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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日的加速行进,队伍已然过了阜阳,整个行程也已经过半。
下一站,漯河。
也就要进入中州之地了。
漯河,位于中州的东南方位。
而中州位于平原之地,九州之腹,地势西高东低。这一路,西北而行的方向,只会愈加艰难险恶。
一路上的颠簸,加上冬天的阴雨连绵,寒冷潮湿。
这些陈朝俘虏们,生长在南方都城,从来没有体验过北方的冬天。队伍中很多人已经出现发热腹泻咳嗽现象。严重的,甚至已经休克昏迷。
咳嗽声,哭泣声,气喘声不绝于耳......
一支庞大的队伍,从一开始只有陈朝俘虏中的老弱病残发病,开始逐渐蔓延,整个马车队伍中,多半的妇人小孩都出现症状。不到几个时辰,甚至连隋朝的士兵们也接二连三的开始感染病毒。
这场病毒,来的突然,谁也不知道源头在哪里。却在短短一天时间,病亡一千多号人。
突如其来的病毒,大家都慌乱了神。队伍也只能暂时停下来。
前方队伍的马蹄声不断的向四处奔去。杂乱的马蹄声,士兵的呼喊声,纷扰着整个队伍。
不到一会儿,杏雨就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汤。
队伍的军医已经开始陆续救治患病发热的病人。当然,人是有贵贱之分的,首先救治的肯定是那些重要人物。
同时,也已经命令宫女们熬制了退热祛湿的中草药汤。浓郁的中草药散发着苦涩的香味。
汤里添加着,车前草,紫苏,生姜,马齿苋......
高将军下令,每人一碗,有病治病,没病预防。
症状轻微的患者们,喝了草药,似乎找到了得到了缓解。蜡黄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身上也开始暖和起来。症状开始减轻。
可是,看似痊愈的身体,短短几个时辰,又开始复发。出现更严重的疼痛感,咳嗽加重,甚至可以咳出血。逐渐,出现意识模糊,昏迷不醒。
病入膏肓的人儿已经灌不进去这药汤,他们浑身发烫却裹紧衣被,嘴里不停的喊着冷。
他们的身上像是生了红疮,透着猩红的血印子,一个,两个,三个,开始蔓延.....
这症状不像普通的发热腹泻,将军中有一两个人也开始咳嗽起来。
高将军忧心忡忡,命令军医们在一个夜晚之内必须找出病因。并且要确保整个队伍的人员生命不再受到更大的损失。
在没有探究出病因之前,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岗和来回走动,减少接触。
庆幸的是,卉夏几人都不是喜好热闹之人,也一直都在马车上,大家都相安无事。
恐慌和紧张的气氛笼罩了整个队伍。
马车外,一个女人惊天泣地的哭喊声打破了整个夜空。
黎云连忙拉开马车的窗帘,只见一个女人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抱着一个孩子,冲破几个士兵的阻拦,边哭边喊:“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救救孩子......”,似乎要冲到队伍前方的将军列队中。
“高昭仪!”黎云惊讶的失声喊出来。
虽然这些日子,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大家对死亡已经习以为常。但是听到“高昭仪”三个字,卉夏还是心头微颤。
卉夏拂过车窗看到,瘦弱的高昭仪似乎已经用尽浑身力气,就躺在她们的马车前面。而高昭仪怀里抱的那个孩子,陈统已经奄奄一息。
陈统才六岁啊。前些日子还活蹦乱的给卉夏塞来一些小糖果。
他那么可爱,那么天真,那么懂事。他曾经说过,等他长成男子汉,要带母亲和卉夏回他们的皇宫....
想到这里,卉夏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黎云搀着她下了马车。她奔赴过去搂着跪在地上已经哭失声的高昭仪,大声的朝几个士兵喊了一声:“我要见晋王。”
如同命令一般。那几个士兵竟然惊吓的点头应允,快速跑到前面队伍去禀告。
地上的陈统,面无半点血色,微垂着双眼,唇色发白。
卉夏心疼的拉住陈统的一只手,那只柔软无力的小手耷拉着,她想紧紧握住他的手心,给他一丝温暖。
就当卉夏拉起他手时候,不小心撩起陈统的袖口,她深呼一口气,是猩红的血印子.......
卉夏不知道这个病能不能治好,但是,现在唯一能救陈统的,只有杨广。
不到片刻,加快的马蹄声就已在耳边。
杨广奔赴而来。
他甚至连外袍也没有穿,寒冷的冬夜,他匆匆忙忙只穿了一件湖蓝色长衫。马停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跳到了地上。
他快速抱起地上的陈统,跳上马车。朝身后的恨风命令道:“速传姜军医来我帐篷。”说完,眼神停留在卉夏身上,他们四目相对。
卉夏的眼眸中满满的乞求。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一般。
杨广的眼神充满了坚毅,他轻轻点点头。似乎是对卉夏肯定的回复。
随即,杨广带着陈统快速的消失在前方的队伍中。
又是一个漫长寂寥之夜。卉夏抚慰好高昭仪,自己却难以入睡。
漆黑的夜晚,几盏油灯微微亮着,随着寒风,忽闪忽闪。
不到卯时,杏雨却突然来到马车。低声说道:“公主,恨风接您去晋王那边。陈统皇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杨广的帐篷在队伍的最前方。外面层层密密的侍卫包围着整个帐篷。
帐篷里生着篝火,进到帐篷的一瞬间,暖和了很多。
篝火旁边是一张只能躺下一个人的折叠木床。折叠木床的旁边是一个简易木桌子,桌子上点着煤油灯。煤油灯的旁边,有一本书,旁边是一碗已经凉了的中药。
帐篷不大,可以容纳三五个人。
陈统躺在床上,小小的身体缩在一起,眉头紧皱。
卉夏忍着泪水蹲在床边轻轻唤道:“统儿,我是卉夏阿姑,阿姑来看你了。”
陈统听到卉夏的声音,努力的试图睁开眼睛,终于眯出一条缝,他虚弱无力,嘴巴微微蠕动,像是要讲话。
卉夏抱住陈统纤弱的身体,耳朵贴在陈统嘴巴。她细语道:“统儿说,阿姑听着呢。”
只听见奶声奶气像使出浑身力气一般,一字一字的吐出来:“我想吃......糖。我母后说疼......的......时候......吃颗糖......就不疼......了.....”
卉夏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下来。她的身上正好有颗前几日陈统塞给她的水果糖。
卉夏一边不断抽泣,一边双手颤抖着播着糖纸。泪水滴落在糖果上。
她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小心翼翼捧着那颗晶莹剔透的水果糖,晃晃抖抖的递到陈统嘴边。
那个苍白的嘴唇并没有张开,在碰到糖果的那一刻,永远的紧闭着了。
陈统死了。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那个说长大了会保护卉夏的孩子再也长不大了。
卉夏发疯一般抱住陈统小小的身体,身体颤抖,无声的痛哭,泪水浸没她整个面颊。
杨广默默不语站在卉夏身后,她瘦弱的后背此起彼伏。
他从背后紧紧抱住那个虚弱不堪的卉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