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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军中现在怎么样?长孙誉和宋博有没有过来?”杨度胸口和腰腹上缠着金疮药,头发凌乱神色苍白看着大帐中疲惫不堪的魏啸虚弱的问道。
“侯爷,军中将士受伤的太多了,伤药已经没了,我带人几次想冲出去都被挡回来了,只是····”魏啸犹豫着要不要把大军的实情告诉杨度,太惨了,魏啸跟随杨度多年虽不是没有败过,但从来没像此次一样一败涂地,本是打算夜袭任城,谁料大军刚过河不到一半便遭到埋伏,好不容易回撤,还未走多久,单城方向杀出来一支乱军,前后夹击中侯爷被重伤昏迷,自己拼死突围出来返回天宫庙大营,可谁想许骏突然出现在天宫庙,各部已经被打散了,自己只能带着不到两千人暂时安顿在这破庙之中。
“不要瞒我了,我知道这次惨败,我只想知道我们现在还有没有机会逃出去。”杨度看得出魏啸的犹豫。
魏啸咬咬牙,下决心道:“侯爷,我们现在没有吃的了,军中已经有将士开始杀马了。”悲伤的表情突然变得愤怒,“长孙誉和李岩本来就在我们后方,见大军撤退马上就脱离直奔睢阳了,徐州宋博没有消息,蒙琰是和我们一起退出来的,天宫庙大营一战时被打散了不知道情况如何。”
“哈哈哈!”杨度突然狂笑,给魏啸吓了一跳看着发狂的杨度心道:“侯爷不是被气疯了吧,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看着杨度不知所措,待杨度笑到连续咳嗽缓了好一会儿继续说道:“长孙誉这手趋利避害玩的真是炉火纯青,罢了,那蒙琰小儿定是凶多吉少了。你去准备一下吧,今夜修整一下明日突围。”
“侯爷,是北上和关琛会和吗?”
“去砀郡。”见魏啸疑惑又欲言又止,“砀郡是宋博的地盘,我们现在过去就算是把这战事推到他徐州军,徐州军是他的根本他不会不管的。”
“徐州军前些时日已经伤了元气,河洛那边确实一点事情都没有,何不去河洛?”魏啸疑问道。
杨度无奈的看着这个爱将,真的是傻的可爱,一点城府都没有,若是按往常就让他听吩咐去办就行了,不过现在还是和他说明的好,“长孙誉不会对我们友善的,这个时候去找长孙誉无异于羊入虎口,他长孙誉敢直接杀了我,这么多年一直等这个机会置我于死地。”
“不能吧,长孙誉敢有这个胆量吗?不说小姐在宫中的身份,三爷在南阳扼住他的喉咙他不想活了?”魏啸明白去投长孙誉肯定会有难堪,但是要说动手杀了他们在他心里觉得长孙誉一定不敢。
“你可知长孙誉若是杀我他该怎么脱身?”杨度反问道。
魏啸沉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实在是想不到长孙誉该如何在杀了侯爷后安全脱身。
“长孙誉的后援是皇帝,他是皇帝一手提起来的将领,是皇上的心腹重臣。”杨度坦言道。
“那小姐还是皇后呢,再说大公子还掌控着禁军,皇上会帮他长孙誉?”魏啸依然觉得不可能。
杨度沉闷看着洛都方向,好一会儿才转头看着魏啸说:“魏啸,后面的话本不应对你说,但现在我只能告诉你,如果我这次命丧于此,你把我说给你的话告诉烈儿。”
魏啸听后立刻跪下伏地道:“侯爷,你万不可有这样的心思,魏啸虽蠢笨但拼着命也要把侯爷送出去!”
