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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训练完毕吃过早餐之后,张太岳一行人去了十里之外的廖府,在门口之等了片刻,廖世杰就兴冲冲亲自迎了出来,见打头的雷百户竟然如此年轻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宾主寒暄让进院里,没有进正堂而是去了院子右边偏厢书房,张太岳明白廖氏兄弟虽然还未分家,在在廖家大院里已经是泾渭分明,各过各的了。
廖世杰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鹅蛋圆脸,长了个比普通人都要硕大突出的额头,用后世的说法就是大背乐头,天生笑面,落坐上茶之后,首先开口问道:
“不知雷大人与飞白兄是……”
张太岳早有准备,微笑道:
“晚辈从京城到此地办差,临行前有长辈请托旸谷先生照应,飞白兄正是旸谷先生所托之人,已于几日前与晚辈见过面了,相谈甚欢,虽初识却一见如故,飞白兄听闻我要来此地,特意推荐廖兄,叨扰,叨扰。”
旸谷先生乃是户科及事中官应震的号,此人官职不大,能量却是超大,正是此时的楚党领袖,万历末年朝堂有四凶,分别是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吴亮嗣,此人乃四凶首恶,也正是这四人一度把持朝堂,将东林党压得喘不过气来,单有历史明文记载被这四人弄下岗的官员就多达数百。张太岳故意扯上官应震就是想拿楚党力压自认是楚党却连边缘人物都算不上的廖世杰,而且官应震本身也是武昌黄冈人离此地不远,合情合理,又说与熊廷弼不熟乃官应震介绍的,是想与熊廷弼撇清,日后万一有人查问也能自圆其说,那廖世杰一听果然一脸喜色,兴奋道:
“唉,鄙人上次于荆州与旸谷先生铿缘一面,已是十年未见我那老乡了,旸谷先生和飞白兄可还好?”
“甚好,甚好,”
“不知雷大人驾临此地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乃是晚辈有求于廖兄,事情是这般这般……”张太岳也懒得虚头巴脑的客气,直接开门见山,
“这……”先前还满面春风的廖世杰表情立刻像磕瓜子磕到了炒胡的瘪子似的,苦脸僵在那里,过了会才略显为难的道:“按说雷大人既是旸谷先生和飞白兄介绍来的,无论如何这忙在下也得帮,只是不瞒雷大人,在下虽生于斯长于斯,却对挖矿冶铁一窍不通,我家真正做这生意的乃是我大哥,可是……”
廖世杰说道后面吭哧半天也没说出来,估计也觉得家丑难以启齿,张太岳接过话来,
“廖兄不说晚辈也知道,来之前晚辈已经周围打听过了,对廖兄困境也略知一二,锦衣卫职业病,喜欢乱打听,廖兄勿怪,”
廖世杰苦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明显尴尬,
“其实晚辈此次前来不单只是要与廖兄合作做买卖,给廖兄送富贵来的,同时也想顺便帮廖兄化解廖家目前困境,只是不知廖兄是否信得着晚辈?”
“自家丑事倒叫雷大人见笑了,不知大人有何提议?”
“廖兄目前与令兄分家闹得沸沸扬扬路人皆知,实在是有损名声,日后也会对廖兄仕途有碍,我也不瞒你,如无意外廖兄起复应在这几年,”
“此话当真?”廖世杰想回去当官都快想疯了,立刻应道,
“千真万确,如无意外,飞白兄会在这几年重新起复,而且是重用!飞白兄与我谈起你时也流露出要提携廖兄的意思,”
若是张太岳直接说廖世杰如何如何,他或许还不一定会信,毕竟初次见面,但说熊廷弼要被重用廖世杰却是一百个相信,当年巡按辽东所有人都看的明白,熊廷弼这是简在帝心被万历皇帝看中了,后面虽离职但再次起复重用那是早晚不等,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何况说这话的人还是锦衣卫百户,万岁爷身边亲信之人呢。
“雷大人可否透露飞白兄一旦起复,会落在何处?”
张太岳故作犹豫为难状,半晌才轻声答道:
“应是经略辽东,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廖兄千万保密,”
“一定一定……”廖世杰嘴里应着眼睛却已飘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开玩笑,那可是经略辽东!以文御武的顶点,权利之大,堪比入阁,真要是熊廷弼经略辽东,那自己哪怕去他帐下做个幕僚赞画之类的,再出来那也是至少五品打底,做个小州知府一点问题都没有,
“所以眼下廖兄与父兄因分家闹得不亦乐乎着实不够明智,我大明以仁孝治天下……”
廖世杰一听大脑门上白毛汗都出来了,这事连个外地人来了随便一打听都知道了,万一日后自己当了官,被人当黑材料挖出来,那可就是落下个不小的把柄,
“……其实廖兄与令兄分家之所以嫌隙,只不过银钱分配不均,小事尔,如廖兄与我合作此生意,我保证日后我俩买卖所赚,定能弥补廖兄在这方面的损失,所以晚辈才突发奇想,想做个中人帮廖兄与令尊令兄说项,以廖兄明显在银钱上吃亏只拿土地田产,而把矿场让给令兄以换取令兄在我俩买卖上的支持和协助,坏事变好事,我们俩买卖做了,廖兄仗义疏财之名也有了,兄弟间也和好如初皆大欢喜,不知廖兄意下如何?”
