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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尊主示下!”沈念瑶抱拳道。
“为防遭人暗算,你还是搬到启元殿东厢房,与我同住吧。
“什……什么?!”沈念瑶呆了一秒,果断回绝,“不用了不用了!我在芳华斋住得挺好的,突然搬新家,不习惯!”
这家伙!才说过不想谈恋爱,转头就这么轻车熟路地撩我。一边拒绝,一边又不断给人希望,这是什么渣男行径?
既然把话说开了,就各自保持距离吧!别来招惹我!
“芳华斋位置偏远,院内死角颇多,又没有守卫,你独居在此不安全。”说着,林梓墨指了指墙角那棵枇杷树,“比方说这里,最适合藏人,天色一暗根本发现不了,又正对着窗口,若是冷不丁射出暗器来,躲都没处躲!”
沈念瑶瞬间怵了几分,却仍旧不肯屈服:“那就请尊主,多派几个护卫过来,替属下看家护院吧!”
“瑶儿平日也挺聪明的,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犯糊涂呢!”林梓墨弹了弹她的脑门,嗔怪道,“教中内应身份未明,任何人都有嫌疑,这个时候派守卫来,有引狼入室的风险。你真不要命啦?”
沈念瑶揉了揉发痛的脑门,以退为进地挣扎道:“可属下身份卑贱,怎能与尊主同住?这也太不成体统了!”
“你现在说话,怎么跟鸿叔一个口气?莫不是……担心我对你做什么?”林梓墨摇摇头,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本座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之所以对你说起往事,就是想表个态。”
啊哈?原来这才他的本意?倒是本姑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咳……”沈念瑶尴尬地别开目光,正欲应承下来,林梓墨却抢先开了口。
像是怕她不答应似的,紧赶慢赶又补充了两句:“也只有把你放在本座身边,那些人才不敢轻易下手。启元殿四周有结界防护,比起别处,总归安全些。”
“听起来……怎么像是尊主成了属下的保镖?”沈念瑶抱着双臂,调笑道,“我这么有面子吗?”
“别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啊!想得美!本座把你调过来,也是想让你随侍左右,更周到地伺候我。”林梓墨轻哼一声,故作强硬,“这只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别忘了!你本就是我亲选的婢女。”
“是!属下定当兢兢业业,万死以报尊主救命之恩!”沈念瑶半跪在地,低头哈腰道。
“少拿官腔糊弄我!私下里,本座更想听你的真心话。”林梓墨语气不善,似乎真的生气了。
“属下有这个资格吗?”
“本座特许你,私底下可以在我面前坦率直言,听了半辈子阿谀奉承的假话,我更想要句真话!”
“还有,我早已免了你行拜礼,怎么今日,瑶儿还是动不动就跪?本座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吗?”
林梓墨神色庄重,语气虽然严肃,眼中却带着某种特殊的期许。
“谨遵钧命!”沈念瑶忙不迭起身,“属下还真有一个请求,正想告知尊主。”
“你说。”
“我希望,清儿能搬进芳华斋居住。此处是个赏月的好所在,很适合她修炼。若日日挤在下人房,反倒浪费了她的好根骨。”
“你倒是看重傅弈清,还挺会为她打算的。”林梓墨点点头,大方应下,“小事一桩,没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搬出来,我立刻安排她住进去。”
“谢尊主!属下立刻收拾东西,今晚就搬到启元殿去。”
入夜后,沈念瑶简单打包了几件衣服,正准备离开,转头却见傅弈清迎面走来。
她背着一个包袱,逆光站在门外,见到沈念瑶,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主人!”
“清儿来啦!从今以后,芳华斋就是你的地盘咯!”沈念瑶招呼她坐下,絮絮叨叨地说着,“这里清幽雅致、月华充盈,很适合你修炼,长居于此,对身体也有好处。被褥我已经换新了……”
傅弈清却心不在焉地打断了她,担忧道:“主人,您真的要搬过去吗?林梓墨其人深不可测,与他走得太进,不是好事!”
“可事到如今,除了依靠他,咱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再说,我出身妖界,与陨天魔教休戚与共,也是真心想替他们平反,为狐族讨个公道。”
“但墨澜和泉泽,是情侣剑。要想合璧成功,使用者必须是一对心意相通的有情人,光靠利益结盟,是没用的!”傅弈清愁眉不展,不安地绞着手指,“可是主人,你喜欢他吗?”
“什么?不是说,只要两位剑主互相信任、彼此扶持,就能心意相通地完成合璧吗?”沈念瑶大跌眼镜。
听墨瘟神表过态后,我还狂喜地以为,自己终于摆脱了姻缘绑定,敢情兜了大半个圈子,这依旧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包办婚姻?