杨度本想坐起来扶他一把,奈何伤口撕裂的痛感让自己动弹不得,只能说道:“你的忠心我知道,先起来,听我把话说完。”魏啸缓缓站起来抬头看着杨度,杨度见魏啸眼中噙着泪水心中有些感动,这样的一个斩将夺旗能一对一伤了秦川的悍将居然会这样,看来自己选人对了。
“皇帝对我忌惮已久,我们三晋子弟这些年为朝廷平叛,有些功高盖主了,能够让我掌军到现在是因为他需要我牵制裴嵘,震慑那些想要独大的地方势力,你只知道玉儿在宫中为后,皇帝一后两贵妃再加上其他嫔妃不到十人,但中宫至今无子,皇帝仅有的两个儿子全部出自章贵妃,他信的是章怀远,章怀远乃是帝师,与各大势力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你可知在我们出洛都之前章怀远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裴嵘独子裴泽了。”杨度因伤本就口干,拿起塌前的杯子一饮而尽,颇有些凄凉的豪迈,而见魏啸听得神色开始变化了接着说道:“在来的路上我已经让老三去西湖替烈儿求娶章怀远二女儿了。玉儿因我过得并不幸福,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她,杨磊的才能不错,但性格优柔寡断,可为杨氏守成之主,所以皇帝对他并无猜忌,不过也是因我只能为禁军副统领。老三不错,这些年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到了南阳将军,不过一旦有了变故,老三会被权逊和蔡缺拖得不能动弹,我们杨家的兴旺和最大的变数都在烈儿一人身上,只要烈儿无事,三晋无碍,三晋无碍,这皇帝就不敢轻易动手,现在我还不能死,就算死也不能死在长孙誉手里,烈儿还不够稳住若是知道我死于长孙誉手中,他会不顾一切杀到河洛,现在还不是时候,汉三你可懂了?”
魏啸听完后在俯身在地哽咽道:“魏啸明白了,侯爷放心如若真有那一天末将定当全部告诉二公子,然后去陪侯爷,我这就去让人准备明日南下突围砀郡之事。”说完便退下了,杨度看着他的背影心道:“这傻子真是可爱,没有白白培养了这么多年,但凡是明白了绝不拖泥带水,不过说话实在是太难听了,什么是如果有那一天,侯爷我必死了是吗?”伤口的疼痛让杨度自嘲的笑了笑,也许这次真的没有以后了,烈儿你可要稳住了!
距杨度残兵驻守的破庙三十里外的密林中一支队伍悄无声息的行进着,离近了就能看到这队伍的衣甲的残破状就知道是刚刚经历血战,但是兵士的神色却是坚毅无比,这是一支铁军,走在前头是一个身披白袍的小将骑着枣红色骏马,白袍上尽是干涸的血迹,这冬日的月光下透过密林照在他的战袍上竟然有些刺眼,这小将突然伸手做了个停止的,队伍立刻停下,只见他翻身下马,身边的亲卫见状也赶紧下马小跑到他面前,只听那小将低声道:“今夜便在此休息吧。”那亲卫领命后又小跑到后面传达命令。一阵微风那小将头顶树叶晃动一缕夜光照在他的脸上,杨度若是在此肯定会惊讶,这小将竟是他口中凶多吉少的蒙琰。
蒙琰带着徐州军与许骏缠斗了一天后终于突围出来,靠着自己敏锐的嗅觉竟带出来近五千徐州军,算是万幸了,他想着父亲在徐州界附近本打算回转徐州,谁料逃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看不清路况竟又绕回天宫庙附近,着实有些恼火,现在也只能趁着夜色在这密林里修整一夜,明日再想办法回去,想想这几天的事情,真是糊里糊涂,不过也真是对乱军有些敬佩了,杨度老儿的十三骑是当今天下精锐中的精锐,竟被算计的如此大败一场,再加上上次舅舅的惨败,这乱军确实不得了,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一击,现在都不能称他们为乱军了,行军阵法,军纪严明,这哪里还是乱军,明明就是一支可以纵横沙场的生力军,杨度老儿这次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如今别说剿灭乱军了,各家能够自保就不错了,山东算是短期内不可能收回来了,自己必须要赶紧回去劝舅父与长孙誉还有谢家好好聊聊,不能再内斗了,先稳住当下局势再做打算了。
“妈的!狗皮膏药一样了黏上了我们了!”魏啸一刀劈了一个冲过来的士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声吼道:“兄弟要想活下去,不要管后面的一直往前冲!”
