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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德三十七年十一月九日,离京半年巡视安洲府的太子一行人,终于圆满得结束了振灾之旅,开始正式准备返京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呢,柏君溯和白若就被叫起来,梳洗打扮,换衣用膳。然后,柏君溯率先离开泰清苑。准备出行工具并安排人手车马等杂事……而白若,则坐在贵妃塌上,傻呆呆的等着别人来叫。
“翠钗姑娘,怎么这一早上都不见翠环姐姐?这是上哪去了,赶紧叫回来啊,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人来传,咱们就得走了。队伍一旦开始行程,可没有等她一个道理,到时候被扔在行宫,可没处哭去!”
借着从卯时初(早五点)就醒过来的白若,在巳时末(11点)终于没忍住打个了盹儿的功夫,栗九霄从一堆包袱皮儿里抬起头,顺手抓住了一直四处乱窜,不知道在忙什么的翠钗,一脸不满的提醒道。
他一直不怎么看得上翠钗这丫头,觉得她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对主子没大没小不说,伺候的也不周全,性子鲁莽,说话还不谨慎。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她心里面,竟然全尽全意的都是白姑娘,一点他主子的影子都没。
每次主子和白姑娘一起用膳,她在旁边布菜,看着她几乎把所有好吃的全布到白姑娘碗里时,栗九霄都恨不得拔步冲上前去,把她抓下来,然后大喊一声‘放下,我来’。
因为这个,栗九霄对白若一行三人印象都不怎么好,白若不管怎么说都是主子,他个奴才不好说什么,可翠钗翠环是官奴,身份比他这太监还低点,平时说话就不怎么客气。今天,一见马上就要出发,正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翠环竟然一上午不见人影儿,这不立刻就发作了。
“翠环去哪儿了?你管得着嘛!五殿下是让你来帮我们小姐收拾东西,不是让你来管闲事的!老实干你的活得了,说那么多,显你嘴大啊!”翠钗马不停蹄得在屋里四处飞奔,忙得根本停不下脚!就这,在听见栗九霄讽刺的时候,还不忘了瞪起眼珠子,给他两句更厉害的。
她早就看这姓栗的不顺眼了,一天到晚对她们横着眼珠子,跟谁欠他八百两似的,那眼底的不屑轻视,以为谁看不出啊!她虽然性子鲁,有点不拘小节,可从小当土匪那么多年,感觉还是很敏锐得好不好?
连屋里换了套被褥她都能察觉出来,姓栗的那点小心思,还以为藏的多好呢?要不是看着他在五殿下身边还有点脸,在行宫里出手也不方便,她早就套麻袋揍他一顿,然后把他塞哪个枯井里了!
靠,不知道老娘是杀人如麻的土匪吗?要不是小姐曾经说过,暂时不要惹事儿的份上,你个小鸡子敢这么看着老娘,早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了!
翠钗用凶狠的眼神轻蔑地扫了眼明显还没到发育期,弱鸡一样身材的栗九霄,从鼻翼中发出绝对鄙视的‘哼’声,然后,风一样飞走干活去了。
“我……你……真是好心被狗咬,不识好人心,呸,呸!”栗九霄被翠钗冲满杀气的眼神吓的一缩,不敢在挑衅,像被人踢了一脚得小狗儿似的,偎到满地得包袱皮儿里,撇着嘴儿委屈的小声嘟囔着。
虽然语气不好……好吧,其实他主要就是讽刺,但他的话是真的啊,确实没安坏心呐!太子已经把行程安排好了,今天是一定要走的。这会儿都巳时末了,不定下一刻钟就有人来叫他们出发了。那时候就算是白姑娘的身份,不见了人家都不会等她,更何况翠环一个小丫环了。
万一被落下了可不会有人回来接,哪怕白姑娘在得宠也不行。上千人的队伍呐,太子领头,就算是五殿下也不会为了一个丫环派人回来。
到时候,没主子,没行宫编制的丫环,在这个安洲府里恐怕只能当个粗使奴了,比那些被主子扔下的美人儿还惨。
毕竟,美人儿们在落魄也是主子,在这行宫里,就算不能锦衣玉食,也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还不用干活,可粗使奴呢,死了都没块好地儿埋的人物。
“有能耐一辈子别回来!!!”栗九霄抽着鼻子暗骂了一声。然后,在白若睡的翻了个身,半梦半醒着嘟囔要茶水的时候,屁颠屁颠的提着壶冲上去了。
“白主子,您喝茶,热哒!”弯腰双手把茶杯递过去,栗九霄笑的像山花一样灿烂!
