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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他,玄国会下雪吗?她从未见过雪,雪是什么样的?她说她只在诗词里见过,“天仙碧玉琼瑶,点点扬花,片片鹅毛”。还问他以后能不能带她回玄国看雪。
他没有回答。
他的伤快好了,她替他高兴,心里也隐隐失落。
他的伤好了,就意味着他要离开这里了。
他离开前一天,想到以后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鼓起勇气问他以后会娶什么样的女子做娘子,她说她救了他,按照话本里写的,他应该以身相许。
他蹙眉看了她一会,看的她心里发怵,她果然不该问的,这下她在他心里的印象应该很糟糕吧。
沉默良久后,他说,他不会娶她。她救了他,他可以为她做四件事。
她眼眶发红,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问,是不是她不够好,配不上他?
他只说,对不起。没有更多的话。
离开前,她送他,看到他离开的背影,她想冲上去抱一抱他,但她不敢,她怕他觉得她没规矩、不知羞耻,看轻她、厌恶她。
看着那越走越远的身影,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跑上前,将手中已经握出汗的盒子塞到他怀中,说是送给他的礼物。
还说她送礼物给他了,他也应该回礼。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将他腰间的玉佩一把扯下,说他承诺的四件事口说无凭,用这个做信物。然后头也不回的极快往回跑。
她想,他们以后可能再遇无期,就用这个做纪念吧。
十四岁那年冬天,师父告诉她一个天大的秘密,说她是邺国公主——当今邺国皇帝唯一的公主,唯一的孩子,嘉安公主李长澈。她震惊的张大了嘴。
她听人说过,嘉安公主是个灾星,出生时天生异象,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直劈皇宫,出生后邺国更是遭遇大旱、蝗灾、洪涝,灾害连连。
她不相信,师父肯定是在开玩笑的,她怎么可能是嘉安公主?
师父脸上没有半分玩笑,师父一向不开玩笑。
她害怕的想到时常追着她的雷电,还有发生在她身上那些不同寻常的事,她难道真的是嘉安公主?
可是她那性子怎么能做好一国公主?哪国的公主逛青楼、进赌场、打架惹事的,如果她是公主,就太荒唐了。
她最终还是回到庆临,回到皇宫。
进入庆临的前一天,她的脸上莫名其妙长了好多疹子,不得已,她只好用丝巾遮住。
她在皇宫第一次见到了她的父皇,父皇看到她非常高兴,一国皇帝竟然流泪了。
进宫后她参加了第一个宴会,宴会很盛大,满朝文武和外国使臣全都来参加。她父皇向天下宣告嘉安公主回来了。
宴会上,她弹奏一曲,惊艳四座。
有一国使臣说本国皇子欲求娶嘉安公主。不待她父皇拒绝,一宫女添茶时不小心撩起了她的面纱,宴会众人大惊,嘉安公主竟如此丑陋,那位站在殿中的使臣抹了一把汗,悄然退下。
她还是不太习惯皇宫的生活,朝堂的事也让人伤脑筋。她时常偷偷溜出去。
那日她在一茶楼品茗听书,瞥眼间,看到楼梯上走下来一位蓝衣公子,丰神如玉,倜傥出尘。
她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待确定是他后,她急切的站起来,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眉开眼笑,喜不自胜。
茶楼众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大男人竟然搂搂抱抱,简直有伤风化,不成体统。
她忘了自己此刻着男装,只因见他太过欢喜。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是宋沅谨。她说,苏十一,我好想你。
苏十一推开她,拉着她急急走出去。他竟然拉她的手了,他的手温暖有力量,让人觉得安心。她痴傻的跟着他走出去。
到了茶楼外,他甩开她的手,看着有些生气。
她想他这样一个怀瑾握瑜、高山景行的人,此刻被误以为是断袖,他是该生气。
她看到他身后跟着两个人,看打扮似是他的随从,一冷峻,一和善,她在他耳边道,这两个人可靠吗?会不会也做出不利他的事。
他愣了愣,剪短的说了两个字“可靠”。她这才放了心。
她说他们又见面了,在万千红尘中,相遇了两次,是不是很有缘分?
