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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明月高挂,微风阵阵,荷塘边蛙叫不断,与林子里的蝉鸣交相呼应,秋老虎严重,一切比之盛夏亦不遑多让。
自从水玲珑给诸葛钰做了一副四巧板,诸葛钰每天临睡前就多了一项雷打不动的娱乐活动。初见四巧板时,诸葛钰是嗤之以鼻的,觉着不就几块破木头,能捣腾出什么玄机?可水玲珑当着他的面拼了一个t形,并让他看了几秒后打乱了让他来拼时,他傻眼了……
“好了,还不快睡觉?什么时辰了都?”水玲珑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小声嗔了诸葛钰一句。
诸葛钰盘腿坐在床对面的软榻上,研究着继t形、长方形和四边形之后的另一种图形,没道理水玲珑会他不会啊,大老爷们儿可不能输给一个小女人!
摆得焦头烂额的某人瞟了一眼画满图形的册子,不服输地哼了哼,继续埋头苦干:“你先睡。”
水玲珑顿觉好笑,她只是一时兴起做了一副四巧板,打算将来给哥儿和姐儿开发智力的,诸葛钰问起呢,她便简单地示范了一下,这倒好,他就此迷上了。他天赋不错,她就示范过一次t形,他闷头捣鼓了十分钟的样子,就准确无误地拼出来了。后面她画在册子上的图案再没示范过,他自己拼来拼去的,竟也拼出来不少。要知道,当初她可是一个也没自己拼出来,全是荀枫手把手教的。
将熟睡的姐儿放在床内侧,水玲珑拢了拢秀发,也躺下就寝。
可不知怎的,她明明困倦却就是无法进入梦乡,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
面向诸葛钰,就见他一脸认真地盯着榻上的四巧板,烛光在小麦色肌肤上映出一线柔和,比女子的更浓密卷翘的睫羽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遮不住眼角不经意闪过的媚色,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简直是祸国殃民!水玲珑暗暗诽谤了一句,目光却顺着他眉宇缓缓下移,落在他红润的唇瓣上,久久无法抽离。
“诸葛钰!让你睡觉,你听见没?”低低呵斥了一句。
诸葛钰浓眉微挑,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的神色:“你发什么火?你先睡,我再玩一会儿。”
女人一受不了男人把事业看得比她重要,二受不了男人沉迷游戏比沉迷她多,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心底的无名火跐溜跐溜烧了起来:“诸葛钰,我数三声,上床睡觉!”
“为什么?”诸葛钰轻声问。
水玲珑眨了眨眼,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因为你亮着灯我睡不着!”
诸葛钰摸了摸鼻梁,“哦”了一声,有种原来如此的意味,但很快,他又摆了一块木板,很是无辜地道:“你从前好像连睡午觉都必须点灯啊,现在怎么要熄灯了?”
不提还好,一提水玲珑才意识到无灯不眠的习惯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戒掉了,好像有他在身边,她便安心太多。
可越是这样,水玲珑越觉得他不该抛下自己去玩什么该死的四巧板,难道她活生生的一个人还不如几块木头有意思?
“哼!你就玩吧!玩到天亮直接去上朝得了!”愤愤不平地说完,水玲珑翻身搂着姐儿睡了。
诸葛钰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四巧板工整地放入锦盒,再将锦盒归入相应的抽屉,随即躺到了水玲珑身侧:“怎么了?又生气了?”
这段时间水玲珑的脾气非一般的暴躁,有点儿产后抑郁。姐儿的孱弱一直是水玲珑心头的一块伤疤,每每忆起不足月便生下来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才两斤六两,并且大家都认为存活不了的姐儿,水玲珑的心就像被刀子割了一样。白天不大明显,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忍不住胡思乱想了。
水玲珑敏感地揪住他的无心之言不放:“又?难道我经常生气吗?还是我生一次气你就记住老久?!”
诸葛钰清了清嗓子,无理取闹的小姑奶奶,昨晚你刚把赶下床你忘了?理由是我忘了买你想吃的李记元宝酥,但我明明记得你要吃的是张记的千层糕……
诸葛钰长臂绕过她后颈,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中,哄道:“哎呀,为夫说错话了,请娘子原谅。”
水玲珑撇了撇嘴,没好气地道:“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诸葛钰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眼神微闪,故作理直气壮道:“我怎么不是这么想的了?”
