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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了,自那日最后与他一抱,一晃就是七年……
这些年,她再无机会见他一面,只听说他这辈子怕是要长眠不醒,后来又听说他要醒了……只是这些全都是听说,不是真的……
而这一刻,当她亲眼见到他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发现自己的身子在发颤……
“阿……阿溯?”
她喊出来的声音不知不觉就哑了,眼睛里更是不知不觉起了一片水雾,语气则是完全不确定的。
而他走到了她跟前,温柔依旧:“是我,薇薇,好久不见。”
是啊,他们是好久不见。漫长的七年,青春逝去,爱情枯竭,梦想毁灭,曾经规划好的美好人生彻彻底底偏离了方向……
再见,前尘往事历历在目,触手可及,那些纯纯的爱恋依旧盘绕在心头,只是望过去时,中间却隔了茫茫一片。
那是什么呢?
明明很近,却又遥不可及。
她眼一眨,泪水已然落下。
他醒了。
她以为的天人永隔终没有发生,有生之年,她再次见到了他……
那个她一心想嫁的少年,那个她喜欢到骨子里的人儿,这一刻,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不知不觉地,她伸出了手,轻轻地覆在了他那张显得无比消瘦的脸颊上,温热而细腻的触感传递了过来……
大颗的眼泪不自控地滚落。
他还活着,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儿,也曾是她一直以来祈求着的事儿。
这七年,她做梦都在想:也许明天天一亮,他就找来了;也许明天,他们的日子就可以恢复如初了;也许……
可随着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一个月一个月地流逝,她一岁一岁地长了上去,那个希望渐渐被时光无情地瓦解了、侵蚀了,她也就变得麻木了,也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如今,她的人生已经彻底大变,变得完全回不去了,他却在这个时候醒来找她。而她呢,父亲没了,自由身也没了。这会儿,她这么急匆匆地从外面跑回来是为了什么?
哦,她是为了医院里的某个男人而来。
那个人叫傅禹航,是个流氓,是个人渣,是个神秘的人,却是父亲一心认定的女婿人选。在遇上危险时,他会护她,把生机留给她,把危险全部揽下……
她一片混沌的脑海中,另一张阳刚的脸孔一点点浮现,那人笑得很邪气,很爱占她便宜,还总惹她生气,把她气得直咬牙,她却每每被他的神秘吸引着……
突然,她收回了手,眼泪却没收住:“你……醒了,真好,真好……我以为……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对不起,让你担忧了这么久;对不起,害你受了这么久的苦,害你等了这么久……”他的声音也是喑哑的。
下一刻,他手臂一伸,将她捞进了怀里,把她箍在胸口,以感受她的存在。
“真高兴,你还活着;真高兴,还能和你说话;真高兴,还可以和你拥抱……”
她伸出手,回抱住了他。事到如今,他还能走能说,全是老天爷在关照他。
“薇薇,找个地方,我们好好谈谈可好?”他低声说出了一个请求。
“好……”
她的神情是迷离的、恍惚的,待回过神,她才发觉自己已然答应了。
边上小游看着这一幕,心里起了层层疑惑:这个秦芳薇不是有老公的吗?怎么现在又在这里和别的男人缠缠绵绵地抱个没完?
这人是谁呀?
他们就近寻了一处特色餐馆,邓溯依着秦芳薇以往的喜好点了四菜一汤。
当菜上来时,她看着它们,眼红红的,低着头,没有下筷。
“不合口味吗?”邓溯有点担忧地问。
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七年,她如今的饮食偏好是怎样的,他不是很清楚。
“不是,我喜欢的。”秦芳薇咬着下唇,“只是很久没在外面点这五道菜了……”
“那就尝尝吧!”他给她夹了一些过去,“快吃。”
“嗯。”
她吃了,可是越吃,眼泪掉得越多。
“怎么哭了?”
