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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叮嘱她夜晚莫要出房门,却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就代表他不想说。
他不说,她就不问。
这几日在世子府,她被长孙璟好喝好吃的供着,长孙璟每日还特意抽出时间来陪她聊天、品茶。
大到衣食住行,小到口味心情,事事都会照料着她。
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晒着,含着口里怕闷着。
有时于望涯会偷偷感慨,抛开其他不说,单论性格,长孙璟一定是她此生遇见的最温柔的男人。
夏日天气燥热,天地似一个大蒸笼将人闷在里头。
纵然静静坐着,肌上亦会无端沁出一层薄薄细汗,里衣湿哒哒贴在背上。
真是令人想解衣裸奔的天气。于望涯立在敞开的轩窗边,欣赏着自窗外斜伸进来的灼灼花枝,如是想。
她生来便是畏暑惧寒的体质,好在幼时被人伺候得极好,无论热夏或寒冬,她的居处总是锦花齐芳,四季如春。
但自家道中落以后,她凡事亲力亲为,才深刻体会到以前的娇娇体质都是万金养出来的富贵病。
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衣食住行全靠自己,她才明白,世上没有人做不成的事,只有做不成事的人。
咚咚咚——
正对着窗沿上一只跳跃的家雀儿出神,一阵轻柔缓和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转眸看去,只见俊俏的紫袍男子缓步而来,手中端着一个白玉碗,嘴角含着温润笑意。
“民女见过世子。”她微微行礼。
长孙璟笑着颔首,见少女白瓷般的脸蛋上薄汗点点,左手自腰带掏出一块锦帕,欲替她拭去汗水。
手伸到半空,忽然想起少女不喜欢人触碰,于是柔声问:“姑娘是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于望涯伸手接过:“多谢世子,我自己来。”
两人行至桌边坐下,盛着凉水的白玉碗里浮着三四块寒意森然的冰疙瘩和数十颗嫣红的荔枝。
长孙璟干净好看的手捏了一颗荔枝,细致地剥去外壳,露出如玉石般的雪白果肉,光是看着,便让人口齿生津。
他将剥好的荔枝放进于望涯身前的空茶盏里,示意她吃,接着又剥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这些本可以让下人做的事,长孙璟却要亲自做。
她愿意剥,于望涯也愿意吃,两人虽一时无话,气氛倒也舒适安宁。
就这样静静坐了半个时辰,于望涯便以疲倦需午休为借口将长孙璟支走了,临走时,他还细心地扭了一块凉帕,让她敷在额头上,去去暑气。
长孙璟走后,于望涯躺在榻上计划着今晚离开世子府。
一眨眼,金乌滑落天际,周围暮色四合,点点烛火晕开柔和的昏黄光雾。
于望涯与众人用了晚膳后回了居处。
子时,在长孙璟的贴身小厮来锁门时故意发出声响,引他进来。
自己则躲在门后趁机将他打晕,扒下他的外衫给自己套上,又将小厮反锁在屋里,自己则扮成他的模样,垂首走在小径纵横的花园里。
花园里每隔三步,便落着一盏高脚烛台,连树干上也挂着七角流苏宫灯,将府邸照得明如白昼。
而周围的仆人们各做各事,挑水、修剪花草、扫地、洒扫。
于望涯压不下好奇心,余光环视一眼四周,诡异之处在于,昼伏夜出的全是男仆。
她这时才突然想起,来世子府这么多天,白日里除了偶尔看见长孙璟的贴身小厮之外,其余做活的、服侍的全是女子。
世子府里,白天黑夜,阴阳分明。
于望涯往花园偏僻角落走去,这些天她观察过世子府的地形,地阔人多,墙高房密,翻墙不易。
但在花园西北偏僻角,是杂物堆放处,可以借着杂物翻出去。
路过厨房时,里面灯火通明,嘈嘈切切的切菜声传来,似是在给主人准备餐食。
然而没想到,穿过幽深曲折的走廊时,在拐角处蓦然撞上一个人。
借着檐下朦胧灯光看去,那人着一袭墨衣、银冠束发、面如冠玉——长孙璟
于望涯登时生出几分慌乱,下意识垂首,却被那人强势捏住下颌,逼迫她抬起头来。
他淡淡盯着她,不复往日柔情蜜意,却是阴鸷幽深,眼底杀意涌动。
他启唇,一把低沉嗓音,含着几分玩味与厌恶:“竟是个女人?”
“长…长孙璟?”于望涯仔细打量他,眼前的男人披着长孙璟的皮囊,但他的眼神告诉于望涯,他不是长孙璟。
“呵呵——”
他冷笑一声,眼底杀意渐浓:“我可不是你的温柔情郎。你应是新来的,恐不懂这府中规矩。白日这里是他的地盘,夜晚是我的地盘;他最爱护女人,而我,最厌恶女人。凡是在我眼前出现的女人,我都会——杀掉。”
话音犹未落,于望涯只觉喉间一紧,那只白日才为她剥荔枝的手此刻却如铁钳一般紧紧箍住她纤细的喉咙。
他的气力极大,稍稍一用力,便能将于望涯的脖子扭断。
他的五指渐渐收拢,将于望涯拎起来抵在檐柱上,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语气狠厉:“去死吧!”
适时,一名厨仆端着托盘出门来,余光瞥见长孙璟正扼住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微愣片刻后,端着托盘走了,见怪不怪低语一句:“哪个不要命的女子竟敢在夜晚出来走动!”
于望涯因呼吸困难而瞪大眼睛,额角青筋暴起。
倏忽,一道寒光掠过两人的面,长孙璟的手背被利刃划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于望涯趁他松手之际一拳冲在他的鼻梁上,拔腿就跑!
长孙璟忍痛能力惊人,也不管伤口,一阵风似的逐她而去,似是不把她杀死不罢休。
世子府小路复杂,穿过繁茂的红花绿叶,于望涯竟被他逼到一处死角。
眼见长孙璟大步走来,她不动声色拾起地上一块硬砖。
如霜月色映照在长孙璟的脸上,竟然显得有些微苍白。
他一步一步逼近,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忽然一个闪身,手中舔过血的匕首刺破空气,朝着于望涯的心脏钉去!
寒光闪烁之际,只听一声闷哼,鲜血在空中绽出一朵艳丽的血花,溅了少女一脸。
长孙璟毫无预兆倒地,而于望涯因错身及时,原本对准她心脏的匕首堪堪刺进她的右肩,汩汩鲜血瞬时洇湿胸前大片衣衫。
她微微喘着气,忍着肩上的剧痛去查看长孙璟的伤势。
她的力度本不足以拍死长孙璟,但方才长孙璟不知怎的,忽然倾身用力撞过来,两物相碰,额头破了,砖头微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