白若半睁开眼,随意的抬身,抿了一口茶水,翻身又躺下了。
背对着屋内闭上眼,白若唇边勾出一抹笑,其实她只是休息,并没睡着。刚才栗九霄和翠钗说话她听见了,可她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翠环一定会及时赶回来了!但别人……呵呵,就不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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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紫极院和大厨房的一道偏避小道上,韦蔓儿双手拎着个硕大的食盒,艰难的走在路上。
五层的雕花檀木食盒,上绘花鸟鱼虫图案,实打实的黑檀木,漆着油亮的黑漆,份量十足,立起来足足将近一米高,五层的盒子,里面放了八碟点心,四瓶安洲清泉,另外还有两瓶冲水用的玫瑰卤子,加上食盒本身,少说也有十多斤,真是又重又大,还不好拿。
为了不让食盒沾地,弄上灰尘,十三岁,还不到一米五的韦蔓儿只能双手向上,单靠臂力把它抬到胸前,然后努力向后弯身,跌跌撞撞,以一种前重后轻,随时都有可能狗抢屎的姿势艰难的往前走。
“小人,得志就猖狂的蹄子,早晚有一天收拾了你。”大冷的天,韦蔓儿走的热气腾腾,眼睛都被额头上淌下的汗水糊住了,又酸又涩,疼的厉害,却道不出手去擦一下。
走到偏避的小路上,周围没有什么人,只有挺远的地方能看见一些忙碌的身影,隐隐能听见两声嘈杂细微的声音,韦蔓儿低着头往前走,似乎没什么值得别人注意的,只有离她极近的人,才能看见她的嘴唇隐隐在动。
“柳如眉,柳如眉,早晚我会让你把我如今吃的苦都尝一遍,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哭着跪在我脚下。”韦蔓儿的声音特别的小,几乎微不可闻,但语气里的恨毒恶意却喷涌而出。
韦蔓儿这几天过的有点糟,自从她去芳华阁挑拔了一趟之后,韩绘儿和蒋玉脂似乎有了一些行动,这让她心情比较好,可就在前天,这两人突然彻底失去了消息,让她忍不住开始心慌。于是昨天,她特意抽时间去了芳华一趟,可却一无所获。
守门的太监跟吃了糨子似的,嘴粘的死紧,一句话不透,韩绘儿蒋玉脂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虽然说这事就是挑出去,跟韦蔓儿关系也不大,左右她确实是奉了柳如眉的命令去看望‘旧友’的,而她也的确没说什么太过份的话,就两句不平而已,谁都说不出错来!至于别人怎么理解的,这跟她没关系。
可她还是有点担心,因为柳如眉这几天对她的态度又有点转变了!
在韦蔓儿看来,柳如眉——简直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对她的态度一天一变,前几天还因为她听话就把她推荐给太子。可昨天晚上太子夸了她一句沉稳聪慧,长的可爱,她就又开始犯病,拼命的支使她,给她穿小鞋了。
昨晚守了一宿的夜,大冷的天站在门口听了一夜太子和柳如眉的墙角,冻得浑身上下都硬了,牙齿止不住的打颤,今儿早上,没顾上休息,就被柳如眉支使的四处乱转,连脚都没停。
“不就是看不惯太子殿下夸了我一句嘛,有什么啊!这些上不了台面小手段,使出来也只是让人笑话,太子殿下早晚会看明白你的嘴脸,我肯定会出头的。”韦蔓儿一边走一边给自己打气。她也是个官小姐,从小没伺候过人,这些天跟在柳如眉身边当奴婢,无论是身,还是心,她都很累。
她年纪小,身体素质没法跟成人比。一宿没睡加上一午的奔波,现在还得拎着看起来比她还宽,而且也很重的食盒,如果没有精神激励的话,她确实有点受不了了。
早上起来,送走太子殿下,伺候了柳如眉穿衣,抬水让她沐浴,沐浴完了又倒水,给她擦身,四处收拾东西,抬各种大件儿,扛着收拾好的包袱传递,别说吃饭了,都到正午了,韦蔓儿连口水都没喝上。
现在还得冒着大风跑出来,为有点饿了,但‘不想吃饭,衣服都换好了,怕沾上味道’的柳如眉跑出来——拎点心。
‘只是些点心而已,也没什么菜,一个人就够了,现在都怪忙的,行宫人手不足,所以蔓儿就一个人去吧!’派她出来的时候,柳如眉是这么说的。
所以,她也只能这么做了。
柳如眉就是个神经病,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不正常?喜怒无常,佛口蛇心,只会靠着病弱外表装可怜,掉眼泪的蠢货!等到了京城她一定不会在帮她,就让太子府的女人把她撕成碎片吧!
在劳累和饥饿双重夹击下头昏眼花的韦蔓儿,靠着诅咒柳如眉获得的力量,继续拎着诺大的食盒一步一步往前挪着,在途经一片比较幽静的梅花林时……一双洁白有力的手,突然从一颗双人合抱得大树后伸出来,一手捂她的嘴,一手钳住她的腰,以及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声无息得将她拽到了树后。
“唔!”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韦蔓儿喉间发出一声闷哼,‘呯’得一声撞到了粗糙不平的树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