邓溯有点无措,去抽了纸巾,给她抹泪。
她将一嘴巴的食物全给咽下了。
“没什么,只是……只是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我爸要是看到你醒来,一定很欣慰……可惜……”她顿了顿,神情无比哀恸,“可惜他再也见不着你了……”
想当初,他是父亲最喜欢的学生。曾经,她以为这对很是谈得来的师生将来必会成为感情深厚的翁婿,结果呢……
“对不起,我来迟了……”邓溯神情一黯,满面怅然,一觉醒来,一切皆已面目全非,这是何等的悲哀,又是何等的无奈,“我去陵园拜祭过老师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的!”
“你……”秦芳薇怔怔地看着他,“你去刑警队询问过这件事了?”
“嗯!”他点头,“就前些天,我终于自由了,也得到了医生的允许,可以正式出院,就去你家找过你,可惜和你错过了。第二天我去你公司找,结果一位凌小姐说你借了她的车刚走……我好不容易弄到了你的号码,打过去却提示关机……之后,我等得发闷,就去了一趟刑警队,把老师的事做了一番了解……”
闻言,秦芳薇眯了一下眼,想到了那天晚上,她和傅禹航本来该在小区用餐的,结果傅禹航那家伙不知怎么的,非要去谍报本部,走的还是楼梯。当时她就觉得他反常,现在越发觉得其中有古怪。
她思量了一番,将手机掏出来,翻了一下未接来电和短消息提醒,果然,足有十几条短消息未读。
呵,他们就这样阴差阳错地生生错过了好几天。
而这几天发生的事,又是那么惊心动魄—傅禹航这个人在她心里的形象,那是一再地被刷新,一再地被深化……
“他……待你可好?”
终于,邓溯轻轻地谈到了这个极为敏感、极为刺痛人心的话题,那清亮的眸子也透出了几分复杂和沉痛:“我听说了,老师过世时,他人在外地……薇薇,关于那个人的背景,我也略做了一些了解。那样的人,不该是你喜欢的人。我找索尧了解过情况,对不起,又是因为我妈,因为我,你才匆匆地错嫁他人……”
这个女孩是他最心爱的人,如果不是当年发生了那样一场悲剧,他或者早该娶她为妻,娇儿都该绕膝了……
秦芳薇什么也不说,心里对张爱旖怀着太多太多的怨恨。想当初在牢里时,那几个女人一直为难她,时不时给她苦头吃,全是因为张爱旖特别关照的。她清清白白的人生被毁,她的婚姻被父亲逼迫,她的人生一步步地错位,全是那个女人造成的。
可偏偏那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薇薇……世间七年,我失信于你,未能陪你一起走过,还害得你多灾多难。如今我妈她再难管得着我,就是不知道迟了七年,我还有没有那个机会重牵你的手,不负余年……我是下午就来的,已先一步和傅禹航见过面,那样一个复杂环境当中的男人不该是你最后的归宿,我也无法看着你被一个你不爱的人困住后半辈子。所以,我来见你是想问你要一句话?:薇薇,我还有机会吗?虽然你已经嫁人,但如果你过得不快活,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那么,还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别让我们的余生留下遗憾……”
他终于说出了他最想说的这番话。
可是,她还会给他机会吗?这一刻,邓溯无比专注地望着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曾经,他是最了解她心思的,可隔了那么久,他不确定了。
因为这番话,秦芳薇心乱如麻,深爱的男子终于回归到了生活当中,这如何不让人心动?
可是,现在她的人生也已变得复杂,傅禹航走进了她的人生,她已经没办法想进就进,想退就退。她不再自由,她已婚了。
“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她轻轻地反问,语气是那么苦涩。
“世间万事,都在人为。”他冲她笑得纯净温柔,一如当初她最喜欢看到的梨花怒绽,好看得不得了,“薇薇,好好想一想未来你想怎么过。不管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会永远守护你……”
后来,她浑浑噩噩地回了医院。推门走进傅禹航的病房时,她还在想:该离婚吗?该守着这段无爱的婚姻吗?
她的心莫名有些发虚,隐隐的愧疚发自肺腑。
这是一段不正常的婚姻:男人怀着一个不正常的目的娶了妻子,女人怀了一个不正常的目的,嫁了丈夫。他们在这段婚姻当中各有所求。
有一天,女人爱着的男人带着真心而来,婚姻中的女人该何去何从?