水玲珑抬头,弱弱地瞪了他一眼,小爪子揪着他衣襟,哼道:“你呀,肯定想着我昨晚才把你赶下床,脾气这么大,这么无理取闹,你说一个‘又’字哪里就说错了?”
诸葛钰哑口无言!承认不是,否认也不是。
水玲珑的黛眉顿时一蹙,毫不客气地推开了他:“你看你看,你默认了!诸葛钰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没那么喜欢我了,你都不能包容我了,我生气你还记仇!”
关键是小姑奶奶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
诸葛钰扶额。
她无理取闹没什么,她白天强打着精神应付那么多人和事,姐儿的身体时好时坏她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他都理解,不就是当她的出气筒吗?这点肚量他还是有的。只是她今天的火气好像格外大,就不知又是谁惹了她。
“好娘子,乖娘子,为夫对你的心惊天地泣鬼神,日月可鉴,乾坤共晓,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如岐山绝,如岐山山脉绵延不断……”
水玲珑“噗嗤”一笑,用手肘碰了碰他:“倒是越发会哄女人,看来,这段时间应酬来应酬去,长了不少见识!”
诸葛钰浓眉一蹙,鼓足薄怒道:“哪儿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就外面那些歪瓜斜枣比得上我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天仙儿似的娘子?”
这些日子,不仅学会了哄孩子,也学会了哄她。
水玲珑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钻进他怀里,揽住他精壮的腰身,幽幽地、似叹非叹道:“诸葛钰啊,你是信我的吗?”
即便我道出你娘害我滑胎的事,你也毫不犹豫地信我、站在我这边吗?
诸葛钰低头看着她不愿抬起来与他对视的眼,道:“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我自然是信你的。”
水玲珑就有种告诉他真相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吞进了肚子:“没什么,就是生完孩子总神经兮兮的,爱胡思乱想,脾气又臭,你要是受不了告诉我,我也好收敛一些。”
收敛了是闷在心里,又不是真的没了火气?诸葛钰轻笑,嘴唇贴着她的,说道:“为了咱们女儿能吃到健康安全的粮食,你还是把气撒在我头上好。过后稍稍补偿我一点儿福利就是。”
言辞间,大掌已探入她衣襟。
二人的身子俱是一颤,水玲珑微红了脸……
一室春暖,旖旎无限。
与紫藤院的温情风光相比,清雅院却是乱成一团,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热水、冷水、冰块轮番奉上,胡大夫忙得不可开交。当胡大夫终于忙完时,小半个时辰也过去了:“无性命之忧,清醒了即可。”
胡大夫走后,上官茜用帕子掩住口鼻,哭得泪如雨下:“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皓哥儿去放风筝的,我就是想着皓哥儿进京这么久还没出去玩过,怕他闷坏了便想出这么一个新花样,谁料……谁料……”
诸葛流云坐在她旁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皓哥儿,心疼地道:“算了,不是你的错,你也是一片好心,况且你自己也受了伤。”
说的是上官茜的手,皓哥儿摔下山坡,她没拉到便干脆滚下去给皓哥儿当了肉垫,但皓哥儿还是磕到了脑袋,而她的手肘也满是鲜血。
上官茜垂下袖子掩住绑在手肘上的白色纱布,一边哭一边靠进了诸葛流云的怀里:“流云,我真的好怕……”
“别怕,胡大夫说了皓哥儿没事,醒了就好。”诸葛流云伸出僵硬的胳膊,轻轻揽住她肩膀,心里却略有有些排斥这样的举措。他暗骂自己混蛋,曾经的海誓山盟都喂了狗吗?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地接纳她、给她想要的亲昵?
