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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政见姐姐有些慌乱尴尬,就引导阳刚兄弟先行退出。再返回屋里,他恭敬地对老娘说:“娘,兄弟好心,政儿无法拦阻,只好让他们献些肉食。”
老娘不禁落泪:“我儿,为娘活了几十岁,从未见过这许多上等的肉,摆在眼前任吃。”
聂政心中悲伤,但还是笑着宽慰老娘几句。
又转向聂荌,聂政呵呵地笑:“阿姊,再洗了脸,也赶紧吃吧。吃后,与阿娘早些安睡。”
聂荌摸摸自己的脸,不禁喜上眉梢:“真的细嫩许多。”
聂政看姐姐欢喜,也很开心地走了出去。
转回贾士贞屋里,阳刚早已从驿站储存仓库找来两坛酒,搬到坐席边。
油灯跳跃着温和的火苗,光亮洒在喷香的肉块上。几只黑色的大陶碗摆在各人面前,里面已经倒满清冽的酒浆。
阳刚年长,率先端起酒碗:“天意让我兄弟欢好在此,不可辜负!”
几人端起酒碗,一起饮尽。
来到战国后,聂政还从没见过面前摆着这样多的肉,更别提吃过了。
想起在21世纪,每天里都是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翻炒菜品。各样菜蔬、肉类海鲜等等,何时少过大快朵颐?即便再昂贵的菜品,也可以利用做菜“品尝”口味的机会,吃上一些。
他暗自发笑:真是没天理!要么“渴死”,要么“旱死”!
阳坚见聂政出神,不禁大喝一声:“兄弟,是还生我的气吗?或是不服我的力气?”
聂政回过神来,看着这雄壮的汉子也是大笑。
阳坚见状,以为聂政是看不起他,立即酒力上涌。
他拉过聂政的右手,大声喝道:“再来较力!”
贾士贞和阳刚都是哈哈大笑,聂政也只好陪着阳坚戏耍。
二人在油灯的光亮下,再次握住对方的手,各自较劲——“拗手瓜”,即掰腕子。
两只大手骨节错动、筋肉纠缠,二人大气不出,都暗自使出浑身力气。
不久,聂政已然发觉:由于自己身具神力,世上哪有可以抵敌的?
但阳坚颇为自负,聂政作为小弟,不好伤他面子。
聂政只得与阳坚僵持,暗想办法:如何能够保住双方颜面。
阳坚却突然松劲,连声哀叹:“我明白了:阿政兄弟虽然身量不如我,但力气和心胸远胜于我!我只有拜服!”
说着,他跪坐在席间,俯首施礼。
聂政怎敢接受,连忙侧身避开后,拉起他:“世上哪有兄长给弟弟致礼的?”
贾士贞和阳刚再次放心,几人又端起酒碗畅饮起来。
聂政吃下一块肉,用清冽的酒浆送下,觉得身心无比爽快。
几人正在说笑,聂政忽然心中惊恐,悲伤万分——姐姐聂荌的惊叫声,接连传来。
他立即站起,一个箭步窜出屋外。其他三人觉得奇怪,只好跟在后面。
推门而入,聂政心急如狂。只见姐姐聂荌在昏暗的油灯下,正扑在老娘身上嚎哭着。
见到弟弟进来,聂荌更是大哭:“我才洗了脸倒水后回来,见阿娘已是如此。”
聂政急忙上前探看:老娘脸色铁青,双目瞪圆。此时的她,即便再是见到心爱的儿子,也真的是出的气比进的气多。
也不对,老娘此时进出的气,都如游丝。像是屋角的那挂蜘蛛网,随时可能被轻易扯断。
扯断蜘蛛网的或许是人,扯断老娘如丝一般气息的,是上天的示意。
聂政连声呼唤老娘,姐姐聂荌在一旁泣不成声:“吃肉食过急,噎住了。”
聂政手足无措,暗恨自己没有好好学本领:即便是21世纪来的,也不懂如何可以急救老娘。
贾士贞哭得声音变调:“快扶起老娘拍打!”
聂政缓过神来,连忙坐在老娘身边,将她的身子揽入怀中,以手拍击她的前胸后背。
老娘似乎更加痛苦,眼睛瞪得更大。聂政不敢再拍,只得抱着她连声呼唤。
老娘看看聂政,流下泪来,再把眼神看向聂荌。
聂政知道老娘不放心,赶紧扭头看着姐姐说:“我待阿姊定如老娘一般,不敢懈怠!”
说完,他再回头时:老娘的两滴眼泪还没流到腮下,那股如游丝一般的气息,已然断绝。
聂荌放声大哭,聂政默然呆住。
想着老娘一生只是吃糠咽菜、含辛茹苦,今日偶得肉食,却送命于此。这样的惨状,令他眼泪长流。
阳刚大骂阳坚:“一时怎能送来许多肉食?!”
阳坚拜倒在地连连顿首,大哭不止。
贾士贞拜倒后,边哭边哀悼:“苍天寡漠,忧乐生亡。无端肉食,断我亲娘。心肝碎裂,哀念何方。凿泉难觅,太虚身藏。呜呼哀哉,悲兮痛兮。维今之人,不复旧爱!”
哭罢,他愤然起身,指着阳坚怒喝:“定是你送来的肉食已经败坏,或者有毒!”
阳坚正在痛哭,此时听到,不禁抬头愕然看着贾士贞。
呆愣许久,阳坚抹着眼泪站起来;贾士贞以为阳坚要揍他,心知打不过,急忙向后闪身。
抓起剩下的大半块猪肘,阳坚怒视着贾士贞:“老娘才走,原本不敢吃用肉食。但为你强逼,我即吃下去!若也死了,正好服侍老娘升天;若是没事,我亦有献食不妥之罪,必当自裁于此!”
说罢,他一边流泪,一边大嚼起来。聂政伤心欲绝,来不及拦阻。
几口吃下,阳坚重新跪拜在聂老娘遗体前,
许久,他大哭起来:“老娘,阳坚身躯壮大,吃下不死。我只有自裁方可!”
说着,他拔出腰间匕首,向胸膛刺去。
聂政眼见闹得不像话,立即伸臂阻拦。阳坚只是挣扎,却并不能脱开聂政的把握。
贾士贞见状,也只得哭着上前,向阳坚致歉;阳刚边哭,边痛骂弟弟献食不当之罪。
同来的一行人听到哭闹,都赶来探看。见到此景,众人都是大哭不已。
聂政哭了许久,只见屋内屋外众人哀痛连声。
想着老娘毕竟是吃了肉食而去,好歹算是得到一些人间安慰,聂政起身向姐姐聂荌说:“阿姊,再是悲痛,也要安葬了老娘。”
聂荌茫然地看着聂政,不知该如何是好。
贾士贞哭着上前:“我代阿政兄弟操办老娘丧事。”
聂政听着他的话,再看向脸色铁青,但是面貌已是安详的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