女人想抽身,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谁不想有一个团团圆圆、美美满满的结果?
可是,有时以为很美好的将来,不见得就会真的到来。
对于秦芳薇来说,如今邓溯也成了一个未知。
她唯一庆幸的是,他还活着。
她啊,看到自己在意的人还健在,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毕竟在这世上,除去索娜,她再无亲人,而邓溯,自四年级起,他就参与了她的生活,他们即便不能成为夫妻、成为情人,至少也是知根知底的朋友。
见朋友安好,她自是开心的。
“回来了?”
房内有别的人,邻床有亲戚过来,正在小声地说话,两床之间的床帘拉了一半,傅禹航正靠在床上翻着手机,看到她进来,脸上展开了笑容,明亮而耀眼,很窝心。
那张刚硬的脸孔上点点散落的青紫在提醒她,这个男人,就在不久之前,因为要查她父亲的死因,被卷入了一场不知对手是谁的危机当中,还为了护她置自己于危境,而她在这个时候居然想着要如何离开。
可耻吗?她自问。
非常可耻。她的脑子里闪过了这么四个字。
不管前尘如何,此时此刻,这个人是她的丈夫,是父亲寄予了希望、可以带给她幸福的人。
“嗯。”她点头,低头看了看手上拎着的外卖,“我回来晚了。你吃了吗?我给你带了粥,是鱼片粥,很浓稠、很香……”
借着说话,她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古月斋的?”傅禹航瞄了一眼,“刚刚小游倒是帮我买了米汤,不过不好吃,我没吃多少。古月斋的粥是出了名的好,那就给我来点吧……”
“嗯,你靠着别动,我喂你。”
她把病床上的小桌板架起,将粥搁在上面,取了汤勺去冲洗,回来后,坐在边上,挖了一勺,送到了他嘴边。
看到这光景,他的眉眼间全是笑,笑得可开心了。
“吃呀,笑什么?”
“哦!”傅禹航含了一口粥,咽下后说,“突然想到一个词!”
“什么词?”
“因祸得福。被老婆疼的日子,美死了。”他满足地叹息着。
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嘴里则轻轻嗔了一句:“傅禹航,你一天不轻浮就不舒服是不是?”心头则有点歉意,自己稍稍待他好一点,他竟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
“我哪里轻浮了,这是大实话,我就是喜欢跟你在一起嘛。”他还一脸正色。
她听着,不觉无奈一笑。
这个人的脾气,她已一点一点摸透了,他就爱逗她、哄她、捧着她。
这样的他,她好像已经没办法讨厌了。
“怎么样,保险柜打开后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一边享受着老婆的喂食,他一边关切地问起了这件事。
那个小游来时,他有问,不过那家伙知道得不多,只说杨队带了一个军工密码箱回来,他们的技术人员破解了几个小时都没有结果,现在那箱子被锁在了刑警队。
“一共六件东西。”
“哪六件?”
“一套收藏版的人民币,一块古董怀表,一支金笔,一幅字画,一本老相册,一只小号密码箱……前面五件东西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就只是我爸收藏的值钱物件。那密码箱现在在刑警队,还没打开,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一些什么。”
说到这事,她压低了声音问:“哎,据说那个技术人员也是个电脑高手,却搞不定那密码箱,你怎么做到的?”