上官茜抱住诸葛流云的腰身,额头贴进他温软的颈窝,诸葛流云的身子微微后仰,条件反射地想避开,她却抱得更紧:“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皓哥儿和你,但你好像也不属于我了,我回来两个多月,你连碰都不碰我一下,小钰也不和我亲近,这些我都认了,当初是我对不起你们父子,我不该受了王妃的逼迫,一时冲动就到了南越!其实我到南越之后也后悔了,但我没脸回去找你们!纵然我回了,你怕也不肯相信我的清白!现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诸葛流云的心底涌上一层不忍:“没有不信你的清白。”
上官茜吸了吸鼻子,没像立刻以往那样邀宠,而是呜呜咽咽地道:“你也别否认了,我知道你爱上冷幽茹了,你的心里已经将我们的过往忘得一干二净!不记得沙漠里的九死一生,不记得沼泽地的艰难险阻,也不记得神庙里你许了我一世情怀……”
想起那些一起走过的岁月,诸葛流云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他困在沙漠长达六月之久,族里派勇士寻了无数次,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变成了一堆森森白骨,是她孤身一人,骑了骆驼上路,在一处荒废的客栈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他永远把忘不了一袭红衣策马奔来,像旭日一般光彩夺目的她。
而一路上,她没遇到一次沙尘暴,也没误入一次流沙漩涡,简直是个天大的奇迹,族里坚定坚信她是受了天神的指引,她就是全族的福星,她将为诸葛家诞下崇高的血脉,并将引领喀什庆重塑一千年的辉煌。而原本,作为族长继承人,内定的未婚妻并不是她。
诸葛流云捏了捏眉心,道:“是我对不起你。”
这是承认自己变心了?上官茜你真是瞎了眼,居然爱上这种混蛋!
语气一冷,又道:“你和冷幽茹过你们俩的小日子,可有想过我和皓哥儿有多孤单?我倒也罢了,一只脚踏入黄土的人,又孤独了那么多年的人,又有什么忍不了的?反正回来之前我就没指望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看在女儿的份上对皓哥儿好一点!他出生丧母,三岁丧父,比起小汐和孩子和小钰的孩子,他……他真的太可怜了……”哭得天昏地暗!
诸葛流云拿出帕子擦了她满脸泪水,愧疚至极:“我会对皓哥儿好的,回头等老爷子回来,我就把皓哥儿记入族谱。”
上官茜歇了哭泣,睁大泪汪汪的眼看着他:“真的?”
“嗯。”诸葛流云认真地点了点头。
上官茜却话锋一转,说道:“老太爷回京也不知得什么时候呢,再说了,皓哥儿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记入族谱,而是一份亲情,他太孤单了。虽说上学有个伴儿,但也就一个伴而已,下了学他该怎么孤单还是怎么孤单。我人单力薄不顶事,把他放你和冷幽茹的院子我又不放心。冷幽茹害过小汐和玲珑,我才不敢把玲儿的孩子送给她折腾。”
“她没你想的那么怀,她不害孩子的。”诸葛流云反驳了一句,上官茜撇了撇嘴没吱声,他想起皓哥儿自闭的性子,一时无法反驳上官茜的观点,徐徐一叹,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上官茜就道:“这段日子据我观察,皓哥儿挺喜欢玲珑的,玲珑温柔大方,又会做很多厨子都没听过的点心,皓哥儿每天下了学必往紫藤院跑,我的意思是,语气跑来跑去,不如让皓哥儿住进紫藤院得了,正好也能与弘哥儿和湲姐儿搭个伴!”
诸葛流云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这不行!玲珑带孩子够辛苦的了,再多皓哥儿,她吃不消。”怀孕时那么胖,两个月就尽数瘦回了孕前的样子,可见带孩子有多辛苦!