“魏啸!速去密林中!”马车中的杨度大声的说道。
魏啸也不说话架着马车就飞奔到密林之中,进了密林以后乱军就逐渐减少了,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的时候魏啸停下马车环顾周边冲出来的将士已经不足百人了,个个身上挂彩,大多已经到了极限,此时若是有一队人马杀来必定一击必溃,盘算着乱军没有那么快追过来试探的问车中的杨度:“侯爷我们休息一下吧,兄弟们已经不行了!”
说完就等待马车中回复,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声音,魏啸一惊赶紧撩开布档,只见杨度侧躺着,背后中了一箭让杨度满头大汗,魏啸瞬间觉得大事不好,不等杨度说话回到车架上扬鞭策马,鞭子还未落只听斥候来报:“魏统领,不好了!密林中有大军杀来!我们快撤!”
魏啸心中一震,真是天不留我,罢了,今日杀的贼人也够本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未能将侯爷送出去,再看周遭将士皆面色绝望,只听魏啸大声吼道:“兄弟们!是我魏啸对不住大家了,十三骑没有孬种,侯爷如今就在这马车里面,今日咱们兄弟就在这不走了!”
本来没有生机的残兵突然一个个站立起来,紧紧了身上残破的衣甲,撩起战袍擦了擦手中兵刃,眼神的绝望逐渐的明朗起来,也不知是谁第一个说了话:“既然侯爷也在,那我等便不走了!”一时间密林中充斥着“不走了!”声音合拢在一起的力量将压在树枝厚厚的积雪全部震落,一阵风起卷起雪花扑在每个人的面上,远远望去像是一尊尊雕塑一样伫立在这天地之间,有着破釜沉舟的气势更多的则是道尽涂殚的悲凉。
不多久马蹄声踏在雪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杨度艰难的挑起马车上布档,一手拿剑抵着马车的木底半跪着撑起自己的身体,他拒绝了魏啸的搀扶,戎马半生,不想没有尊严没有声息的死在马车上,战死才是他应该有的选择,他用力的睁大眼睛,听着即将到来的归宿,就在声音迫近的时候马蹄的声音消失了,没过多久密林中闪出一骑,朗声道:“前面可是十三骑的兄弟?”
杨度看着那马上的小将觉得有些眼熟,与魏啸对视一眼,魏啸收到杨度的信号,疾步走到前方喊道:“我等是被冲散的,你是何人?”
“徐州蒙琰,敢问阳城侯现在何处?”蒙琰神色一喜,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还能碰到十三骑的人,赶紧打听阳城侯的消息。
魏啸大喜,立刻回道:“蒙将军!侯爷就在军中!”
只见蒙琰策马独身一人过来,见马车的杨度立刻翻身下马拜道:“末将蒙琰拜见侯爷!”
杨度见蒙琰过来那顶着自己不倒的力气一下子卸的干干净净,喘着粗气道:“好!好!好!天不亡我!”
蒙琰扫了一眼十三骑的惨状,说道:“侯爷,此地不宜久留,我徐州军还些人马,这里离徐州界不远,家父已派人在徐州界等候,还请侯爷下令吧。”
杨度听后一摆手,说道:“魏统领,出发吧,一切听从蒙将军调度,到徐州后再做打算!”
蒙琰一个口哨,密林中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一会儿的功夫密林中便密密麻麻出现了不少徐州军,杨度看去虽是破衣烂甲,但个个生龙活虎,再看看指挥前进的蒙琰,心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胆量和手段,果真是乱世出英雄!”
杨度见已经暂时安全,便有心攀谈,说道:“贤侄,我记我看你这还活下来不少啊。”
“不敢欺瞒伯父,目前只剩五千人马左右,不过伯父尽管放心,活下来的都是百战之人,我等也都冲杀出来了,最慢今日晚间也能到达徐州。”
杨度心中一个咯噔,在这种被围困的苦战中居然有这样的战果,几近乎妖孽,他不再认为宋博把这小家伙派来是敷衍自己,心中道:“此子日后栋梁耶?枭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