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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他吃惊的看了一眼,转过头发现方雨帆正望着他,眼睛里又多了一份迷惘。
“是他救了我们……”方雨帆的语气淡淡的。
范希源点了点头,依着靠背坐下。
窗外,漆黑的空间,没有任何的光亮。若非在这个铁皮车厢里,你根本不会认为这是一辆正在急驶的列车,在这茫茫的漆黑之中他将要开向哪里,真的是地狱吗?他看了看窗户上的影子,这个救了他们的人是没有倒影的,心中随有万分疑问,此刻也与方雨帆一般像平静的湖面,激不起一丝波澜。
“说吧,你救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范希源不再看他。
那个人愣了一下,随之又笑着说:“我救你们只因为生前做了太多错事,也想给自己积点阴德,转世的时候也有个好去处。”
范希源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灰尘,说:“你知道在地铁里的那个少年是谁吗?”
那个人想了想说:“这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是头一次见到他。”
“你撒谎。”范希源吹了口气,手里的灰尘顿时变散了去,手指上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他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那个人惊讶的张开了嘴,无辜的望了望他身后的方雨帆。
“其实,在地铁里的时候,你便已经知道我不是鬼魂,你却对我一视同仁”,范希源仍是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那个人沉默的看着他。
“其实你应该比我更清楚,鬼混是没有实体的,而你本身也是没有实体的,眼里能看到的东西比人就更真切,你没有理由认为我这个血肉之躯也是个急着去投胎转世的鬼混吧?”?范希源疲倦的笑了笑,有些讥讽,见那个人并不搭话,就接着说:“虽然我并不清楚,你这么做的目的,但我知道一件事情,在那狗头人……那老头打开灭世之门的时候,所有的鬼魂都被吸了进去,而你却没有,相反你还救了我们两个人。”
“范先生,你误会我了!”那个人顿时跪倒在了地上。
范希源有些无动于衷,眼前的这个人正是与他在地铁站中搭讪的鬼魂,此时,这鬼魂已经开始不安了。
“误会?”范希源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强压住自己内心的争斗,“那个恶魔般的少年早已经估算到一切,灭世之门一旦打开,我们无论如何都难逃一劫,而恰巧这个时候你的出现把我们救走,我们又怎么能上到这辆开往地狱的列车上来,难道这也是误会?”
“范先生,您不是怀疑我与那少年有勾结吧?是误会,是误会啊!”鬼魂顿时慌得六神无主,跪着爬到范希源的跟前,哭着嗓子喊:“范先生,真的是误会!”
范希源突然觉得可笑,这个救过他们命的人,却相反跪在地上向他解释,这难道就是鬼像吗,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范先生,这是天大的误会啊”,鬼魂用一种几近哀求的声音说:“我与先生搭讪确实是有私心的,因为生前确实做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想在转世的时候能够求得先生的眷顾不至于来世做不成人啊,范先生,您误会我了!”
“你未免也太抬举我了,我一个凡夫俗子何德何能能够在转世的时候给你一个好的归属!”范希源冷冷的说:“你不用再编这种鬼话来骗我了,再说,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现在地铁里,你又怎么能认出我来!”
“范先生,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其实我死了已经快十年了,之所以在外面游荡了这么多年,迟迟没有来乘坐转世之车就是害怕来世不能为人,早一个多星期前,得知先生回来了,我便急急忙忙从外地赶了回来,就是想求先生能帮帮我。”鬼魂说到这,语气开始没之前那么激动,“先生有所不知,在鬼魂之间会有一种联系,也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鬼讯号,这种讯号是可以相互传递的,但并不是每个鬼魂都能收得到,只有前世有缘或是来世有缘的鬼魂之间才能相互传递,我便是收到了这个讯息才在此等候先生的!”
“你是说你收到了鬼魂的讯号才来找我的?”?范希源有些狐疑,想起王媛媛能够找他,说不定这个鬼魂前世跟她有过什么缘分。心里拿不定主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方雨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枪已经拿在了手里,面色阴晴不定。
“是的,早在五天之前我便一直守在地铁口,为的就是等候先生,这一点镇魂犬可以为我作证!”
原来老黄狗叫镇魂犬,范希源心里暗想,还是忍不住问:“镇魂犬?”
“是的,之前那狗头人就是镇魂犬,它主要是驻守转世列车安全,还有就是……”鬼魂似乎又些局促,甚至是害怕。
“还有什么?”
鬼魂抬起头,空洞的眼窝里流露出像吃了定心丸一样的决心,大声说:“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镇压魔道,驻守人世道、生死转生道、魔道三道结界,换句话说,这个地铁站是三道的交叉点,既是鬼魂的转世起点,也是魔界的出入口!”