关键是皓哥儿不好带,他像个锯了嘴儿的闷葫芦,不与人交流。若是玲珑没自己的孩子,他挺乐意让玲珑感化感化皓哥儿,但现在,一双龙凤胎都那么小,姐儿又体弱多病,玲珑累得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上官茜的眼神闪了闪,温和地笑道:“瞧你!说的好像我故意累玲珑似的!她带着咱们的宝贝孙儿,我哪里舍得她受累?姐儿可是非她不行呢!我刚刚没讲清楚,我其实想说啊,紫藤院热闹,玲珑、小钰、弘哥儿、湲姐儿,哦,对了,我听说有个乳母的孩子也挺逗趣儿,这种环境才是真正适合孩子生活的。我有意让乳母带着哥儿来院子住住,玲珑舍不得。我才想了这么个法子。你放心,我会一起跟过去的,我会负责皓哥儿的饮食起居,也会看着他不让他闹事……还能顺便帮玲珑带带姐儿和哥儿。你也别担忧我的身子,两个月我该调理的都调理完毕了……”
紫藤院不小,亲娘搬进去也无不可,特殊事情特殊照顾,玲珑一人带姐儿着实辛苦,皓哥儿每晚形单影只也的确是个难题。诸葛流云有些心动了。
“什么?夫人要带着皓哥儿搬进紫藤院?”水玲珑诧异地问向德福家的,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婆婆和儿子媳妇住同一个院子,好像只在一穷二白的百姓家才会出现这种现象吧。王府的院落二十多,上官茜为什么要住进她的院子?
德福家的恭谨地笑道:“是啊,昨晚夫人与王爷商议了一番,王爷同意了,但王爷说得过问世子妃的意见,若世子妃不方便,这事儿也能作罢。”
什么叫做他同意了,又得过问她的意见?若她不方便,也能作罢?这话也就走走过场,明显是希望她接纳的。水玲珑的身子缓缓靠上椅背,脑海里闪过几道思绪,继而淡淡笑道:“父王同意了,我自是没什么意见,夫人有心过来帮衬我,我感激不尽。不过我听说皓哥儿受伤了,是也不是?”
德福家的答道:“是,表公子昨日与夫人放风筝,从山坡上摔下来,夫人去抢表公子结果没抢到,结果和表公子一起摔下去,自己也刮伤了手臂。好在表公子今天早上醒了,就是不太精神,已经向夫子告了假。”
在做针线活儿的小夏闻言,素手登时一抖,针尖扎进了手指,她倒吸一口凉气!
德福家的权当她吓坏了,没放在心上,倒是水玲珑看着小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想了想,水玲珑浅浅笑道:“既如此,总得夫人和皓哥儿痊愈了才来,免得搬来搬去,触碰伤口反倒不妥,您说呢?”
“您”之一字,令德福家的受宠若惊:“世子妃所言极是!奴婢也觉得夫人和表公子养完伤再来比较好。”
水玲珑挑了挑眉,又似笑非笑道:“紫藤院也得稍稍整理一番,最好的房间我都给了乳母,容我整理整理,置办几套上等家具,好了再通知夫人吧!不会太久,最多十来天的样子。”
德福家的常帮余伯打点勤务,明白打造何时的家具的确需要这么久。而夫人貌似也没说住三、两日便离开,所以,谨慎些总是没错儿的。德福家的恭顺应下:“世子妃考虑得很周到!”
别看德福家的只是一介奴才,但她讲的话也具有不俗的参考价值,她肯劝上官茜缓几天,上官茜就一定不会火急火燎地冲进来。
水玲珑摸了摸郭焱的回信,现在真的是和时间在赛跑了。
枝繁撤走德福家的茶杯,不解地问:“夫人一路奔波落下不少毛病,自己都的身子都堪忧呢,能帮您带孩子吗?”
皓哥儿暂且不论,大了,许多事能自理。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慵懒地道:“没听德福家的说,夫人身子都调理好了么?”
“可……”枝繁还想问,瞥见水玲珑阖上了眼便知水玲珑不愿再继续谈论,她暗暗一叹,端着杯子去往了隔壁的茶水间。
屋子里,便只剩小夏。
小夏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地绣着手里的衣裳,但水玲珑注意到自打德福家的阐述了上官茜的某些事之后,小夏不仅扎到了自己,还将针脚缝得歪歪斜斜……显而易见,心不在焉!
“小夏。”水玲珑薄唇微启,唤道。
小夏的睫毛一顿猛眨,定了定神后望向水玲珑,讪讪笑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水玲珑端起热牛奶,习惯性的动作而已,却是没喝:“你刚刚为什么失态?不许撒谎,也不许打马虎眼,否则的话,我今日便辞了你。”
辞了她?这么好的差事打着灯笼也难找,何况丈夫的伤情一刻也耽误不得,每天都得花银子的!所以,她不能隐瞒。可……可她若是道出真相,指不定也会丢了差事,因为……
见小夏纠结得眉头紧皱,水玲珑轻笑一声,问道:“怎么?难以启齿吗?”
