这两人排场好大,只需动动嘴,就把手下支使得团团转。”
青君道:“两只‘金漆饭桶’罢了。这样的膏粱子弟,我见的多了。”
石白道:“不怕你笑话,这样奢侈的场面,我还是第一次见。”
青君笑道:“这算什么?有比这精彩百倍的故事呢。据说前朝丞相一次家宴,差了五百多人从西域天山运来一块很大的冰,命匠人雕琢成山,用来降暑气。
还有‘金银盖屋、紫檀当柴、铜钱铺地、美人屏风、樱口痰盂’的故事,都是真事。总之,这些膏粱子弟为了追逐奢侈之风,没有他们想不出来的。”
石白叹道:“晋朝这样奢靡,焉能不亡?”
那弄玉公子早就注意到他们,问道:“你们两个小孩,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
青君笑道:“我们在说两位公子一表人才,风流潇洒,一定是大贵人,在这种简陋的小茶寮下榻真是委屈你们了。”
“这小姑娘阴阳怪气的,荆兄不必理会她,咱们继续喝酒,别让她扫了咱们的兴。”
忽听鼾声如雷,只见茶寮外的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在睡觉。青君认得,就是方才撞了她一下的瘸腿醉汉。
“喂,那个挺尸的,滚开些,别扰了爷爷们的酒兴。”弄珠公子骂道。
他叫了半天,也叫不醒那人。
只见那人面黄肌瘦,病殃殃的,一只裤管空荡荡,在风中飘荡。他身子很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起来。
弄珠公子啐了一口,道:“呸,哪里来的穷神?不知道我们哥俩什么时候交了华盖运,遇见的都是怪胎,真他娘晦气。”
弄玉公子道:“兀那独腿怪物,别装死,趁早滚得远远的。”
见他仍然不理,便对准胸口,一顿猛踢,将他踢得滚出去好远。
“这叫送穷神。”弄玉公子笑道。
不知怎地,只一眨眼的功夫,那独腿汉子又躺到原地。
“这独腿怪物只怕有些道行。”
弄珠公子道:“荆兄莫急,怕他怎地?我让小的们把这厮身上绑一块大石头,扔下水,看他还能不能再作怪。”
几个恶奴依令而行,将那独腿汉子同石头绑在一起扔进水里,只见水面上冒出一串气泡,之后便没了动静。
两人返回茶寮继续饮酒,正高兴之时,只见那独腿汉子,不知何时,又站在他们面前,仿佛冤魂一样。
弄玉公子惊骇道:“这人命真硬,这样都弄不死他?”
“莫非是这独腿鬼的冤魂索命来啦?这可如何是好?”弄珠公子问。
那独腿汉子突然开口骂道:“你们这两个蠢材才是冤魂。爷爷一会儿就送你们去见祖师爷。”
大凡身有残疾之人,脾气都有点怪戾,这汉子最不能容忍别人说他是独腿鬼。
两个年轻公子知道这独腿汉子不是等闲之辈,不敢小觑,遂命一干仆人在身边围成一个圈。
那汉子又道:“慢着,爷爷不杀无名之辈,你们两个蠢材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弄玉公子道:“你既是江湖中人,应该听说过龙凤派的大名吧?我们二人就是龙凤派的青鸟使者,我叫荆山玉,他叫隋侯珠。”
言语间颇有得意之色。
独腿汉子道:“什么龙凤派,龙凤胎?爷爷没听过。你们到中原干什么来了?”
荆山玉道:“我们二人是来接引贤才的。我们龙凤派向来收徒条件极为苛刻:门下弟子,不论男女,必须出身名门,而且相貌俊美,天资颖悟,在同辈之中堪称人中龙凤。有道是:跟着蜜蜂找花朵,跟着苍蝇找茅厕。因此许多豪门望族的子弟,都以拜在龙凤派门下为荣。”
那独腿汉子又问:“那你们师父是谁?”
隋侯珠道:“我们师尊是龙凤派掌门公伯玉,当今天下,武功第一,相貌第一,文采第一。”
那汉子大笑道:“依我看,还少一个第一?”
荆山玉问:“少哪一个?”
那汉子唾其面道:“少了一个‘不要脸第一’。”
荆山玉怒道:“竟敢辱骂我师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那汉子冷笑道:“小子,你打算怎样输?我如你所愿,尽量让你输得不那么难看。”
荆山玉听了这话,肺都快要气炸了:“还没有交手,你怎知我一定会输?分明是藐视于我。”
那汉子想了想,道:“屁股上肉厚,还是让你仰面跌倒,屁股先着地吧。要是脸先着地,摔破了相,只怕你以后就讨不到老婆了。”
荆山玉心道:“这老家伙存心戏弄我。”
那汉子道:“倘若你俯身摔倒,或者侧身跌倒,也算我输。”
“此话当真?”
“绝不食言。”
那汉子说完,徒手一拍,便将一根碗口粗的木头牢牢地钉进土里,入土约尺许。他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将几十根同样粗细的木头,用同样的手法钉进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