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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车马匹在车夫的吆喝下,嘶鸣着止住马蹄。马车戛然止住,一阵烟尘扑向诚信大饭铺。
待烟尘散去,聂政见到从两辆马车上,各自下来一个头戴高冠、穿着华丽锦袍的男子。
那二人逐渐走近,聂政顿时呆愣。
严仲子也已认出聂政,这两个21世纪的冤家邻居,终于在此会面。
同时呆愣的,还有阳坚、离卫。眼睛盯着笑眯眯走来的郑会,他们往日里壮健、毫无所惧的身躯,不禁有些打颤。
贾士贞倒还好,嘻笑着迎上前去:“天可怜我等兄弟,在此活着相遇!”
聂政与严仲子不敢说破,只好在郑会的介绍下,对面施礼。
阳坚和离卫止住慌乱,也大步上前,与郑会、严仲子见礼。
郑会很是淡定,与贾士贞携手走入饭铺。
在单独的一个大屋中坐下,聂政招呼人把酒菜端上。
各类炖肉、肉羹、煮菜摆满宽六尺长丈余的木案,众人跪坐四周。
对着各自面前,分餐而食的碗筷杯碟,众人似乎都显得很是沉默。
郑会率先打破冷清,笑着举起酒碗:“聂兄弟生意做得好,但不及豪侠威名传播得广远。郑某越俎代庖,以你的酒致敬你!”
聂政心中狂跳不止,似乎已经觉察出来这二人到来的目的。
或许战国任务即将结束,他暗念着逝去不久的老娘,暗念着在饭铺侧院居住的姐姐聂荌,伤心不已。
见聂政神情失落,郑会向严仲子使个眼色。
严仲子本来才一见到聂政,就几乎要落下泪来。虽然与他在21世纪纷争不断,但想到要让他的死来换这个任务的结束,严仲子慨伤不已。
此时见到郑会示意,严仲子急忙起身向外走去。
走出饭铺,到了柳树下面,他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车夫看到严仲子走近,很明白地招呼饭铺的厮役:“来几个人,把这两箱物什搬进屋里去!”
众人费力地把两个大木箱抬进屋中,然后退出。
郑会笑着拱手对聂政说:“这是严大夫诚心献与聂义士的。”
聂政看看这两个木箱,再冷漠地看向严仲子。
严仲子拜倒在聂政身边,痛哭失声:“求聂兄弟成全!”
聂政连忙搀起他:“严大夫贵人,聂政草民,怎敢受礼。严大夫忠耿之名,海内皆知。若用得到聂政,尽管明言。”
严仲子扫视一下座中人,郑会叹口气说:“但说无妨,在座的都是在下的故知旧交。”
严仲子就将忠心报国不成,又在急恼之下与韩傀争执,幸好及时在郑会的帮助下逃了出来的事,一一讲明。
聂政一边听着,一边心里暗骂:好你个混账,在21世纪就总是欺负我,此时还要才想多呆在战国的我为你效死,要不要脸?!呸!老子绝不答应!凭什么要我玩命,我活该就该老老实实地受你欺负?!
严仲子见聂政不语,只好讷口不言。
郑会着急起来,立即起身打开两个大木箱。
众人看去,立即发出暗暗的惊呼声。
两个大木箱里,装满了黄澄澄的金块。
聂政暗叹口气:都说古代多是穷困,百姓难以为生。可哪里缺少财富了?这些金块,莫说在战国,就是在21世纪,也能够开个大酒楼,外加一个小酒店了。
可想而知,达官显贵与粗凡百姓之不同。一边是“朱门酒肉臭”,一边是“路有冻死骨”;一边是华冠锦衣,一边是衣不蔽体;一边是恣意狂妄,一边是俯首乞怜。
心中哀叹,聂政也只好拱手谢礼:“严大夫、郑大夫为国为民不遗余力,聂政虽然生活艰苦,但并不需要这些。还请二位大夫另请高明吧!”
郑会一时无语;严仲子却心知此事,必要聂政出手才能完结。
他再叩拜后,拱手说:“聂义士不必挂怀、纠葛于往事。想来人生苦短,大丈夫应立下不世功业,才不辜负世人仰慕!”
聂政听着心里那个气:好混账,你怎么不去死!我不能死,我还有姐姐!姐姐不仅刚死了老娘,更被混蛋离卫抛弃了,我怎能忍下她一人留在悲苦世间?!不行,绝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但不能直接说出这些啊,说出来还不把当场的这些豪杰们吓死?
聂政再次还礼:“聂某身居母丧,姐姐又未婚嫁。即便聂某想要伸张大义,也因此而实在不能接受!”
严仲子也是呆愣,暗恨聂政的不配合、不合作。
郑会见场面尴尬,就扫视了一下众人。他的目光停留在离卫的脸上,离卫连忙低下头去。
郑会笑着拉严仲子重新坐回木案边,再举酒碗相祝:“好,此事不急,我们稍后再议不迟。此时,我们兄弟只有畅饮欢笑。”
众人共同举杯,解开酒席间的沉闷气氛,开始了劝酒畅饮。
酒酣耳热之间,离卫又要弹铗高歌,被聂政拦下。
聂政举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他也拿出一柄长剑,笑着说:“离卫原唱之歌,聂某也可唱来。”
众人起身呼喝,鼓掌期待。
待众人安静下来,聂振看看严仲子,再看看离卫,就以手轻击着剑柄,哼唱起来:“大河东流兮阿姊徘徊于岸边,飞鸿落寞兮老娘孤独于长天。弹铗击缶慨叹兮侠义肝胆,四海漂泊回首兮吾姊堪怜!”
众人听了,不禁低头不语。
离卫胀红了脸,饮下一大碗酒。
严仲子泣不成声,郑会哀叹着自顾饮酒。
酒席在沉闷中截止,众人各自散去。
将严仲子和郑会安排在饭铺的客栈内,聂政望着挂在柳树梢上的一抹晚霞,长呼口气。
贾士贞看着神情落寞的聂政,不禁暗自摇头;
阳坚呆看着聂政的身姿,看得出神;
离卫站在远处看着一身染满如血残霞的聂政,忍不住地热泪流淌。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聂政走去姐姐屋里问安。
聂荌见弟弟神情低落,不禁关心地说:“阿政,你不要为我烦心了。以后有好人家再说,或者遇不到,我就,就给娘一直居家守孝。你,不会嫌弃我吧?”
聂政抹了抹眼角,低声说:“我阿姊在水一方,美丽大方,温柔贤惠,手脚麻利,怎么能够不得到幸福呢?”
聂荌听了个大概,心中欢喜弟弟赞美之余,还是暗叹口气。
不想弟弟再为自己伤心,聂荌强装欢颜:“好了,你忙了一大天,快回去休歇。我自己再用兑醋的温水洗脸……”
聂政心里难受,不敢再听,只好起身施礼道别。
出来院中,一轮明月早就升去半空,将银白色的光线洒满人间。
院子里的月光一片雪白,但聂政却觉得眼前很是恍惚茫然,辨不清路径。
回到自己屋中,往日里沾枕头就着的他,今夜躺在床榻上,只有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正在此时,茅屋木门被轻轻敲响。
聂政脑子昏沉,心中生出被打搅的不悦。
“谁?”他粗声大气地喊了一声。
“我。”门外人小心地应答。
聂政听了一下,烦躁地说:“我我我什么?!”说着,他从榻上起身,走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