小夏将手里的针线和衣裳放入绣篮,福着身子默不作声。
水玲珑知道自己猜对了,小夏刚刚的失态的确和上官茜有关,上官茜是王爷的女人,小夏虽不知道上官茜是诸葛钰生母但也不敢小瞧了她去。水玲珑挑了挑眉,和颜悦色道:“你能得到差事,真得感激我母妃。当初要不是母妃千辛万苦挑了你们,我怎么选也是选不到你的。你呢,得珍惜眼前的机会,我母妃这人吧,但凡一次用着不好的奴才,一辈子也不乐意聘她第二回了!”
表面是在警告小夏讲出真相否则辞了她,但听在小夏的耳朵里却是另外一层意思:夫人再怎么向世子妃示好,终究无法替代王妃,王妃才是世子爷的生母、王府的主母、兼世子妃的婆婆,世子妃待夫人的和善或许全都是装出来的。因为,世子妃和王妃菜是正经婆媳,王妃不待见上官茜,作为儿媳的世子妃,又怎么可能发自内心喜欢夫人?
那么,自己倒是不怕将夫人的事儿说出来而遭了世子妃的记恨。
一念至此,小夏鼓足勇气,道出了潜在心底许久的话:“世子妃,几个月前,奴婢的丈夫……奴婢的丈夫就是被夫人给打伤的!夫人有武功,她绝对不可能从山坡上摔下来……”
……
皓哥儿和上官茜摔伤,大家纷纷前去探望,但皓哥儿性格内向,不喜生人,乔慧等人只放下礼物,与上官茜叙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诸葛钰和安郡王下朝,也第一时间得了消息去往湘兰院,二人在屋里坐了约莫两刻钟后,各自回了院子。
一进屋,诸葛钰便从身后抱着水玲珑,道:“上官茜要住进来,你同意了?”
凭心而论,多个人,少个人,他并不十分在意,反正院子里没上官茜也有乳母和丫鬟,他又不是真和水玲珑二人世界。只是他心里……还是无法坦然接纳上官茜,他怕看多了别扭。
想起接二连三破封而出的真相,水玲珑的心微微发颤,左手握住他交爹在她腹部的手臂,右手抬起摸上他俊美的脸,柔柔地道:“诸葛钰你对你娘到底是什么感觉?”
诸葛钰下颚抵住肩头,亲了亲她白天鹅般美丽的雪颈,道:“实话,没感觉。”
也不知是他太孤僻了,还是分别太多年感情淡了,上官茜总是很努力地与他亲近,比如给他擦手、擦脸、喂水,但他不习惯!
水玲珑咬了咬唇,在他怀里转身,定定地看着他,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来做这样的决定,此时她不该不觉得难以启齿,况且最坏的后果她也提前想过,应当脱口而出才对,可当她对上与上官茜那么相似的一张脸时,打了无数腹稿的句子忽而梗在了喉头。万一他不信怎么办?万一他信了却劝她收手怎么办?自己对他好像不再是单纯的依附,而是真的……很在意、很在意他了。但上官茜害了她的孩子,她又是非报仇不可的!一来二往,她与他到底要何去何从?
“又发呆,活该你叫小呆子!”诸葛钰吻了吻她嘴角,笑着道。
水玲珑的眼神闪了闪,肚子里的话也跟着闪了闪,须臾,郑重其事道:“诸葛钰我和你说件事儿。”
翌日,诸葛钰气冲冲地走了。
水玲珑一把打烂了多宝格上的蝶戏水仙玉器,吓得枝繁汗毛倒竖!枝繁躬身拾起碎片,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小姐,您……您和世子爷吵架了?”
天没亮,世子爷就黑沉着脸出了房间,她给世子爷请安,问世子爷用什么早膳,世子爷理都没理,大踏步离开了院子。这是二人成亲一年以来,她头一回见世子爷摆这么臭的脸色。
水玲珑没好气地道:“他和他娘亲着呢!理我做什么?理我们母子三人做什么?有本事他别回来了!”