傅弈清摇了摇头,接着道:“泉泽,由主母的毕生修为铸造而成。主母生性纯善,冰清玉洁,至死不向恶势力低头,所以它代表‘光明’。
“而墨澜,是先主在痛失挚爱后,抽出自己的半数仙力,配对所制。那时他早已性情大变、愤世嫉俗,所以它象征‘黑暗’。”
“这双对剑因爱而生,承继先人执念,也必将为爱合璧。其中关窍,旁人或许不甚了解,但作为剑灵,我和程风是最清楚的。只有两心相许、至死不渝的爱意,才能真正驱动它们。”
这话信息量极大,沈念瑶怔了好半天,才勉勉强强消化完。
得!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果然,戏中人再怎么挣扎,都无法违抗编剧手中的命运之笔。
月老啊月老,你这哪是在牵红线?分明是用手铐把我和墨瘟神拷一起了!非逼着我俩十指紧扣、共度余生不可!
现在都讲究自由恋爱,包办婚姻可耻!再说这男不情女不愿的,强凑cp能幸福就见鬼了!
她眼神怨念,一遍遍摩挲着手腕,哼哧哼哧地喘着气:“那林梓墨呢?他知道这个秘密吗?”
“清儿也闹不明白!按理说,程风应该会告诉尊主,但他今日的态度,又像不知道,着实古怪。如今襄王无意,神女亦无心,长此下去,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合璧?”
“或许……他这次邀我同住,也存了想培养感情的心思吧。”
“十有八九!”傅弈清亲昵地拉起沈念瑶的手,叮嘱道,“主人,尊主处事前后矛盾、深不可测,往后你与他朝夕相见,要谨慎哪!”
“放心吧!我会的!”沈念瑶粲然一笑,轻轻回握了她一下,便转身离开。
跨出大门的时候,她竟平白生出几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感。
去和官配同居,都能搞出一种深入虎穴的错觉,这果然不是普通的言情剧本!
行至启元殿时,遥遥便见程风在门前侯着。
他接过沈念瑶肩上的包袱,笑着为她引路:“沈姑娘这边请!拐个弯就到东厢房了。”
“是尊主让你来迎我的?”
“是!尊主说姑娘是贵客,得有排面。”
“尊主待我如此特殊,就不怕底下人说闲话?”
“就算有人嚼舌根,尊主也不会在意的。倒是姑娘,若是听到什么不中听的,千万别放在心上。”说罢,程风让了个身,将沈念瑶请进屋中。
房内宽敞明亮,布局简雅,外间是会客室,临窗摆着一张枣木桌,两把小凳。桌上新沏了壶茶,袅袅热气升腾而起,细嗅之下,还能闻到淡淡的茉莉花香。
环顾四周,每扇窗户上也都点缀着茉莉花图样,洁白、典雅,观之赏心悦目。
“这里到处缀满茉莉花,有什么特殊寓意吗?”沈念瑶抬手抚过窗棂,对这个新住所很是满意。
程风犹豫了片刻,仍旧决定据实相告:“茉莉象征忠贞之爱。不瞒姑娘,这间厢房,是先主为纪念主母而建。据说,一应陈设,都是依照婚房的标准置办的。每每得闲,他便会到此小坐,泡上一壶茉莉花茶,回忆往昔。”
“自他仙逝后,这里已经封闭许久了。但尊主依旧会每日派人来洒扫,雷打不动地泡上一壶茉莉花茶,以此祭奠他死去的父母。”
“什么?!那我住在这儿,岂不是对先辈的大不敬?”沈念瑶一个激灵,险些没站稳,“不行不行!我得换间房子!”
她夺过包袱,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冲,却被程风拦了下来。
“别忙!安排姑娘住这儿,就是尊主的意思。因为,先主临终前嘱咐过,这间厢房,等他找到了媳妇,便可再行启用。”
“媳……媳妇?”此话一出,沈念瑶彻底懵了,“可他不是才表过态,再三申明自己无意于情爱吗?怎么转过头就……”
难道魔头的保证,都是这般轻如鸿毛?随随便便就能反悔?那我还能信他吗?
“尊主早上对姑娘说的话,确实是他的真实想法,没骗人!只不过……”程风略作停顿,忽然压低了声音,“哎呀!他本来不让我提这事儿,可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姑娘,听完之后要保密啊!”
此时,沈念瑶早已脑补出万字阴谋论,越想越怕,越想越怕……平白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哦……我答应你!”她敷衍地应着,声音有些发颤。
“墨澜、泉泽双剑合璧的必要条件,姑娘都知道吗?”
“知道啊!来此之前,清儿都告诉我了——两位持剑者,必须是一对心意相通的有情人。”
“其实尊主本人……也是知道的。但父母的往事,又确实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程风吞吞吐吐地说着,“所以……对于这位泉泽剑主,他一直是既期待又害怕。每每忆及先主临终时的嘱托,就紧张得睡不着觉。”
“不是……那既然都这样了,他还跟我大谈‘爱情毒药论’干嘛?说得像要划清界限一样!”沈念瑶撅起嘴,没好气地抱怨。
“那是因为……先主在世时,常常会和尊主讲起,夫妻相处之道——对彼此要足够真诚,有矛盾及时沟通解决,别拖着!”