三道的的交叉点!魔界的出入口!
范希源顿时觉得内脏被掏空了一般,大脑一阵眩晕,这辆列车似乎晃动的很厉害。
“先生之前问我,那少年是谁,我是真的不太清楚,只知道魔界有个王……”鬼魂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接着说:“今天地铁站发生的事情之后,这镇魂犬一死,看样子人道是要大祸临头了。”
车厢里顿时一片沉寂,只听见机械摩擦运行的响声,车外黑暗依旧,究竟会开往哪里,哪里才是尽头,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问。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两个人和一个鬼魂在沉寂里不知道在等待什么,是死亡,是重生,是消亡,还是堕落,或许有一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永远都不要去明白真相会好的多。可范希源不会,他心里一直有个谜,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别人的口里他似乎都成了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他似乎能够改变一切。
范希源咬着嘴唇问道:“你为什么要一口一个范先生的叫我,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能够改变你的转世之途?”
鬼魂挺起胸膛大声说:“范先生掌管维生轮回大权,是驻守三界的大神——夜叉王!”
列车还在高速疾驶,车厢内气氛凝重,范希源和方雨帆相互对坐着,妄图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想要的答案。方雨帆话很少,双手托在桌子上,手里的枪还黏着风干了的血痕。
“你相信他说的话吗?”方雨帆的镜片有些反光。
范希源沉默了半晌,用余光扫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鬼魂,鬼魂对他毕恭毕敬的点了点头。
“我不知道”,范希源又把目光放到方雨帆身上说:“换作是你,你会相信吗?”
咔嚓一声,方雨帆把枪栓拉了起来又放下,两个字脱口而出:“我信!”
范希源好奇的看着他,不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办案的程序口吻。
“我没有选择,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这是第一”,方雨帆的语气很肯定:“第二,我们现在坐在开往地狱的车上!”
地狱,地狱在那里?这个平日里挂在嘴边上用来诅咒他人的词汇,如今却离他们很近,哪里真的有像人们常说的那样充满了吃人的鬼怪,和罪孽深重的鬼魂吗?
范希源沉默了,眼前的这个视证据为命的警察如今这么肯定,难道他也真的认为我就是那鬼魂口中的夜叉王吗?二十五年来,我都只是个喜欢小资生活的年轻人,有自己喜欢的工作,过着自己虽谈不上奢侈,却还满足的物质生活,现在却一因为鬼魂的一句话竟变成了传说中的神,那一切都变成泡影。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他”,范希源说道:“鬼跟人一样,有些话都只能听一半和信一半。”
方雨帆看着他,这个年轻人似乎成熟了许多。
“灭世之门打开的时候,它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躲过劫难,包括我们两个人。它出现的时间刚刚好,不但救了我们两个人,还把我们带上了这辆明知是开往地狱的列车,前一点还可以理解的话,那后一点却是说不通的。”
“如果说在当时那种非常时刻,不得已才上了这辆车呢?”
“你觉得他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既然能救的了我们,难道就不能逃到其他地方去吗,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上了车?”
“你还是怀疑他与那少年有什么关系?”
范希源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敢肯定,但我感觉这个鬼魂一定还知道些什么。”
“你是说那个少年为什么要抢那些要去转世的鬼魂?”
“是的……”范希源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你能看到地铁站里的那些鬼魂?”
方雨帆面色凝重,沉吟了一下点点头,说:“进入地下铁之后,我便看到了那些鬼魂,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
范希源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太多问题是他无法想得到的。他陷入了另外一个问题的沉思。如果说自己真像那鬼魂说的那样,是驻守三界的夜叉王,那个少年是魔界的王的话,本该是两个水火不容的两个人,为什么他屡次都不至于我死地,这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这是其一。其二,他的力量那么强大,为什么还要虏走小林子相威胁,这又是为什么?其三,更让人奇怪的是为什么在地铁当中,少年杀光了所有警察却唯独留下了方雨帆?