枝繁愕然,这、这……难道大小姐和世子爷讲了夫人的坏话,世子爷生气了?转念一想也对,甭管夫人当初对世子爷做过什么,夫人都是世子爷的生母,血浓于水,不是大小姐三言两语能挑拨了去的。天底下的婆媳莫不都是如此,希望做儿子心里最在意的人,但斗得过婆婆的媳妇儿又有几个?世子爷宠着大小姐,前段时间为大小姐与王爷和夫人红了一次脸,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偏大小姐得寸进尺,估计又提了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当晚,诸葛钰没有回来。
又过一日,传出诸葛钰请命出差,南巡大坝工程的消息。
水玲珑给老太君请完安,刚到院子门口听了这消息,当即气哭了起来,弄得一院子下人战战兢兢,生怕水玲珑一怒,那她们撒气。
水玲珑一进屋,院子里的下人便炸开了锅。
“世子妃这是怎么了?世子爷又不是没出过差,去年记得吧?世子爷也是南巡了一次。”
“哎哟,别提去年了,去年世子爷南巡,结果闹出个什么?你们还记不记得?”
“什么?”
“白富美呀!据说和世子爷有了肌肤之亲的农家小姑娘!”
“哎呀!是的呢!该不会……世子爷又是去江南找她了吧?”
“是不是真的找白富美我不清楚,但世子爷想气气世子妃倒是真的!不然,他不会主动请命下江南,他明知道世子妃很忌讳那个地方!”
“为什么世子爷想气气世子妃?他们吵架了?”
“昨儿德福家的来咱们院子你们知道是为了什么吗?是夫人想带着表公子住进来!一来,咱们紫藤院热闹;二来,夫人想借机帮世子妃带带孩子,以巩固在府里的地位!但世子妃肯定不喜欢!我估摸着,世子爷就是为这事儿和世子爷吵的!你们仔细观察了没有?世子爷长得不像王妃,倒是很像夫人!若我猜的没错,夫人,才是咱们世子爷的生母呢!这生母和媳妇儿杠上了,世子爷当然是帮着生母了!”
水玲珑与诸葛钰失和的消息像海浪一般在府里层层铺开,有关上官茜才是诸葛钰生母的猜测也不胫而走。谁也没抬到明面儿上说,但各自看上官茜的眼神都大不一样了。
上官茜心情大好,伤势也一天天转好。
为了迎接上官茜和皓哥儿的到来,水玲珑向冷幽茹递交了需要购买的家具清单,瞬间叫叶茂拿来工具箱,按照她画的图纸将东正厢改造成了一番,中间用梨花橱隔开,一边是上官茜的卧房,一边是皓哥儿的卧房。
每天,下人们就听到紫藤院敲敲打打、乒乒乓乓。水玲珑白天抱着姐儿和哥儿去天安居陪老太君,避免吵到孩子。
等到八月底,秋老虎渐渐远离时,紫藤院准备就绪了,上官茜和皓哥儿的伤势也痊愈了。水玲珑扬起一抹官方的微笑,将二人迎了进来。但眼尖儿的下人都能发现,世子妃笑比哭难看。
晚膳,大家围成一桌,饭菜很丰富:西汁乳鸽、琵琶虾、板栗烧鸡、芝麻鱼球、干锅茶树菇焖鸭、冬菇烧蹄筋、奶汤蒲菜、凉拌黄瓜、素炒藕片,并一份青蒜鲫鱼汤和一份粟米香菇排骨汤,和一盅专为水玲珑炖的木瓜猪手汤。
这些菜,大部分是按照上官茜和皓哥儿的口味做的。
上官茜拉着皓哥儿坐下,笑盈盈地道:“你有心了。”看向怯生生的皓哥儿,“快谢过妗妗!妗妗吩咐厨房做的全都是你爱吃的菜!”
