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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二夫人没有闺中妇人的内敛含蓄,反而有几分张扬,或是成为韩家的一家主母,家中大小之事近乎由她来做主,太过于内敛并无法震慑家中各房之人。
“东西带来了吗?给三姑爷放下。”
“来得匆忙,未带太多东西,这里有些补品就当是送给旃儿的,养好身子。”
韩二夫人还真把许庄当自己人,让随行的家丁护院放下两个木匣,打开来里面也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不过是乌鸡蛋、茶叶、滋补药材,在安排下人做事时,她的一双晶亮的眸子还一直在许庄脸上打量。
大概也是没什么共同语言,许庄在这样一个强势的丈母娘面前话也很少,就在韩二夫人寒暄两句将去别的院子安置时,门口又传来脚步声,是一名二十岁上下穿着儒衫的男子,举着伞走进来。
“听说小嫂子过来了,特地来看看,要说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男子进来,将伞给收起,露出一张年轻帅气的面庞,不过他的目光一直在韩二夫人身上打量,根本就未曾留意许庄。
韩二夫人笑道:“小叔子不好好进学,怎又跑出来到处游逛?被太爷知道,非要罚你关禁闭……对了,这就是旃儿的夫婿,乃是许侍郎的公子,以后有学问方面的事,你们多走动便是了。”
男子是韩家小姐韩旃儿的五叔韩青平,并不是老太爷正房所出,比韩旃儿也大不了几岁,大家族里叔侄辈分有别但岁数相当的情况很多见,许庄并不觉得意外,跟韩青平见了礼数,韩青平这才正眼看过许庄。
“成婚那日我没来,不过听说侄婿的身子骨不太好,最近可有起色?”
韩青平话说的都不走心。
韩二夫人白他一眼道:“年岁相仿,何必什么侄婿五叔的叫,称呼姓名更显亲近,对了许公子,你学籍转到云州之事,已为你安排差不多,有闲暇让小叔带你往儒学署走一遭,如此来年乡试大比你也不必前往洛州,便在云州考也便罢。”
学籍的事……
许庄没什么概念,他是个生员,遇赦后能继续进学,但他始终在洛州考的生员,迁学籍这种事很麻烦,不过有韩青原这个当太守的岳丈在,随便打声招呼迁个学籍大概是没问题的,以洛州的教育资源和考生竞争程度来说,到云州这样北方冷僻的地方考试,许庄中举的机会大增,这其实跟高考移民差不多。
“好了好了,你们年轻人聊,我还要多安排布置,再过几天老爷子的大寿可不能耽搁。”
韩二夫人要走,韩青平自然也不会留下。
许庄难得一次见过韩家两个长辈,心里也未觉得怎样,面子上客气并不代表韩家真的会看得起他,始终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但想来留在韩府也不是长久之计,不是入赘,倒也跟入赘没什么区别,就在于没法掌握经济大权。
……
韩府在为韩老爷子的大寿忙里忙外。
许庄是不用参与其中的,来日天放晴后还是拿着他的鱼竿,带着小板凳到城中渠水前钓鱼,还没走近,那些一起来钓鱼的钓友便跟他打招呼。
“许小官昨日里没来,还以为你换了地方,可是知道何处有鱼?”
“这城里的渠泽没听说哪有鱼的……”
几个钓友,年岁都在五十岁开外,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家,就纯粹是家里有几亩闲田不用劳作也有饭吃的小地主,偶然见到许庄在钓鱼,也都跟着来凑热闹。
一天两天的还能坚持,等时间久了钓不上鱼来,有来的也有去的,前后钓友都换了几批。
一上午钓下来,各自都是颗粒无收,有的还抱怨着周围的水太过于清澈,或是抱怨水草太多的,大概意思下午要换个地方碰碰运气。
眼看到中午,许庄此番出来也没带小山,正准备收杆子走人,却是鱼漂动了几下,许庄到底也算是个有经验的钓手,沉着应对起杆之后,还真钓起了一条鱼,虽然不大,也有足斤的斤两。
这下在小小河岸可成了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一群人围拢上来,连周围摆摊子的也都放下手上的活来凑个热闹。
“没想到这里还真有鱼,这是草鲤吧?”
