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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贫僧贫道别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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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千百朵,咱单挑一枝说。

    那空玄道人和冬至一猛子扎进水中,久不见湖面有动静,你以为是溺水身亡了么?那是不可能滴!他们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咱这第一卷也该结束了。闲言少叙,这冬至打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别的正经本事不见得学得到,唯有这逃生自保的本领,那可真是练得炉火纯青,假以时日,怕是比他师父空玄道人还要青出于蓝。

    师徒二人一口气潜到一棵歪在水面的树荫下才悄悄浮出水面,再回头一看,堰坝上已是人影全无,只有亭子草棚顶上一只乌鸦在那里跳得欢快,像是在嘲笑他们的狼狈不堪。

    “老东西,看见那只乌鸦了吗?我迟早要弄死他,只要它一出现,我准没好事儿。”冬至撸了一把脸上的水,恨恨地指着凉亭说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胡思乱想。”空玄道人拽着树枝爬上岸,找一棵大树靠着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说道:“真是不服老不行啊!十年前拖着你在水底潜这么远都不会大喘气,如今确是不行啦!”

    “为什么我每次跟你说那只乌鸦你都不信呢?”冬至也从湖里爬起来,走到道人身边,侧着头单腿在地上使劲地跳,左脚跳完又换成右脚,直到耳朵里没有嗡嗡的声音。

    “不是为师不信,而是你说了那么多次,为师一次也没看着啊。”空玄道人扯下头上的假发帽子扔到树根上,双手从前往后捋着自己的大光头,心想这发套还真牢靠,在水里泡这么久竟然没脱落。

    “那照你说的,这只乌鸦就一直跟着你的?古话说乌鸦只跟着快死的人,你看我们像将死之人吗?既然跟了你那么多年,我们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许是你错把喜鹊当乌鸦了吧?”捋完光头,他又站起来拧裤衩上的水,见徒弟不跳了一直看着坝上发愣,他摇头微笑道:“好,今天为师也来认真瞧一瞧,你说的乌鸦在哪儿……呢?”

    空玄道人顺着冬至的目光望过去,凉亭上什么也没看到,然后他又抬头往周围的树上看,这一看,就像给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了。

    “看着没?在那儿蹦跶得可开心了。”冬至指着亭子让师父看。

    “乌鸦没看到,枪……倒是看见一条。”

    “枪?哪儿来的……枪?”冬至回头见师父举着手仰着头,傻傻地盯着树上,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瞧,也傻了。

    “别、别动啊!我怕我手、手抖。”树上除了一支长长的步枪,还有一张长长的人脸。

    那长脸汉子嘴里发出几声鸟叫,不一会儿林子深处沙沙啦啦钻出一个人来,正是刚才跟他一起趴在树上的小个子。

    小个子手持长矛围着两人转了一圈,疑惑地挠挠头,问道:“咦?这俩光头咋看着有点儿眼熟呢?是不是水里那俩葫芦瓢呀?”

    葫芦瓢?师徒二人面面相觑。

    “就、就是他俩,盯他们半、半天了,押去见二、二当家,走!”长脸儿从树上滑下来,拿长枪顶住冬至的后心。

    “二当家已经带着弟兄们上山了,咱直接把他们押回观里去吧?”小个子有样学样,也用长矛顶住空玄道人的后心。

    “哟喂!痛啊……这位好汉,那位爷手里使的是枪,他可以这么顶,您这手里可是矛,这么顶贫道……贫僧走不出三步就得被你戳死了。”空玄道人龇牙咧嘴地叫苦道。

    “你、你就贫、贫嘴吧,等、等会儿有、有你受的。快走!”长脸使劲捅了一下冬至的后背。

    “大、大哥,您说话归说话,手、手可别抖啊!”冬至生怕后面的人手用力,手指也跟着用力,那他可就交代在这了。

    “好、好小子,敢、敢学你鹰、鹰爷爷说话,你完、完了知道吗?”长脸又大力捅了一下。

    “不、不是啊!小弟这是紧、紧张的。”

    “你、你、你真完了。”

