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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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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一日,辰时。

    这一刻的时间是那么的煎熬和漫长。

    天微微亮,卉夏彻夜未眠。她静静的坐在窗边,床上躺的大哥还在昏迷。窗外的屋檐滴落着雨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颗颗....

    卉夏的眼睛迷茫的看着窗外,那双梅花鹿般的眼睛,突然在辰时那一刻,雾蒙蒙了。

    一颗颗泪珠也滴落下来.......她认命了。

    她面无表情。看不出难过还是遗憾。她知道此时此刻皇宫外,罗英一定在等着她,在雨中等着她,也或许在焦急的不知所措.....罗英哥哥如果等不到她会不会失望,会不会难过.....

    所有的决定也就是在一瞬间。

    对不起,罗英哥哥,我不能跟你去长安了。

    也许正应了那日莲花灯的愿,莲花灯熄灭代表着愿望不会实现。

    心如死灰一般的卉夏,突然明白了母亲以及后宫女人们的一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自己掌握命运。

    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整个临贺王府,静悄悄的,除了雨落下的声音,听不到任何动静。

    时间就像静止一般,慢的卉夏心里发慌,胸闷气虚。她突然呼吸困难,大口喘着气,一时间心痛到极致心脏也开始急促跳动。过度劳累加上太过痛苦,卉夏长舒一口气,昏倒在地。

    一时间,临贺王府乱作一团。

    临贺王还没有苏醒,又倒下卉夏公主。临贺王妃也因为操心过度,无力的躺在床上不断抽泣。

    兄妹三人,只剩下沅陵王陈叔兴没有倒下。陈叔兴振作精神,大声命令着府内侍从将卫提高警惕,严加操练,不能有丝毫怠慢。吩咐厨娘丫鬟煮饭熬药打水照顾临贺王他们。

    整个临贺王府,伴随着阵阵操练声,还有丫鬟们忙碌的脚步声。顿时有了活力的气息。烟火气息有了,也就有了生命的希望。

    沅陵王妃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也在旁边帮忙。陈叔兴扶着怀孕的妻子面露凝重之色,心疼的说着:“这些时日让你受委屈了。”

    沅陵王妃面容憔悴。鼻头酸楚,眼含热泪。抚着肚子,一边落泪一边笑着说:“我都知道。”

    两个人轻轻的相依偎在一起。

    “王爷醒了,王爷醒了.....”照顾临贺王的丫鬟高兴的喊着。所有人像是看到希望般,赶到陈叔敖的床前。

    陈叔兴单腿跪在床边的地上,两只手紧紧握住陈叔敖的手,高兴的说着:“大哥,你终于醒了。”

    陈叔敖微弱的睁开双眼,呼吸虚弱。看着眼前的一幕。床前围满了亲人家眷。他知道自己刚从死神那里走了一遭,看到躺在自己府中,家人都在身边,他略有欣慰。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但立刻想到广陵失陷,他神色恍惚,突然想坐起来。

    床边站着的人们高兴的看着苏醒的临贺王。看到临贺王浑身是伤却想坐起来,碰到伤口,他疼的惨叫一声。大家都面色紧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叔兴紧张的扶着大哥,问道:“大哥,你刚苏醒,应该多休息。你伤口太严重,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叔敖打断了,他一边忍着疼痛一边低沉着声音说道:“广陵失陷了。隋兵就要打到建康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临贺王妃宋蓉芯听到陈叔敖苏醒的消息,蹒跚的爬起来,让丫鬟扶她也来到陈叔敖的房间。她听到陈叔敖的惨叫声,步履加快,着急的踏入房间,还没到跟前,眼泪就已经滴下来。

    宋蓉芯轻轻倒在床边,欣慰的说道:“你终于醒了。”

    陈叔敖看到宋蓉芯瞬间心柔软下来,也露出难得的笑容,两个人相视而笑。

    铁骨汉子陈叔敖在这时候也柔情起来。拉着宋蓉芯的手说道:“我不在府里的日子,辛苦你了。你,又瘦了。”

    宋蓉芯轻摇着头,缓缓说:“你在战场更辛苦。每每想到你在外防守广陵奔赴战场,生死未卜,我就难以入寝。这些日子,我吃斋念佛,希望你能平安归来....”说着她掉下眼泪继续:“没想到你身受重伤,还好,你醒过来了。不然,我的天,真的塌了。”

    旁边的丫鬟们听了临贺王妃的话,也知道平日王妃郁郁寡欢,这几日,也难以食寝,也跟着掉眼泪。

    陈叔敖轻轻的用手拭干宋蓉芯的眼泪,心疼的说着:“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了。我会陪着你,照顾你。”

    说完,陈叔敖转头担忧的对陈叔兴说:“广陵失陷,皇上也早已戒备其他王爷皇子。现在内外忧患,怕是不太平了。”

    正在此时,管家又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这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整夜未眠,操劳着临贺王府的大小事宜,喘着大气,眼神浑浊,有气无力的说道:“王爷,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来了....”