张太岳乘虚而入嘡嘡嘡连珠炮似的将早就谋划好的方案和盘托出,廖世杰既然长了个大背乐头,那智商肯定不差,闻言又惊又喜,起身冲张太岳一揖到地,
“多谢雷大人指点,还请雷大人出马替在下了结此事,”
张太岳连忙起身还礼,道:
“敢不从命!廖大哥,日后我俩还要合作做生意,干脆兄弟相称,千万别客气。”
“哈哈,雷老弟,那老哥我就高攀了!”
“事不迟疑,还请老哥现在就使人去将令尊和令兄请到此处,然后由兄弟来分说,老哥暂且回避,静候佳音。”
没过多久,廖世杰的父亲廖老爷子和廖世英联袂而来,这父子俩也有大背乐头,看来是廖家祖传的,两人进到屋来不见廖世杰踪影,却有一富家少年笑容可掬的立在那里,不免有些诧异。
张太岳连忙上前施礼,
“京城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雷风见过廖老太爷,见过世英兄,”
廖老爷子倒还罢了,廖世英却是吓了一跳,心说莫非那野@种老二找人来收拾我了?
“今日登门拜访,实在冒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晚辈乃是为世杰兄与世英兄分家一事说项而来,情况是这般这般……”
张太岳先是把廖世杰即将起复当官的事说了,言之凿凿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必有重用,廖父闻言喜不自胜,廖大却面色不好明显心里打鼓,然后张太岳话题一转,说起廖大廖二两兄弟分家闹矛盾,传得路人皆知影响特别不好,于廖家名声有碍,按道理廖大独占矿场却有不公之处,但现在廖二为了家庭和睦愿意退一步,接受最初方案将矿场生意全部交给廖大,并由廖大出任廖家家主,一家人两兄弟分财不分家,重归于好,两位可愿否?
廖世英一听可高兴坏了,这比他之前要求的又多了个家主身份,而且分财不分家,廖二还在家中,再怎么着也有个官身能起不少作用,当然一万个愿意。廖父为这两兄弟之事操碎了心,哪成想突然冒出个京城少年锦衣卫百户,几句话就给解决了,还分财不分家,兄弟重归于好,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更是喜出望外老泪纵横。
“不过晚辈有个条件,晚辈正巧有笔长期收购铁矿石和生铜的生意拿来与世杰兄合伙,算是弥补他此次分财上银钱的损失,只是世杰兄对矿上的事一窍不通,初期还需世英兄指点协助一二,不知世英兄可愿赏脸?”
“雷大人与二弟的生意大概是何情况?且说说看,”廖世英多年经商虽得意却未忘形,没立即答应下来而是先问了句,
张太岳把情况大概说了下,这事对廖世杰来说确实有点难,对廖世英这经年矿主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了,当即答应下来,初期愿意全力以赴帮忙筹备,提供有经验的帮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帮忙打点,直到完全运作起来,而且还很敞亮地答应日后如果二弟的这门生意收不到足够的矿石,廖家矿场愿意把挖到的矿石全部供应,就是自家少炼些铁少赚些钱也不在所不惜,雷大人的事要紧云云。
见事情谈妥,张太岳才把一直躲在后面的廖世杰喊了出来,廖世杰一出来直接给廖世英跪下,口呼大哥,以前是小弟对不起你啊!廖世英立刻也跪下来抱住了廖世杰当场大哭,哽咽说都是大哥不好让二弟委屈了之类,廖父见状也颤巍巍凑了过来,结果就是廖家父子三人抱在一起痛哭,三个大背乐头闪亮,和好如初。
这对气氛沉闷已久的廖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尤其对急公好义雪中送炭的雷风雷百户更是万分感激。廖家当即大摆筵席,宴请廖家的恩人雷风,同时也为廖大廖二两兄弟重归于好,廖氏一门再度和谐兴旺而庆祝。
席间张太岳和廖氏兄弟敲定了合作细节,说是合作,其实就等于白送给廖世杰赚钱的机会,收购的矿石一律随行就市按市场价,然后再加上两成作为廖二这边的利润,至于生铜因为价格相对固定环节极少容易操作,只取一成。别小看只是区区两成和一成,但架不住长期加量大,摆明了一年可以给廖二带来数千两到一万多两银子的收入,廖家付出的仅仅是一块场地,一部分熟悉矿区的人手,一手银一手矿的收上来,凑足了装船运走,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按双方约定,两个月后由张太岳这边派人带银子过来开始第一次收购,张太岳也给了第一次收购的数量一千担矿石,五担生铜。本来张太岳是想要二十担生铜,但廖世英说生铜这玩意随产随出紧俏得很,恐怕一时之间收不到那么多,每次几担的话还有把握。
为了提高廖世英的积极性,张太岳也给了廖大一笔生意,从第二年起,以熟铁价格长期大量收购赭石,有多少要多少,不管是镜面石、云子石或者代赭,只要是赭石就行,相信以廖大这多年矿主的能量,自己又有矿段,肯定有办法赚到这笔钱。
最后当着廖老爷子和廖家兄弟的面,张太岳还隐约透露了他做这些乃是奉了钦命,秘差,一来是提前给廖家上个紧箍咒,得给我好好办,别有别的心思,二来也是让廖家代为保密,日后有人问起来,就说是太平府芜湖兄弟冶铁坊,东家姓濮。
吃了酒离开廖家时,廖家给张太岳准备极其丰厚的礼物,装了满满一车,廖氏兄弟的女眷们也给胡沁送了不少首饰衣物水粉一类,走的时候差不多全家人都送出来了,几百号人把路堵得死死的,可谓是隆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