对这件事,她真心好奇死了。
“我呀,我天生对那玩意儿有兴趣,学着学着就会了。”傅禹航一点也不骄傲,在别人眼里不得了的事,在他眼里似乎只是一件小事。
这人啊,想让她不另眼相看都难。
“人民币、怀表、金笔、字画、老相册……就这五件?”他把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对。”秦芳薇点头,默默地喂着粥。
傅禹航不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一碗粥,就这样吃完了。
秦芳薇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知道他思考的时候,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不像调戏她时那般不正经,而是变得格外的深不可测,就像神秘的大海,有着让人想一探究竟的魅力。
这个男人,和邓溯是截然不同的。
和邓溯在一起,她总感觉人生便若阳春三月,一切静好,只待细水长流地安然度日,你知我,我知你,心里无比踏实,未来,他们会共同成长。
而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今朝不知明日,总有很多的不确定,每每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不,准确来说,那些意想不到的事不是他带来的,而是她命里本来就带着的,只是在遇上他之后,那些隐患一个个爆发了,所以,她会觉得他带来的总是变数……
如果那些变数发生在她和邓溯身上,想来同样是兵荒马乱的,所谓的岁月静好必然会被打破,也不知道未来将如何……
现在的情况是那些变数降临在了她和傅禹航身上,因为陌生,以至于她越发觉得迷茫……
总之,两个男人,一个是她深爱的,一个她一点也不爱?;一个她魂牵梦萦,一个她做梦都想逃离;一个让她觉得温暖,一个叫她猜不透;一个的母亲令她害怕,一个的来历让她想一探究竟;一个已失去七年,重新回来,一切还能如旧吗?一个闯进她的生活,打乱了她的平静,誓不肯离开,她能如何?
她迷茫……
“现在我没看到东西,也没什么想法,等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去银行看一看。还有那个小密码箱,里面放了什么东西,回头他们要是破解开了,你看一看再同我说。芳薇……你在想什么?”
她正想着,被他一叫就叫回了魂。
“没什么……”秦芳薇回魂,目光闪烁了一下,心虚极了,低头看了看空空的外卖盒,“我去扔掉。”
“哦!”他眉开眼笑,摸了摸肚子,“老婆喂就是好吃,不知不觉就吃光了。”
他嘴可甜了。
她却躲开了他热烈的目光,逃了出去,来到楼梯口的生活垃圾筒边上站了良久。
病房内,傅禹航收了笑,眉蹙起,心情浮躁之极。
她回来时,傅禹航闭着眼,好似睡了,邻床病人的亲属也都回去了,时已九点半,整个病区安安静静的,偶尔有病床上的呼叫铃响起。
秦芳薇把陪护床轻轻地放下,又去向护士要了陪客被,关了灯,和衣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两个男人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来来回回地交替闪现,她不知道未来该如何……
其实傅禹航没睡,灯一关,他就睁着眼,借着从门板中间的玻璃透进来的光打量她。
她心事重重的,只因为她已经见过邓溯了。
刚刚小游说过,有个年轻人来了,秦芳薇跟着去了。
古月斋这种地方,凭秦芳薇现在的消费水平,她不会自己去,所以,他可以肯定,邓溯一直在楼下等她,现在这对分别了七年的情人总算是见着面了。
一场人为的事故在七年前将他们拆散,现在他们好不容易重逢了,必会抱头痛哭—她的眼红红的,足以说明这一切。
在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之后,她有什么打算,这是他迫切想知道的事,结果她什么都没有说。
这于他是一种煎熬。
他想着,他该和她说一说的,这么憋着会憋出毛病来的。
于是,静静的夜色中,他轻轻叫了一声:“老婆。”
她忙坐了起来,走近按亮了床头灯:“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了,还是想上洗手间?”
她如此关切,为什么?因为她终于要离开他,觉得心下歉疚,所以才如此殷勤吗?
“没什么……”他忽一笑,握住了她那双纤纤素手,骨感极了,也细腻极了,“只是想告诉你,邓溯来过。”
秦芳薇的身子顿时僵了僵,神情也跟着冻住了。
“之前他找到小区,我是故意带你避开了他……他还给我打了电话,但我没和你说。”他把自己的小人行径一一道出。
他如此诚恳,令她一呆:“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醒了?”
因为他有一个那么强大的谍报系统。
“不是特别早,就最近。不管你信或不信,若没有必要,我不会深入去调查。”他实话实说。
“为什么?”
“太刻意关注,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
忽然,他松了手,直直地望着她,那深沉的眸子里浮现了一片叫人惊讶的情思:“秦芳薇,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现在,我只想对你说,在你准备做决定之前,请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你让我怎么给你机会?”她反问,嗓音轻轻的。
闻言,傅禹航神情顿时一黯,随即泄气一笑,这个女人还真是够绝情。
也是啊,人家是初恋,而他只是趁机而入的人,怎能相提并论?