皓哥儿低头,闷不做声,但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水玲珑可不会认为他的心情不错是因为这一桌子菜,八成是觉得离小秋雁近了,随时随地有个玩伴。
水玲珑站起身,亲自盛了汤递给上官茜和皓哥儿,并淡淡笑道:“娘,吃吧,凉了吃进去容易闹肚子。”
上官茜微微一笑,精锐的目光在水玲珑的皓腕上停留了几秒,道:“嗯,你也坐下来吃!大家是一家人,不必拘于这些虚礼了。”
水玲珑就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是,多谢娘。”
上官茜没急着吃,看水玲珑吃了她才吃,席间,她很疼皓哥儿似的,总先让皓哥儿吃,自己再吃,水玲珑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
晚饭毕,皓哥儿跑去找小秋雁,上官茜与水玲珑给哥儿和姐儿洗了澡,一屋子人,钟妈妈、叶茂、枝繁和秋三娘都杵在旁边。
上官茜余光一扫,笑了笑,说道:“小钰出差了,晚上我睡你房里吧,姐儿醒了我替你带。从前都是小钰帮你,现在小钰走了,你一人怕是忙不过来。”
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尔后,苍白一笑:“皓哥儿刚搬进紫藤院,恐怕有些不适应,娘不若等皓哥儿适应新环境了,再来帮我照顾姐儿。要是娘只顾着姐儿,而疏忽了皓哥儿,父王该恼我霸占皓哥儿的外婆,让皓哥儿落了单了!反正我晚上带,娘白天带也一样!”
上官茜的嘴皮子动了动,尔后灿灿笑道:“难为你这么替皓哥儿考虑,我总说他做哥哥的,应当让着弟弟和妹妹,而今却是弟弟妹妹让着他了!”
水玲珑就附和道:“皓哥儿一路吃了不少苦,大家关心他是应该的,虽说弥补不了丧失父母的缺憾,但多一点温暖也是好的,希望他能今早走出心底的阴影吧。”
上官茜的眼神闪了闪,似叹非叹道:“是啊,比起哥儿和姐儿,他真的……太不幸了呢!”
水玲珑不语,仿佛很悲伤的样子!
上官茜顿了顿,笑道:“不过他总算是苦尽甘来了,你父王前些日子与说要将皓哥儿归到你和小钰的名下,以后小钰和你就是他父母。”
意外之意是,皓哥儿将成为你们的嫡亲长子!
水玲珑的黛眉一挑,无比愕然地道:“父王……父王要把皓哥儿过继到我和相公名下?成为……哥儿和姐儿的大哥?”
上官茜笑眯眯地道:“是的呢!当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高兴坏了!这孩子苦了四年,总算有了根,也总算与别的孩子一样有了爹娘!”
水玲珑沉默不语!
“只提了一下,具体的还得老太爷点头才行。”上官茜看向她默不作声的样子,笑容一僵,难为情地道:“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碰到这种事儿,谁高兴得起来?皓哥儿是他小侄儿,她定百般呵护,但倘若变成她儿子,那种感觉就大不相同了。哥儿才是她和诸葛钰的长子,凭什么皓哥儿摇身一变抢了哥儿的地位?这不公平。水玲珑酸溜溜地道:“怎么会不高兴?玲儿的孩子就是我和诸葛钰的孩子,我会待他视如己出的。”
上官茜端起茶杯,掩住唇角一个阴冷的弧度。
一连数日,上官茜都非常恪守本分,晚上与皓哥儿同宿同眠,白天皓哥儿上学她就待在房里帮水玲珑照顾姐儿,也再没提任何过分的要求。一切平静得让水玲珑几乎以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许上官茜就是想带着皓哥儿与她培养感情,不管她接受不接受,老太爷回来看到皓哥儿住她的院子,或多或少都会认为他们挺投缘,那么,皓哥儿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她和诸葛钰的长子了!
而一旦成为长子,就有了与哥儿竞争王府继承人的机会!
所以,上官茜打的是这样一个如意算盘,是吗?
就在水玲珑以为上官茜真的是想替皓哥儿谋求一个锦绣前程之际,郭焱终于寄来了飞鸽传书,而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石破天惊的消息震撼了整座王府:皓哥儿中毒了!
