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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苏御。”
这一声带着鼻音的呼唤,让裴苏御整个身体僵了一瞬,他略微惊讶和呆滞地看着梵音,呼吸都变得轻缓。
“裴苏御。”
梵音的眼底还带着些许迷惑,望进裴苏御青玉色的狐狸眼中,像被蛊惑了般,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去。
裴苏御没有回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裴苏御……”
好像得不到他的回应,梵音的声音弱下来,带着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委屈。
裴苏御心头一软,慢慢向她靠近,“在呢。”
听到回应,梵音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仿佛方才只是一场梦。
裴苏御握了握梵音的手,几不可查地轻叹,他靠近了些,将没回应给她的都回应给她,“在呢,我在呢。”
*
梵音醒来的时候,屋里空荡荡的,她疲惫地揉了揉脑袋,唤来力拔。
力拔就在门外守着,听到呼唤立马进去。
“什么时候了?”
力拔道,“回娘娘,已申时了。”
梵音坐起迷蒙地看了眼穿窗外,“竟这个时候了。”
力拔扶着她,关切道,“娘娘,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梵音摇摇头道,“没有了,你莫担心,是上回受伤落下的病根。”
力拔道,“娘娘上回无缘无故晕倒也是因为这个吧?”
梵音淡淡地“嗯”了声。
力拔忧心道,“娘娘还是教御医瞧瞧吧,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梵音从善如流道,“我知道了。”
力拔微微安心,“对了娘娘,您昏倒后,皇上来过,还带了份旨意,恭喜娘娘啊,您晋位容华了。”
裴苏御来过?
哦对了,她好像看见他来着……
不过……他当时好像没有戴青绫啊……眼睛似乎也是好的……好像正在看着她……
这不可能啊……
是在做梦吧……
梵音疑惑地挠挠头,“晋位?怎么忽然晋位呢?”她近来也没什么功绩啊?
力拔道,“是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在此番治水里也出了不小的气力,皇上已晋他为按察使啦!不日便可迁至上京。”
梵音持续性迷茫,“知府大人是?”
力拔道,“是娘娘的父亲啊!娘娘终于有机会跟老爷夫人团聚了!”
梵音眨眨眼,猛地想起来她在这个世界还有父母来着。
“父亲……也参与了此次治水?”
力拔道,“是啊,太湖离宣州只隔了个春水瑶,治水一事,老爷理应在内的。”
原来是这样……
若陆弦思的父母真的迁来上京,那她还真没准能见到他们,不过这种感觉好奇怪啊,她孑然一身三千年,早就忘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没想到重生一次,还多了双亲。
“这次封赏里,有没有一个叫庄勇的副将晋位了呢?”
力拔想了想道,“有,听说他被封了威虎将军,席太师还向皇上请了他和席二小姐的婚旨,下月完婚。”
梵音意外道,“这么急?”
力拔亦道,“是呀,很急,席二小姐明明才过及笄,席太师就给她指了婚,好像生怕席二小姐嫁不出去一样,可那席二小姐虽然比不上席淑仪国色天香,但也是位美人,席太师何至于此?”
梵音自然知晓那席二姑娘生得什么样,那日小金鸟生辰,她见过她的,端的是娇媚风流,与席二公子颇为相似。
说起席二公子……
梵音忽然想起那日商栖迟指着席斯幽鼻子的话。
“……一个跟自己的亲舅舅牵扯不断,一个跟自己的亲弟弟纠缠不休……”
商栖迟说的亲弟弟,到底是小金鸟,还是这位席二公子呢?不论是哪个,都教梵音心生恶寒,这后宫里的人的口味怎么一个比一个重?专挑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下手?关系还一个比一个近?
梵音道,“我听说,那个庄勇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呢?席太师怎么会把席二小姐嫁给他呢?”
力拔道,“大抵是因为席二小姐是庶出的缘故吧?席太师最看中嫡庶,他于嫡庶区别对待是远近闻名的。”
梵音恍然。
怪不得席斯幽和席斯哲穿金戴银,而席斯祁和席斯矜却素衣加身,这的确过于分别了些。
力拔又道,“不过说来也怪,这席二公子还没娶妻,席太师却要把席二小姐先嫁出去,有违常理啊。”
梵音看着力拔,“席二公子多大年岁了?”
力拔想了想,不太确定的模样,“应该……弱冠之年了吧……”
弱冠了啊……
等等……
弱冠了?!
“那席淑仪多大年岁了?”
力拔懵懵道,“二十又四了吧?怎么了娘娘?”
梵音呆呆的,“那皇上呢?”
力拔也呆呆的,“二十又二啊……娘娘,您怎么了?”
二十又四……
二十又二……
八年前……
“就是十六岁和十四岁,再往前推六年就是……十岁……和……八……岁?”
裴苏御八岁就能抱着十岁的席斯幽哄着了?他得发育的多快?席斯幽得发育得多不快?
好啊!她在这演她呢!
亏她还曾因此动容过,原来都是骗人的,她心底对席斯幽最后一丝保留都消失殆尽,彻底相信了商栖迟的话。
“真的是,我当初直接问裴苏御不就好了?”梵音锤了下脑袋。
力拔的心突突跳着,梵音眼下的模样,像极了她被雷劈后刚醒来的模样。
力拔颤巍巍地抓住梵音的手,“娘娘,您没事吧?您还认识我吗?”
梵音哭笑不得道,“我没事,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快下去休息吧,这些天照顾山河和稻香,累坏你了吧。”
力拔才不在乎这个,盯着梵音道,“娘娘,您真的没事?”
“没事。”梵音忍俊不禁,“快下去吧。”
力拔依言去了。
梵音望见力拔离去的背影,微微松下了肩膀,像是吐出了一口浊气,又像化开了心头某种郁结,是她从未察觉的郁结。
午夜很快来临。
中元节,百鬼夜行。
暗夜里呼啸的风,正如千万恶鬼哭嚎,吹动着宫灯强烈地摇晃着,灯火俱灭。
圆月逐渐蔽于浓云,苍穹彻底黑下来。
寝殿里,一丝灯光都没有,但梵音知道,解药就在眼前。
痛感降临,犹如巨刀利斧朝她弱小的身躯劈下,骨头尽数斩断,血与肉被生生剥离,梵音抽搐着,汗湿满身。
“不能吃……不能……”
银孑曾在给她种植蒲苇花的方法里说过,这种解药越吃她的毒就越深,犹如罂/粟般,那赤红的药丸不过是饮鸩止渴,喝不得。
可是,若是不喝,只能硬生生挺过这胜过千刀万剐的痛。
“唔!”
梵音死咬被子,青筋暴起。
就在她坚持不住,伸手探向药丸时,银孑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