他说他不相信缘分一说。
她有些失落。
她打听到他停留的客栈,也在客栈定了房间。在房门口遇见时,她说,好巧啊,你也住这里?我们竟然第三次相遇了。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往楼下走。她急急跟着他下去,问他用早膳了没有,要不要一起?要去哪里,她对庆临很熟,她可以为他带路;要不要看庆临风光,还有特色美食,她可以介绍……
一路聒噪,他终于停下脚步,转身对她说,不要跟着他。
她愣了愣,转而笑着道,好。待那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街角。她才转身,垂着头,抿着唇往回走。
在客栈等到戌时,他才回来。看着一桌已经凉透的菜色点心,她有些抱歉的说,她本想让他尝尝庆临最好吃的美食,结果凉了,她明天再去买。
他说,不用,他不喜欢吃。说完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她回到自己房间,安慰自己或许他是吃不惯庆临的食物,所以不吃。
第二日,她准备了一桌玄国商阳菜,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回了屋。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他喜欢上她呢?
她想起时艺馆的花魁,庆临的很多男子都喜欢她,她定有独特的秘密。她去请教,一颦一笑皆妩媚的花魁看了她一眼,哈哈笑了起来。她说,小姑娘,你这脸蛋长得倒是不错,只是你这哪有一点女儿家的娇态可爱呀?若我是男子,也得好好考虑考虑。女孩子,就该娇滴滴一点,柔柔弱弱一点,声音软软一点,这样才能让人怜爱。
这是什么理论,谁说女子一定要娇弱温柔了,难道女子英姿飒爽、豪气干云男子就不会喜欢了吗?
不过好像他真的不喜欢。
那段时日,她在宫中跟着嬷嬷认真学习身姿仪态,头顶碗,腋夹书,莲步轻移,环佩不响,力求达到“正看一个面,侧看一条线”,最终展现出了轻盈柔美、亭亭玉立的娴静典雅之韵。
嬷嬷哭了,她想嬷嬷应是激动于嘉安公主这块朽木竟然可以雕吧。
风雅水榭之上,一人着缃色羽纱衣裙,翩翩起舞。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她一支舞闭,款款走到他眼前,摘下面纱,身姿端雅,盈盈一拜。压着心中的期待,声音软糯,浅浅问道,“公子可喜欢?”
他眼角抽了抽,唇角动了动,说了句无聊,便走开。
她失败了。
她不知该高兴于他端方如玉,品行高洁,不为美色所动,还是难过于他榆木疙瘩,不解风情,让她独立苍凉。
师娘说,失败是成功的母亲。这么美好的一个人,既然认定了,怎可轻言放弃。
她再一次找到花魁,花魁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着她,啧啧称赞。只是看到她的神情,听到她的诉说,花魁摇了摇头,说那人定是有什么隐疾,不然这样一个倾城美人站在他面前怎会无动于衷?
她急忙“呸呸呸”,说他好着呢,不许乱说。
花魁这次给了她一包药,说保准她如愿以偿。
她问这是什么?
花魁神秘兮兮的说,“生米煮成熟饭”。
她把药放在鼻端闻了闻,张嘴大惊。
花魁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非常之人当用非常之手段。
她把他约出来,她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如约而至。
她准备了一桌好酒菜,见到他来,心中窃喜。
他进入屋内,开口第一句话便是,他不喜欢她,让她不要再纠缠着他。
她为他斟酒的手颤了颤。他拿起酒杯,说,她曾救过他,所以他来见她,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望她自尊自爱。
她瞬时满眼通红,夺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
她面色渐渐变得潮红,呼吸也开始急促,眼中带着迷乱。他看着她显然不正常的样子,问她怎么了?
她胡乱挥着手说没事,他说要去找大夫。她推开窗,从二楼一跃而下,“扑通”一声扎入春日的湖中。
她醒来,见他面色很不好,十分难看。
想他不会是发现那包药了吧?若是如此,他会更加看轻看贱她了吧。
他手里举着药,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被他发现了,她知道瞒不住,便全盘说出。
他瞪着她,气怒至极,甩袖而去。
她想他再也不想见她了吧。他之前也说这是最后一次见她。
花魁找到她,见她十分颓丧,安慰她,像她这么美这么好的女子,他不喜欢她,是他有眼无珠。
花魁继续说,莫不是他喜欢男子。
喜欢男子?
她想起他那两个侍从,虽气质不同,却也都是美男子。还有她曾为了想了解他,偷偷跟着他,见他去过清竹林,清竹林住着一位松雅公子,这位公子松风雅韵,相貌极好,擅琴棋书画,但据说好男风。
莫非他真的喜欢的是男子?也好男风?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是该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