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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千里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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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船舱将暥儿安顿了睡下,兄弟俩才终于能好好说会儿话。

    祝云瑄看了一眼窗外,他们这艘船前后还跟了四五艘舰船护卫着,阵势着实大,他无奈问祝云璟:“我不是说了不必派这么多人来吗?你倒好,还亲自过来了。”

    祝云璟道:“小心一些的好,要不是泉州如今都戒严了,随时防备着敌寇来犯,我还得多带些人过来。”

    祝云瑄闻言不由皱眉:“我回去的消息,暂时还不能让人知道。”

    “放心,这些人都是贺怀翎亲自调教出来的,绝不敢随意泄露陛下行踪。”

    祝云瑄点点头:“泉州那边如何了?”

    祝云璟轻蔑道:“不出所料,确实有人蠢蠢欲动了,不过你放心,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蚂蚱,陈氏余孽退出中原都两百多年了,还能留下多少能用的人,梁府那位,纯属意外,剩下的都是些无名之辈,是哪些人我这已经有名单了,只等陛下回去处置。”

    说到后面,祝云璟踌躇问他道:“……就只是,祝云琼那小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祝云瑄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这些日子,可有人试图接近他?”

    “自然是有的,怕是那些人也没想到,你会将祝云琼一块带来南边,倒正巧给了他们机会,不过我一直派人盯着,那些人靠近不了他,他应当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

    祝云瑄叹道:“别说是他,宸贵妃都未必知道,那个女人一门心思只是想做圣母皇太后而已,也差一点就成功了,……罢了,当年我没杀了祝云琼,现在又何必呢,他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能安安分分的,一个病弱宗室而已,我养着就是了。”

    祝云璟不赞同地提醒他:“当年的继位风波,再加上他这尴尬的身世,陛下不应该心软,就该果断斩草除根。”

    祝云瑄摇了摇头:“那日在庙会上,他不顾一切扑上去试图抢回暥儿,被踹倒在地起不了身,就冲这个我也不好再对他下杀手,这个世上是有因果报应的,若是报应在我自己身上也就罢了,我不敢拿暥儿去赌,我将他从冷宫放出来时,本就是存了为暥儿积福报的心思,又怎好再出尔反尔。”

    “再者说,”祝云瑄黯下目光,淡道,“他如今这样,无权又无势,能不能活到成年都难说,我若是连这样的人都要当做心腹大患,我这个皇帝做得也未免太失败了,我既留着他的命,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再起不该有的心思。”

    “行吧,你自己心中有数就行,”说到底祝云琼不过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祝云璟也懒得再劝了,“就不说祝云琼的事情了,我们说说那个梁祯吧,你已经让暥儿认了他?你怎么想的?”

    祝云瑄怔了怔,回神时眼中带上了几分不明显的笑意,反问祝云璟:“哥,你和定国公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得开心吗?”

    祝云璟恼道:“做什么又扯到我身上,这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和定国公当初在一块,我也不同意,可你们现在不一样是好好的吗?你们能过下去,我和他兴许也能吧,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这就够了,以前我就是想得太多,才会瞻前顾后,倒不如什么都不去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只要他一日不让我失望,我便一日会待他好,更何况,我们还有暥儿呢,哪怕他的出生本非我所愿,可我现在也半点都割舍不下他。”

    祝云璟一时无言:“……这次他直接将你和暥儿劫走,未免太过鲁莽,虽然他并非有恶意。”

    “是啊,”祝云瑄笑着点头,“要不是他,我们也不知道祝云琼还有这样的身世,朝中甚至还有前朝余孽埋下的暗桩,他就是行事大胆激进了些,确实是一心向着我的。”

    祝云璟这下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在祝云瑄被劫走的第二日,梁祯就派人送了信来给总兵府,详细说明了他的计划,既然怎么都找不到鬼域海贼藏身的老窝,不如将他们引诱出来一网打尽。

    他劫走皇帝,故意放出皇帝失踪的消息,那些海贼与番邦人勾结必会趁机出兵大衍,只要大衍水师占得先机,就不可能输,还能借祝云琼的身份钓出隐在朝中做内应的前朝余孽眼线,一举两得。

    而梁祯他自己,则以手中的大衍皇帝做诱饵,掺和进番邦人与那些海贼的同盟中去,到时候临阵反水,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点子是好的,只确实过于大胆了些,更何况祝云璟贺怀翎他们压根不信任梁祯,直到游隼将祝云瑄的回信送回,祝云瑄亲口同意了梁祯的计划,他们才只得依计行事。

    再到眼下,探得敌寇不日即将来犯,祝云瑄才终于传信叫人来将他接回。

    祝云瑄如今这样,哪里容得别人说梁祯半句不好,祝云璟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明智地选择闭嘴。

