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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奔跑的少年

作者:乐土土土土.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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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越下越大,淋湿了所有的亮光,陈富贵怒吼挥出手中的铁棍,数不清第几次破开雨幕,将扑到面前来的病狗击飞。

    体力在急速地消耗,而且四周的能见度很低,僵持越久,情况就越是不利,如果不是借助天空频频闪烁的雷光,他甚至很难判定出自己目前所处在的局面。

    无法想象这个地方怎么会一下冒出这么多只病狗来...

    没有目光,没有呼吸,没有任何的生命特征,冷漠得一如雷光过后的黑暗。

    铁棍越砸越歪,狗的獠牙好几次险些咬到了陈富贵的大腿。

    在一次雷霆炸裂时候,陈富贵喘着粗气,大吼着用一棍子砸碎了一条狗的脑袋,以此震慑住了那群病狗。

    随后,他丢掉棍子,发狂地往贫民窟的方向跑,狗群醒悟过来,紧咬在他的身后,发疯地狂吠,穷追不舍。

    地面上的积水横流,深度已经完全淹没了脚背,陈富贵卯足了力气冲过一片空地,旋即翻上一堵红砖砌成的墙。

    墙的截面很窄,仅仅足够容纳一只脚,他就像一个走钢丝的杂技演员,扭扭捏捏、小心翼翼地在墙的顶端快跑。

    由于墙体具有一定的高度,病狗们四肢虽然经过变异,但仍然没能跟着陈富贵一起跳上来,无奈之下,它们只好聚集在墙脚处,一边跟随着陈富贵奔跑,一边狂吠。

    它们时不时用力地撞击这堵单薄的墙,企图把这堵墙撞塌,把陈富贵和他头顶的那只病恹恹的猫,从它们触及不到的高处弄下来。

    但陈富贵没让这些疯狗得逞。

    在走完这一堵墙的路程后,他快步跃起,落到了一间棚屋的屋顶,他站在高处,冷冷地望着在狭窄路道上奔跑的病狗们,彻底放弃了在平地上逃跑的想法。

    只不过,不摆脱这群病狗,始终不是个办法。

    假若把它们统统领到挤满妇女儿童的贫民窟去,更是相当于引狼入室。

    情况不见得有什么改善,只会徒增伤亡,增大发病者是数目。

    就在他仍然犹豫不决的时候,那个名字叫罗德的魔法师来到了一个更为高远,更为广阔的位置。

    罗德架起了一把他从未见识过的武器。

    那把武器是一把通体漆黑的枪,枪管修长,枪身上不仅配有高准度的瞄准镜,枪膛更是设有两脚架,以提高射击时的稳定性。

    其精制的机械结构,绝非王家的那几把火铳所能比拟的,对于目标造成的杀伤力,更是相差好几个级别。

    直到不久的将来,陈富贵才知道这玩意儿的名字叫狙击枪,是那罗德的专用武器,他是机械方面的专家。

    那把据说能够开启所有锁具的万能钥匙也是由他所研发的。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天才。

    但他的天才与否,对于此刻的陈富贵来说都毫无意义。

    尤其是当他把瞄准镜的准心放在陈富贵身上的时候。

    陈富贵对他的想法就只有骂娘。

    铜黄色的大口径子弹脱离弹壳,旋转地越过枪管,经过消音以后,在黑洞洞的枪口处喷吐出灼热的火焰。

    子弹出膛,旋即射入冗长的雨幕。

    它的目标专一,跨越漫长的距离而来,就为了取走陈富贵的性命。

    大花猫在罗德扣下扳机前的那一刻就竖起了耳朵,强烈的危机感在它的脑海内轰然炸开,它的那一身浸满雨水的毛发也随之跟着炸开了。

    它霎时间变成了一只蓬松的猫,大喊着叫陈富贵快跑,这里有危险。

    陈富贵自然是不知道这个地方还能有什么危险,那些病狗又跳不上来,附近又看不见半个人影,除非老天不开眼,偏要赏赐他一个雷罚。

    不然,还能谁能伤害到他陈富贵?

    但这既然是莫逆之交的请求,他还是想也没想地开始快跑。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一天进城参加报名时候,抬头看到的那个疯子。

    那个疯子就像他这样在屋顶与屋顶之间飞快地奔跑着,压根儿不担心自己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压根儿也不害怕自己会摔得粉身碎骨。

    他跳了起来,矫健地跃出这座棚屋的屋顶,越过病狗们的头顶,稳步地落在另一间相邻的棚屋上。

    大花猫在他跳跃的时间中,慌忙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一颗冒雨而来的子弹击穿空气,最后轰中一块瓦片,即刻将那块颇具硬度的东西轰得四分五裂。

    陈富贵听闻了子弹落地的声音,可不等他回头张望,他头顶的莫逆之交就尖声大喊,跑!快跑!不停地跑!别停下来!停下来就没命了!

    先是狗,后是枪,陈富贵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里,命运仿佛对他的人生进行了催化,以至于发生了某种剧烈的反应。

    在这场颠沛流离的逃命中,他被迫地一直往前跑,一直往前跑。

    哪怕体内的力气都要被消耗干净了,哪怕呼吸都要延续不过来,他也不能停下来,只能马不停蹄地一直向前,一直向前,跑往某个他也不知道的地方。

    但是,渐渐地,他不仅没有感到再多的恐惧,反而越跑越快,越跑越亢奋,疯狂迈动的四肢迸发出无穷无数的热量。

    他身体变得无比的轻盈,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就像一团在雨中怒放的火,纵情地燃烧着青春年少的光芒。

    他从没想象过自己的体内竟然潜藏着这么巨大的活力,就像成为魔法师以后的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原来还是个少年。

    原来还是个少年啊...

    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热泪盈眶地望着奔雷涌动的苍穹。

    瞄准镜的准心一直黏贴在他的身上,死神的利刃无数次飞来,又无数次的落空。

    大花猫判定枪击位置的叫声,在风中拉扯成长长的线。

    仿佛连接着一只艳阳高照的风筝。

    在一个脆弱而又遥远的幻想中,这里既没有大雨,又没有枪击,既没有病毒,又没有疯狗,没有疼痛,没有死亡...

    他和他的朋友们在雨后初晴的大地上无忧无虑地奔跑,忘记所有的烦恼。

    这一刻的他们还年少,还不曾知晓岁月给带来的沉重和衰老。

    故而,他们的脚步轻盈无比,他们的身姿所向披靡,总以为凭借胸中的一腔孤勇,就可以去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