    长青观,是黑虎山五峰之内唯一的道观,坐落于第三峰长青峰的半山腰,坐北朝南,依势而为,群峰拱卫,始建于元末,没落于民国七年。那一年,如今的省城城防司令杨双林干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不仅跟他的舅舅卢程宜——也就是刚刚当选的康省省主席——反目成了仇,还跟他舅舅大打了一架。按民间的说法,外甥打舅舅,是要天打雷劈的,若是放在三十年前,依?大清律例?搞不好还得给你来个斩立决,毕竟是封建社会,女性没地位,母系家族多以舅舅为尊。可杨双林不仅没被雷劈着,他还打赢了,抢了舅舅的地盘不说,而且队伍越拉越多,官儿越当越大。

    当年杨双林从他舅舅那儿抢来的地盘,正是这黑虎山一带。卢程宜主政此地时,对所属的地方百姓还算优待,可杨双林来了之后,丰取刻与,残酷盘剥,老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长青观最后一任主持青平道长多次为民请愿未果,于是决然率众抵抗,终究是势单力薄,没几日便被杨双林给镇压了,满道观的道士和附近数百乡民,杀的杀,逃的逃,直至十里无一户,百屋无一人。尽管后来卢程宜调重兵将杨双林赶去了河对岸,可十年来依然极少有人敢入住黑虎山,直到三年前。

    此时长青观的牌楼外,四人两前两后缓步走来,牌楼已然坍塌,两侧树荫下分站两人,各持长枪,长脸与二人对了口令,四人继续向山门走去。这一路走来,明岗暗哨无数,都需要对上口令才能放行,防范甚是严密。

    山门处只开了侧门,两边各有两人持枪而立,中门及两边的门柱上,弹孔缺口密布,当年战斗的痕迹清晰可见。进了山门,鼎炉和石碑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半截断石立在那里。

    “老鹰,猴子,这俩人怎么回事?”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从正殿出来,看见四人走来忙站定问道。

    “齐掌柜,这是我们在湖边抓的探子,不知道是不是龙瘪三的人,所以带回来让二当家审审。”那个叫猴子的小个子答道。

    “小姐现在没空,正在后面的静房议事呢,你先把他们关到东边的小厢房去,找人看好喽!”齐掌柜匆匆交代两句,快步向西边的小院走去。

    “哟!老鹰这手气不错嘛!还能抓到龙瘪三的探子,二当家今天特别的火大,就因为龙瘪三这个王八蛋搅了咱们的买卖,要真是抓了他的探子,那可是大功一件呐!”旁边的几个小喽啰一听说抓了龙破天的人,赶忙都围过来看热闹。

    “各位大爷!各位好汉!贫道师徒二人只是游方的道士,今日偏巧走到那堰坝之上,真的不是什么探子啊!”空玄道人这一路都在观察地形和岗哨的分布,从进山到现在,单是站岗放哨的,已有二三十人,加上这院里七七八八的喽啰,差不多近百人,如果再算上后院议事的那些骨干,怕是一时半会儿想逃出去是不可能了,眼下只有认怂装无辜才是上策。

    “现在又、又成贫道了?刚、刚才不是还、还贫僧呢嘛?”那被叫做老鹰的长脸汉子戏谑道。

    “这俩葫芦瓢可是我先发现的啊!”猴子在旁边抢白道。“当时我和老鹰趴在树上一动不动,突然我的眼角感到白光一闪,立马意识到湖中有人……”

    猴子唾沫四溅又手比脚画地把当时如何发现、锁定、追踪、擒获二人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胡吹海侃了一番,直博得听故事的众喽啰满堂喝彩,可惜这儿不是茶楼,不然真能捞不少赏钱。

    空玄道人和冬至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倒不是愣自己被抓的经过,而是偷西瓜的时候,脑袋差点儿都让人当西瓜给崩了。

    冬至咬牙切齿地看向空玄道人,心想:让你个老混蛋嘴馋,为了偷口儿吃的,自己把脑袋送过去给俩二货当靶子,要死你死啊,干嘛带上我呀?以后再也不跟你去干这缺德不要命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