“虽说他现在对姑娘,还算不得心仪,但毕竟缘分摆在那儿,总不能任由准老婆一直误会自己冷血,所以他才跟你说起往事的。”
程风微蹙着眉,一脸无奈地解释道。
“先主还教过他怎么追妻?”沈念瑶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好奇地追问。
“当然教过!我也是后来才听尊主说起的。除了真诚之外,还有两个关键点——第一,只有做到互相尊重,才能彼此信任;第二,只要不触碰到原则底线,对方有些小毛病,没什么不能包容的。男人嘛!多宠女孩子一些就好。”
“其实,从你被泉泽认可的那一天起,尊主就一直在用这套标准对待姑娘——特许你可以在他面前坦率直言,是在追求真诚;免你行跪拜礼,是在落实平等;只要你不背叛魔教,不触碰他的底线,哪怕总使小性子,他也愿意包容你,从未对你动过罚。”
“这已经是尊主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宠爱和让步。可姑娘似乎并不满意,仍然在一遍遍地闹别扭。程某斗胆请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最后的那个问句,程风带了些情绪,显然是在为林梓墨打抱不平。
沈念瑶也委屈起来:“谁让他一开始就威胁我的?又让我带病打架,又害我被天帝通缉。前一秒还阴着脸放狠话,后一秒就笑嘻嘻地讨好我,都快赶上川剧变脸了!”
“哪有这么追姑娘的?这反复无常、阴晴不定的模样,怎么能让人感受到爱呢?这只会给我带来恐惧……”
“先主教得是很好,但他学得可真不怎么样!照着标准答案抄,都能考个不及格,画虎不成反类犬!”
沈念瑶咂咂嘴,两条好看的柳叶眉轻轻皱了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没经历过情爱,自然难解其中味。照本宣科,远不及亲身体验来得透彻。所以,还请姑娘多些耐心,慢慢教他学会爱。”说罢,程风冲她深深作了一揖。
“可尊主都那么坚决地表态了,我再去热脸贴冷屁股,这不是自讨没趣吗?”沈念瑶摆摆手,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程风掩嘴偷笑:“尊主那么说,只是不想让你把他误会成不怀好意的色狼。如若真想划清界限,何必把你请到这儿来?”
沈念瑶轻轻颔首,笃定道:“所以,他果然是想跟我培养感情。”
“没错!其实尊主并不排斥姑娘,只是心结难舒,尚未接纳爱情罢了。”说着,程风又深施一礼,“希望姑娘能让他走出过去的阴影,也为陨天魔教带来光明。”
“好吧!我会全力以赴的。”沈念瑶点头应下,心情忽然畅快了不少,“程公子,你的性情,倒是比尊主讨喜得多。若他也能如你这般,有话直说,不整那么多忽冷忽热的弯弯绕绕,怎会生出这许多波折来?”
“哈哈!没办法!陨天魔教要对付的,是精于权谋的天帝,若尊主做什么都直抒胸臆、不加掩饰,很容易被抓住弱点,肆意加害。
“因此,他总喜欢说三分、藏七分,尤其擅长用自相矛盾的言行,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天长日久,这便成了尊主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改过来,并非存心要玩弄姑娘。”
程风急切地解释道,生怕又引发了什么误会,平淡的声音中却满含着悲凉。
沈念瑶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鲁迅先生说,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
整天压抑自我,虚与委蛇地谋求算计,一定很累很累吧?唉……
虽然我是他的官配,有女主光环,但想让林梓墨敞开心扉,重新接纳世间的爱与温柔,也绝非易事。
幸好,还有助攻能帮我呀!这个墨澜剑灵,为了主人的姻缘,还真是操碎了心。
思及此,她缓缓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程风说:“尊主的路数,恐怕我一时半会儿也适应不了。往后,若有摸不准他心思的地方,还望程公子提点一二。”
“这是自然!在下乐意效劳。”程风笑着拱拱手,“我也要感谢姑娘,让小清搬进了芳华斋。下人房浊气甚重,又时常晒不到月亮,无法运功排浊,长住下去必然有损玉体。我正为此苦恼,不想姑娘却为我解了燃眉之急。”
沈念瑶摆摆手,示意他免礼:“何须言谢?我视清儿为姐妹,自当为她做主。”
“来此之前,尊主三令五申,不让我说出实情,因为他觉得这无异于承认,自己是个恋爱白痴。他那么骄傲一个人,怎么可能自曝其短,平白惹人笑话呢?”
“但在下认为,既然有心相处,还是坦诚相待为好。面子哪有媳妇重要?故而擅作主张,实话实说。若尊主日后问起,姑娘可千万别把我卖了呀!”
听完程风的话,沈念瑶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段日子以来积攒的怨气,都在此时一扫而空。
哈哈哈哈……林梓墨啊林梓墨,我原以为你是个人人喊打的大渣男,没想到居然是个情窦未开的小傲娇?
腹黑与天真的反差萌,有些可爱是怎么回事?
待笑够了,她才清了清嗓子,正正经经地回应道:“放心!念瑶不会出卖朋友的!今天程公子迎我入新居,只是简单介绍了房间布局,旁的……什么都没说。”
程风会意,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告辞离开。
沈念瑶独自坐了好一会儿,又等来了黎鸿。
他也顾不上寒暄,一进院子,就开门见山道:“沈姑娘若是安顿好了,就到正殿去一趟吧。尊主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