范希源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方雨帆,但反光的镜片让他看不清方雨帆的在想些什么,这个消瘦的警察像把入鞘的刀锋,锋芒尽收。自从医院事件发生以后,他与这个警察之间便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友谊,这种友谊是奇妙的,他不像与谭军之间那种无话不谈的朋友,也不是那种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一种相互信任的默契在两个人中间产生,在种种困难面前方雨帆都为他承担了很多风险,尤其是在医院事件中对他的保护,整件事情都很难让人相信,可这个警察却似乎十分信任他,这仅仅是办案的习惯问题吗?这个警察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一面,这也像一股压力,让范希源有点不自在。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方雨帆问道。
“不知道,到了地狱之后还能怎么办”,范希源疲倦的笑了笑:“只要不上刀山下油锅就行。”
“也是,估计我也能见到一些熟人”,方雨帆也无声的笑了:“被我击毙和抓捕的歹徒说不定正在地狱等着我,等着拆我的皮卸我的骨呢。”
“我这个堂堂的驻守三界的夜叉王居然也要在地狱受死了……”
两个人的笑声顿时让车厢里多了一份轻松的气氛,范希源笑得最是开心,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谁知道地狱在那里,在那里是个什么样子,他们的命运正开往那个未知的地方,他想起了在电视台实习的时候,有个前辈对他说的一句话:当你无法改变的时候,就试着去享受。这句话放在此刻虽然有点牵强,却不失是一种洒脱的心态。
他大笑着望向窗外,却发现有一个影子在玻璃上一闪,只一闪。
他顿时收住了笑声,侧眼望去,车厢里并未有人,那鬼魂也依然站在原处毕恭毕敬的看着他。
“希源,你怎么了?”
“没,没事,我可能是看花眼了”范希源哑言笑了笑。
真的是我看花眼了吗?范希源心里想着,再次向车窗望去,这一次他看清楚了。只见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慢慢的向他们走来。这个男子的脸像一个光滑的蛋壳,看不到五官,可他健硕的身体,肌肉分明,手里还拿着一把牛角尖刀,不规则的在空中划着,划着——居然划到了自己的大腿,鲜红的血液从口子处喷涌而出,可他手中的刀却依旧没有停止。
范希源心头大骇,立时站起身来往自己的右侧望去,过道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了?”方雨帆对他的突然转变显然有点措手不及。
范希源并不搭话,惊恐的再次向车窗望去,那男子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伸手便抓住了他的头发,顿时他觉得头皮一阵剧痛,头跟着往上仰,光滑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凸起的喉结随着他口水的吞咽,微微起伏。
“窗户!”范希源大叫一声,他看见那男子手中的刀已经高高扬起。
方雨帆惊恐的在车窗上看到了那男子的影子,便去拉扯范希源的身体。
嗞的一声,方雨帆觉得脸颊上一凉,尖锐的刺痛随之而来,一股暖流涌了出来。他顾不了那么多,毅然死命的去拉扯范希源的身体,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拉不动,像在拉一块千斤巨石一般。
车窗上,那男子手中的刀再次扬起,刀尖上闪着渗人的寒光。
“快把玻璃打碎,快点!”鬼魂在身后尖叫起来。
方雨帆想都没想,抬手对着车窗便是两枪,哐铛几声,玻璃便碎了。随之,左手一使劲,范希源的重量感顿时消失,便被拉了过来,两人被惯性一带,都跌在地上。
范希源惊魂未定,抬眼去望鬼魂,却发现那鬼魂竟漂浮在空中,四肢乱蹬,表情也是惊骇不已,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叫。他向车窗望去,原来是四个一模一样的男子正扯住他的四肢,一个男子正举着尖刀向他走去。
砰砰两声枪响,车窗玻璃应声而碎,鬼魂便掉落在地上。
“快,快到没有玻璃的地方来!”鬼魂大叫着。
正当两人挣扎着向鬼魂那爬去的时候,却发现车厢里霎时寒气逼人,让他们如入冰窟,而且车厢里的灯光越来越暗,窗外的黑暗像无数的爬虫飞快地涌了进来,顷刻间车厢里暗淡无光,如坠深渊。
黑暗中,只听见两人起伏不定的喘息声,在急速运转的机械摩擦声里显得脆弱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两人不知所措的当口,整个车厢剧烈的抖动起来,从车窗上涌进来的风判断,车速似乎加快了许多。
终于要到了吗?
范希源在黑暗中咬着嘴唇,鼻孔里呼出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他挣扎着扶着靠椅站起身来,深不见底的黑暗让他感觉像个瞎子,他的身体随着车厢的晃动而不停地抖动,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害怕,他伫立着,任凭寒风划过自己的脸庞,那种刺痛也许是见证他还活着的凭据。
又过了很久,从无尽的黑暗中,他感觉到前方有了一种光,这种光开始是一个点,然后慢慢变大,越来越大,变得十分耀眼,他感觉到眼前一阵眩晕,大脑细胞激烈的活动起来,很多过往像倒带一样向后退着,他看到了很多的自己还有别人,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容。
接着,他被光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