    昨日皇上刚下旨查封了几个王爷的府邸,流放岭南,世代为奴。今日怎么又有什么事情?

    所有人心头一紧,看来又有大事要发生。沅陵王陈叔兴先是紧张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

    管家着急的回答:“好像是卉夏公主的婚事。今日已经腊月初一,明日就是皇上赐婚卉夏公主和张允将军婚事之日。皇上和张贵妃派大太监接卉夏公主回宫。”

    众人这才想起来,明日即是卉夏和张允大婚之日。

    从皇上赐婚那日起,张允将军府,就已经张灯结彩。

    甚至以皇上赐婚为由,修建了一条“喜街”,这条街长达一公里,整条街两旁整齐的枫树,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树下是上好的檀木案几,两米间隔,整齐排列。案几上是丰盛的榛果美酒,供给道喜的客人们免费食用。街上舞姬们跳舞饮酒,穿梭在来贺喜的达官贵人之间。路两边,演奏乐器的艺伎,也有吟诗舞文的文人墨客提笔作诗,引得一众客人频频赞许。

    这条“喜街”,即是尊贵的象征。

    整个建康城都知道,腊月初二,建康城最受宠的贵妃,张贵妃的弟弟张允将军将迎娶陈国十四公主,陈卉夏。

    腊月初二。万众瞩目,建康城最耀眼的一天即将到来。

    可是,卉夏却还在昏迷中。

    杏雨、黎云忙前忙后的照顾卉夏,看着昏迷不醒的卉夏两个人眉头紧锁,着急的在房间内踱步。

    黎云性子更着急一些,一不小心,撞上也着急踱步的杏雨。杏雨捂着脑门生气的瞪着黎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慌张,搞得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黎云带着哭腔说着:“我能不急吗?公主现在昏迷了,明天就是大婚之日。张贵妃要是生气怪罪下来,公主可怎么办呀。”说完,抽泣了起来。

    杏雨叹口气,双手微微颤抖,她掩饰自己的慌张,调整语气说道:“你可不要乱讲啊,我们公主福大命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你就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

    床上的卉夏,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像把密扇扫在精致的脸上。她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粉嫩,就像白瓷一般。没有血色。她均匀的呼吸着。

    她感到一丝丝寒冷。她梦见下雪了。

    建康城的冬天是潮冷的,并不会下雪。从小到大,卉夏只见过一次雪花。她五岁的时候,建康城竟然下雪了,天空中,飘着晶莹透亮的雪花,纯洁美丽。宫里的人们都没有见过雪花。大家欢呼着,开心的跑到雪地上,伸开双手,想要接住雪花。

    雪花飘落在手掌的那一瞬间,就幻化成水滴。

    大家乐此不疲。地上的雪开始堆积,宫女们堆起了一个个小雪人。卉夏还记得她,走在雪地上,开心的拍着手。母亲喊她用膳,她都不愿意回去.......

    她梦见下雪了。她穿着一袭白色斗笠,围着白色毛茸茸的围脖。她的身边白茫茫一片,她站在雪地中间,不知所措。

    突然,罗英来了。罗英穿着藏蓝色长袍,披着藏色貂皮。骑着白色的骏马朝她飞驰过来。他还是那么帅气,英勇矫健。

    卉夏开心的喊着,罗英哥哥,罗英哥哥。

    罗英一个侧身跳从马上下来。温柔的抱住卉夏。呵着白气心疼的说道:“长安下雪了。”

    卉夏紧紧抱住罗英,把头埋在他结实浑厚的胸膛,笑着说:“我不怕,只要有你在身边。”

    突然,罗英脸色凝重,对卉夏说道:“夏儿,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跳上马,准备离开。

    卉夏大惊失色,摇着头喊着:“不要,罗英哥哥,你别丢下我,我跟你一起.....你等等我,不要....”

    突然,卉夏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