“哦,我知道了。”他闭了眼。
他明知是这样一个结果,却还是不死心,结果受伤的始终是自己。
而他和她的这段婚姻时光,只是他一厢情愿做的一场美梦。
是梦,终有醒的一天,不管怎样,他曾拥有过她一阵子,好像也不枉此生了。
“等老师的案子一了结,等你安全了,我们就去离婚。”说出这句话时,他的心里很不好受。
可是,除了放手,他还能怎么做?
老师让他别做傻事,别再拱手相让。
这一次,他也的确不想让。能娶她本就是计划外的事,既然娶了,他就是想尝试,更想证明自己不比邓溯差。可不管自己怎样不服气,他不讨她喜欢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之前他一口咬着死也不离,是拉不下那张脸,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现在他终于松了口,不过有个前提,就是等案子了结。到时,他愿意成全她,只因为他不想和她把关系闹得太僵。既然不能继续做夫妻,他只愿他们还可以做朋友。
秦芳薇怔了怔,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两句,明知他误会了,却不急着去纠正,而是细细地想着他这种语气转变的原因。
“去睡吧!”他重新睁眼时,神情平静极了。
“我还没把话说完。”她站着未动,说得慢吞吞的。
“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他蹙眉。
“不,你没明白。”
“……”他不解,望着她。
秦芳薇淡淡地强调:“我想说的是,傅禹航,你已经是我丈夫,不管当初我是为何嫁给了你,现在我们总归是夫妻了。除非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否则,我不会离婚。这更是我爸的心愿。所以,你求的机会,不用我给,也没有竞争一说,因为我和你早已成为一家人。”她极其冷静地说着。
这番话挺让他惊讶的,原来她不是不给机会,而是已经认可了他。只是他更明白,这种认可并不是感情上的认可,而是理智上的认可。
他开心之余,又是感伤的。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过了良久方轻轻说道?:“可我要的不是勉强,而是你的心甘情愿。秦芳薇,你真的甘愿吗?”
隔壁床上的病人在打呼,睡得很沉,他好得差不多了,故连陪床都没有。
傅禹航和秦芳薇说话又轻,完全影响不到他的休息。
“我……我累了,睡吧!”
秦芳薇躲开了他的逼视,把床头灯关了,回了自己的陪护床,裹了被子闭了眼。
她不想回答,也不愿违心欺骗他。
爱情这玩意儿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喜欢一个人也不是自己想停就能停下来的。对于邓溯,她爱了太久,就像吃了太久的鸦片,戒不掉了。
可是,这段婚姻,她也没理由去放弃。
虽然她不爱那个男人,可那个人已成她的丈夫,而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在他为她舍生忘死,险些丢了性命之后,在他还在病床上躺着的今天,如果她为了一己之私而选择弃他不顾,那她成什么了?
忘恩负义的事,她不做。
在决定往下查时,这个男人就告诉过她,未来肯定危机四伏,她坚决要查,他就奉陪,是以现在她纵然找回了初恋,也不可能和初恋再续前缘。
在这世间,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那就是责任。
傅禹航失眠了,他没逼着她要答案,因为那个答案,他已从她的回避中获知了。逼出违心的话,没意思?;逼出真心话,伤的就是自己,那他就不问了。
年少时,他认为爱情至上,并为它不顾一切,待岁数一长,才明白在这世上,爱情是比较空的东西,每个人身上背负的责任更为重要。
所以,他艰守到了如今。所以,她不会离婚。这里面无关爱情,更多的是责任。
这便是生活。
人年纪越大,越能体味到“责任”二字的分量。
是的,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只有责任。
这就是他们俩的现状。
清晨,傅禹航有点尿急,扶着床上的扶手起来,但他再铁骨铮铮,终是一副血肉之躯。麻醉药失效后,身上的疼,他咬牙忍着;肚子饿却不能多吃,他也忍着;只有尿急,他没法忍。
他不想在床上对着夜壶尿,可每次下床,他整个人软得就像双腿是棉花做的,之前需要刑警队的人外加小胖扶着才能进卫生间,现在他只能靠自己了。
谁知他一动,秦芳薇就醒了,看他坐了起来,忙上来扶。
“想干吗?”
