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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能告诉郑会,这是一千多年以后的元代诗词家元好问的词句。否则不仅解释不清,更加可能会吓郑会个半死无疑。
严仲子笑了笑,把毛笔放在笔架上,再看着墨迹未干的这几句词。
沉默许久,他看向郑会:“男女、亲眷、兄弟、姊妹,甚至君臣父子、挚交好友,说来都难逃这个‘情’字。”
郑会羞赧地说:“男女似乎更合宜。”
严仲子大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郑会拍手称赞:“善!”
严仲子的脸上逐渐冷淡下来:“既然兄弟认同此理,就请直言:你与人言,多有激烈之处。我近日沉思,觉得你积怨似乎并非在韩傀身上,你本来也没必要为我出头的。如此到底为何?”
郑会沉默下来,神情很是黯然。
屋内一时寂静,微风从敞着的窗户吹进来。院子里的梅花早已绽放,在风的推送下,把满院的香气送进屋来。
郑会轻叹一声,讲述了自己在魏国的经历。
严仲子看他眼神里尽是哀怨、愤怒,也是感慨不已。
但稍作思索,他还是劝说:“一己之荣辱,不能牵责更多人。若说报复,必是无辜百姓血流成河,必是无数钱秣灰飞烟灭。”
郑会点头称是:“我当然要忍下这些个人苦难,但严兄有所不知。”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严仲子着急地问:“到底怎样?”
“严兄,事到如今不可隐瞒。韩傀非一人一国之寇仇!”郑会低下声来,盯着严仲子。
严仲子茫然地看着他,表情逐渐呆愕。
“韩傀因为徒有虚名而急于建功。他进言国君,欲联合齐、赵,讨伐魏国。使其割地献土,以平息天下人讥笑韩傀的声音。”郑会咬牙启齿地说,“但若要兴兵,必是血流成河,无非是百姓遭殃而已!”
严仲子至今才是如梦方醒,自己是被动参与了这个连环计中,而非主动。
想了许久,他再问郑会:“这么说,你是要刺杀韩傀而终止这场可能的不义之战了?”
“当然!”郑会挺胸回答,“是他搅起的这场纷争,杀了他自然平息。”
严仲子连连称赞,郑会再把坐席拉近他,低声说:“国君密令我出访齐、赵、秦。”
严仲子不悦地说:“你还是要拉这些国来联合进攻魏国?”
郑会摇摇头:“无非是做个样子,国君之命怎敢推诿?!”
严仲子长呼口气,放下心来。但转瞬,他再急切地问:“如果那几国借机侵扰韩国呢?”
郑会笑了起来,身子也靠后坐正:“怎么可能?他们袭扰韩国并不会得到什么利益,而且的确是魏国有愧他国,与韩国何干?”
严仲子连连点头,想了一下再担心地问:“秦国会否出兵韩地?”
郑会哈哈大笑:“国君答应送他们一些钱秣示好,秦国刚败于魏国,怎会发兵韩地?!”
严仲子心内疑惑全部释然,对郑会拱手致礼:“兄弟果然人中龙凤,既有智谋,又有胆气!至于韩傀,又该如何?”
郑会冷笑着说:“莫提严兄与他不睦,郑某也不会放过他!我已经安排人找到了当今豪杰之士,可行此大事!”
严仲子急忙问:“什么人?在何处?如何请得来甘愿赴死?”
郑会转头看向窗外:长空澄明,浮云缓缓游动着。院子里的一枝梅花树梢横过窗前,正在风中微微摆动。
“当今三杰,尽在我囊中。”郑会悠悠地说,“阳坚、离卫、聂政。前二者还好说些,我都与他们交结许久,肝胆相照。那个聂政虽然最为勇武侠义,但有亲眷照顾,未必肯去做此事。”
严仲子听了,简直立即就要跳起来:聂政,聂政你老人家终于出现了!我等了你好久啊!
心中知道此次任务必将完结在此人身上,但严仲子并不能直言。
忍住激动的心情,他对郑会拱手施礼:“严某必要为此事出力!聂政,就由我亲自去请,必可成功!”
郑会更是欣喜若狂:“正是此话!忠肝义胆的严兄亲自出马,一定可以劝动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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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已经到来,万物复苏,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随着天气转好,道路畅通的是,来往的行旅更多了。诚信大发铺的生意,自然就是更加火爆。
一条五六丈宽的河流,早已化冻解封。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跳跃着金色的阳光。夹岸的垂柳,摇曳着柔软的碧绿枝条,抚弄着水波。
在蜿蜒的道路两侧,丈许高的桃树,妖冶地绽放出粉红的花朵。
行旅或者步行,或者骑乘驴骡,或者端坐马车车厢,在这条道路中穿梭不停。
写有“诚信大饭铺”字样的旗幡,悬挂在饭铺的门前旗杆上,被风吹动着,招摇在一片柳林的树梢上。
门前的空地中,停放着行旅的马车;接连几间土坯茅草搭建的宽敞屋子,一字排开着,迎着着来宾;后院就是牲口棚、厩,既有饭铺自己养的猪羊鸡犬,也有行旅的骡马驴牛。
聂正一边指挥着兄弟们忙碌,一边对着这繁忙的场景而略有心宽。
为什么不是很开心呢?因为人生在世,好像有不尽的烦恼接踵而至。
其他一切都还好,贾士贞、阳坚为主,率领着兄弟们操忙着。烦心事,来自于姐姐聂荌。
聂荌倾心离卫,离卫本也是爱慕聂荌。但不知为何,随着天气转暖,万物萌动的,是离卫对聂荌的逐渐冷淡。
是不是离卫忘恩负义,不记得姐姐聂荌给他做鞋子、补衣服的恩情了?还是姐姐对于离卫转托聂政送来的香喷喷的饭菜,并未认真转谢而让离卫伤了心?
聂政感到很为难:身在战国,总不能直接安排姐姐,去和离卫跑到小树林里去幽会吧?再说,日常在饭铺里,二人是有见面机会的,是有讲说几句暗语情话的机会的。
众人都清楚二人必将结合,都并不在意他们的很是亲密的举止。
所以,问题,还是出在了离卫的身上。
聂政曾经暗地里问过聂荌,是否还对离卫属意,离卫对她是否有异。
聂荌似乎已经能够忍下钟情未果之痛,只是淡淡地摇摇头说:“皆是天意。他说:丈夫不念私情。”
此时想起姐姐说这话的哀伤流泪的神情,对离卫的反复无常,聂政气恼不已。
要不要揍他一顿?
聂政攥紧了拳头,把恶狠狠的眼神投向正在后院忙碌的离卫。
“快看!又有贵客来啦!我们又能多赚钱财了!”贾士贞大笑着,手指饭铺门前的那条小路。
阳坚匆匆地走出饭铺观看,也附和着:“哈哈,两辆各有两匹马的豪阔马车。贵人来了!”
聂政听着他们的对话,也转头看去:
小路上的烟尘弥漫了两侧的桃花树,更使得柳条遮掩在薄雾中似的。
两辆高头大马引导着的黑色作底、红色花纹装饰边缘的马车,正在车夫的挥鞭驱赶下,卷起漫天尘烟,迅疾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