    就如祝云瑄所言,好的坏的都是他自己乐意的,何必想那么多,总归如今的祝云瑄,也再不是梁祯能随意逼迫拿捏得了的,那便由着他们去折腾就是,他又何必去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反惹人嫌。

    更何况,他自己当初也不信,他能与贺怀翎长久下去,却有了如今,哪怕在他看来,梁祯那人远不及贺怀翎,可谁叫祝云瑄就是选了那厮呢。

    “你自己想得开就行,我便不多劝你了,就只是朝臣那里要怎么交代,你还得想清楚。”

    祝云瑄笑了一笑:“我心中已有打算。”

    到泉州之后,祝云瑄就再未出过总兵府,只见了几位随行而来的朝中重臣。

    皇帝失踪一事,连他们都被瞒着,再见到祝云瑄,几位老臣俱是老泪纵横,祝云瑄再三叮嘱,才叫他们没有在外头的人面前露出端倪来。

    祝云瑄一去大半个月,京中那边也有些动荡,不过这三年祝云瑄大权在握积威已久,这么短的时间还折腾不出什么大乱子来,回到泉州之后他立刻写了道密旨,派人送去给留在京中的内阁辅臣,将那些别有心思之人压了下去。

    虽然暂时不方便在人前现身,回来之后祝云瑄依旧每日都要处理无数积压起来的政事,还要与贺怀翎商讨即将到来的海战,他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秘密将驻守在其它港口的水师召回大半,只等着贼寇前来自投罗网。

    这日午后,睡了一觉醒来的暥儿被嬷嬷牵来祝云瑄处,祝云瑄正从飞回来的游隼脚上解下刚刚收到的信。

    游隼见到暥儿便从窗台飞下来,落在地上,昂首挺胸地望着暥儿,小孩儿走上前去,蹲下 身,笑嘻嘻地抚着小鸟儿的羽翼与它亲热。

    祝云瑄见状也没拦着,低头看起手中的信,梁祯的字迹永远是那样有如笔走龙蛇一般,潇潇洒洒,气势非凡,信中言简意赅地说了他收集来的情报,包括那些敌寇准备何时出兵、派多少船多少人、船上有哪些装备、从哪个方向进攻……,祝云瑄并无怀疑,梁祯若未确定消息的真实性,必不会贸然告诉给他。

    信的最后,笔锋一转,是一句带着调戏意味的情话“心念君兮,身更甚之”,祝云瑄看着忍不住笑出来,低声呢喃:“不知羞。”

    他没有回信,只随手摘了朵外头伸到窗边来的、不知名的夏花,塞进竹筒里,将暥儿喊过来:“乖宝宝,小鸟儿要帮爹爹去给你父亲送东西,你要不要送什么给他?”

    小孩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递给祝云瑄,大方道:“我的糖,送给父亲。”

    祝云瑄失笑,暥儿嗜糖,祝云璟规定他每日最多只能吃两颗,小孩儿一贯宝贝极了他这些糖,自己也只从他这里得到过两回,一次是刚见面的第二日,小孩儿送糖来给他道歉,一次是之前他生病,他的乖儿子放了两颗糖在他枕边,要他快些好起来,这次却如此大方,舍得给梁祯了。

    “真给父亲啊?”

    小娃娃认真点头:“暥儿不小气。”

    祝云瑄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好宝宝。”

    将糖也塞进竹筒里,重新绑回游隼的脚上,看着它从窗口飞出,眨眼间便蹿上天际消失在天边,祝云瑄轻闭起眼睛,无声一笑。

    入夜,梁祯刚回到屋中,就听到一声“嗖”的声响,从天而降的游隼停在窗台上,高傲地仰着头,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模样。

    梁祯笑着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竹筒解下,还被游隼不轻不重地啄了手背,他忍着笑道:“再啄我,回头就叫阿瑄炖了你。”

    游隼轻蔑地瞥他一眼,转头飞了出去,梁祯也不在意,看着从竹筒中倒出的两样东西,哑然之后轻声笑起来。

    第一次在定国公府郊外的庄子上见到暥儿时,小孩就说过要送糖给他,没想到直到今日才终于兑现。

    他亦曾经随手摘过花送给祝云瑄,那是他们关系最僵持的一段时间,祝云瑄连看都未看一眼,最后是他自己将花扔了,如今祝云瑄却主动将折下的花,千里迢迢送来给他。

    夜色融融,比黑夜的星光更亮的,是梁祯眼中完全弥漫开的笑意。

    直到门外有人来小声提醒他该出发了,他才将手中的两样东西装回竹筒里,妥帖地收进怀中,与祝云瑄走时给他的玉佩搁在一块,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