“什么草鲤,这是白鲢,一般湖泽里有,炖汤喝不不错。”
说话的是背后一个四十多岁面白肤净的中年汉子,早前许庄就曾留意过他,与许庄有过几面之缘,之前并无交谈,此人挂着的是批命算卦的招牌,也不常来,大概城里游动的摊点还有几处,隔个两三日必来,说来奇怪,此人摊子非常受欢迎,有时候一群年轻人围拢过去也不像是在找他堪舆算卦。
此人似对许庄钓上来的白鲢鱼很感兴趣,笑道:“卖与我,我拿去给家里的小娘子补身,不知价钱几许?”
或许在世人看来,钓鱼要么是为了吃鱼,要么是为了卖钱,却不知许庄并不在意那仨瓜俩枣,总归想钓鱼维持生计是不可能的事。
许庄也没应此人,只是笑了笑,连鱼桶都没有,拎着自己的战利品回韩府去。
自己钓的鱼,当然要自己享受一下,小山在家里帮着收拾忙活,见到自家少爷带鱼回来也很高兴,赶紧拿去灶台给收拾了,炖出鱼汤过来给许庄补身体。
“你也吃。”
主仆二人把一条鱼吃完,小山似也更有陪同许庄出去钓鱼的兴趣,下午特地拎了准备盛鱼的木桶跟在后面,不时给打个杆换个饵,却是一下午都没什么收成。
许庄对于再钓一条上来显然也没什么兴趣,他目光一直在看着河对岸一处好像民宅的地方。
这里之前一直都闲置,但当日好像是有什么人要往里面搬,一辆接着一辆马车过来,从马车上搬抬一些箱子,隐约之间也看到有人抬着戏服往里面走。
以许庄所知,这时代走南闯北的草台戏班子,走到一处必要租赁院子住下,在城里演个十天半个月的堂会便离开,院子大概是租给一个戏班了。
临近黄昏时,算卦的中年白净汉子又过来,搬了小板凳在许庄旁边坐下来,笑着道:“这里也不像是有鱼的样子,能钓上来真是撞了大运,让你卖还不卖,以后怕是要守空杆。”
许庄只是笑笑没应话,小山听了却很不是滋味,冷声道:“能钓出来一条,当然能钓出更多。”
算卦的本还想多跟许庄说两句,见许庄的仆人对自己不满,便眯起眼一笑,不搭理小山,起身搬起小板凳又往自己摊子那边过去,收拾摊子准备撤。
许庄本也要走,但见小山一直在围着水泽转,想再钓条鱼出来的紧张样子,也知小山是想多钓出鱼来为他补身子,不忍心打击小山的情绪,便在河边多坐一会。
便在此时,从对面院子里出来几个不过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手里端着木盆,到河边涤洗衣服。
戏班子风尘仆仆远道而来,落脚后出来清洗一下衣服乃平常事,许庄还在想事情没往心里去,但这让小山很不满意,觉得影响到自家少爷的钓鱼大计,赶紧跑过漫水桥去想驱散正在洗衣服的小姑娘:“没看到这里是钓鱼的地方?走走走。”
小姑娘都是远道而来,新到一处自然是怕生的,出来的四个女孩有三个都端着木盆回去,却有一个眸子很大的小姑娘似并不服气,用近乎吴侬软语的腔音道:“我们在这头洗衣服,侬在那头钓鱼,互相碍着了?再说这里是公家地头,怎就成侬的啦?”
小山也不是省油的,捡起石头就往小姑娘那边丢,许庄想喝止也来不及,小姑娘气愤不已,骂骂咧咧逃回院子里。
过不多时,就见小姑娘拖着个十七八带着半脸戏妆的女子出来,女子本就是戏装,手里拎着个木头做的假红缨枪,出来时带着几分腾腾杀气,到河岸也不过河,便朝这边嚷着:“侬这对主仆好生凶恶,我家妹妹在这里洗衣服碍侬啥事?怎还欺负人哩?”
唱戏的嗓音也好,声音清清楚楚飘到许庄耳中,许庄见小山还有过去争论的迹象,便笑着拉了小山一把,面带歉意对河对岸的姐妹二人笑着点点头,便要回府去。
钓鱼嘛,心平气和最要紧,再大的事也没必要伤和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