“上洗手间。”
“我扶你。”
“……那麻烦你了。”
傅禹航没客气,他知道自己的状况不是自己想任性就任性得起的。
他用自己手臂勾住了秦芳薇的脖子,借着她的力量往卫生间走,开了灯,关了门。
由于一只手伤得严重,另一只手又勾着她脖子,他没手解裤子。
秦芳薇迟疑了一下,轻轻说:“我帮你……”
傅禹航有些尴尬:“不如你出去,我自己慢慢弄?”
长这么大,他还没当着一个女人尿过尿,纵然她是他老婆,那感觉仍是极怪的。
“没事,我来。”
既是夫妻,该有的亲密都有过了,那么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她帮他解开裤子。
不想那裤子腰身很大,她一松手,它就全掉到了地上。
秦芳薇一呆,这下,她算是彻底看光了他。
她红着脸忙帮他把裤子拎起,抬头就对上了他那亮晶晶的眸子—欲笑而未笑的。
“你故意的吧!”他盯着她,指控着。
她马上否认:“哪有!”
“肯定是故意的。”
“没有。”她恨恨的,有点恼羞成怒,“你到底尿不尿?要是不尿,我们出去了。”
“尿,尿,我受不住了……”
秦芳薇侧过了脸,粉粉的脸上红成一片。长这么大,她还没侍候过男人尿尿—虽然这种事属最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然而如此服侍,一般是夫妻之间或是亲人之间才会有。
现在她如此服侍他,自是将他视为丈夫了。虽然她在情感上是排斥的,可她屈从了现实。
待他方便完,她为他系好裤带,又扶他细细地洗了一把手。
他想刷牙,她帮他挤牙膏,接漱口水?;在他刷牙的时候,她帮忙稳住他,之后又给他拧毛巾洗脸。她尽心又尽责,尽着一个妻子该尽的本分。
对着镜子,他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纵然这当中没有爱情在,可是这重要吗?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不是因为爱情走到一起的,却也能相敬如宾地走完一辈子。
忽然,他以一只手拥住了她,轻轻叫了一声:“别动。”
她果然没有再动:“干什么?”
“想抱抱你。”
“……”
镜子里,一男一女抱到了一起,看上去很亲昵……
“如果哪天你后悔了,可以和我说。”他望着镜子中神情极为不自然的她,将唇凑到她耳边,意有所指地说道,“我保证不会为难你。秦芳薇,我唯一的希望是你平平安安的,好好的,无灾无难地活着……”
秦芳薇的心紧缩着:这一刻,她忽然感受到这人是爱她的。
可她不明白,他对她的感情是怎么来的?
“傅禹航,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忍不住看他,并脱口问出了这个问题。
傅禹航一愣,不觉笑着问:“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肯定是被那个人身上某种优秀的品质打动了……”
她觉得这世上没有没理由的喜欢,就像她喜欢邓溯,是因为他的思想和她的思想在同一个高度,他们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他们的“三观”惊人地相似,他们的合作总是愉快的,他们在一起,可以让彼此开心……
“等哪天你爱上我了,我再告诉你……”他卖了一个关子,靠着门,轻轻捏了捏她的脸,“不过,秦芳薇,你要是一直这么待我好,我会越来越放不下的。”
那热辣辣的目光还真是让她不敢直视,心里则在想,这人说话有点自相矛盾,一会儿说愿意放开她;一会儿又说只有她爱上了他,才会告诉她那个理由?;一会儿又道要是她待他太好,他就会放不下……矛盾得一塌糊涂。
可若细细咀嚼个中滋味,就能明白,他的矛盾全是因为他对她用情至深。
只是,她真的很不懂,他的情到底是怎么来的?
最吊人胃口的是,他不肯说。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敲门:“你们快点……我快憋不住了……”
是邻床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