东正厢的梨花橱后,皓哥儿面色发紫地躺在床上,胡大夫扒了他衣服,用针灸疗法替他实施着抢救。
水玲珑的房间,诸葛流云阴沉着脸坐在主位上,冷幽茹面无表情地坐他身旁,伤势初愈的甄氏带着安郡王、乔慧坐在左边的冒椅上,对面是泫然欲泣的上官茜,屋子中央站着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水玲珑。
上官茜捶胸顿足,潸然泪下:“我可怜的皓哥儿……他还这么小,谁丧心病狂下得去手啊?”
皓哥儿中的是砒霜毒,毒药就藏在哥儿和姐儿的婴儿床下,凶手是谁似乎不言而喻。
大家齐刷刷地看向了水玲珑!
甄氏摸着仍有些疼痛的屁股,幸灾乐祸地笑了,算计她,活该你也有东窗事发的一天!居然把坏主意打到了皓哥儿的头上,真是太岁头上动土,不怕死啊!
冷幽茹清冷的目光扫过水玲珑没有丝毫慌张之色的脸,不语!
诸葛流云沉声道:“把屋子里的人挨个严刑拷打,势必问出谁买了砒霜,又给皓哥儿的食物里下了砒霜。”
如此,钟妈妈、叶茂和枝繁都不能幸免于难,严刑拷打的定义水玲珑再清楚不过了,叶茂或许抗得过,钟妈妈和枝繁肯定会死在行刑途中。
水玲珑的素手一握,语气如常道:“不用严刑拷打了!我知道是谁买的砒霜,也知道是谁下了毒在皓哥儿的食物里!”
众人屏住呼吸,等待她指出她所谓的幕后真凶。
水玲珑犀利的目光自屋子里的一众人等身上逡巡而过,最终落在了上官茜满是泪水的脸上,一字一顿道:“就是你!”
所有人狠狠一惊,上官茜?不能吧!上官茜怎么能下得去手毒害自己的亲孙?
上官茜先是一愣,尔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玲珑……玲珑你怎么能这么冤枉我?皓哥儿是我的亲外孙啊,我怎么会害他?毒药是在你屋子里发现的……我都没怀疑你,你反倒先怀疑起我……好没天理……”
亲外孙又如何?她还是水航歌的亲女儿呢!前世水航歌是怎么对她的,今生水航歌又是怎么利用水玲溪的。天底下,重情重义的父母长辈居多,可丧尽天良的也不是没有!
水玲珑最看不惯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反正毒药是藏在我屋子里的,能在屋子里自由出入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不口口声声说不怀疑我,但能把毒药藏在婴儿床底下不是我就是你,你一口咬定自己是冤枉的,意外之意还不是怀疑我?”
上官茜吸了吸鼻子,泫然道:“玲珑我错了,我不该讲那样的话令你误会的!王爷其实也就提了一下,没个准话呢!你千万别因此恨上皓哥儿!皓哥儿不会和弘哥儿抢什么的!大不了,不把记入族谱,也不过继到你名下便是!你切莫恨上他啊……”
这么一说,众人哪里还不明白?敢情是王爷动了让皓哥儿成为水玲珑和诸葛钰儿子的念头,如此,皓哥儿便是长子,将来的王府继承人……呵呵,不好说了。
诸葛流云就头疼,他当初的确有过这么一个想法,但具体的还得问老太爷……
难道玲珑真是为了弘哥儿才对皓哥儿下毒手的吗?
水玲珑就想笑,这女人到底是什么出身,演技怎生这样好?难怪这么多天一直没对她和儿子女儿下手,原来是瞄准了皓哥儿,以他做筏子来栽赃她!一旦罪名成立,轻则她被赶出府,重则,被施以喀什庆的极刑。这招可真是毒辣!
水玲珑的脑海里闪过一道又一道思绪,决定暂时不和她争辩这一话题,而是话锋一转,冷声道:“到底谁才是害了皓哥儿的真凶你心里有数!你做了那么多恶事,多一件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话锋一转,立刻挑起了新的话头!众人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又齐齐看向了上官茜!
上官茜的心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了,却很义正言辞道:“恶事?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才入府多久?就做了什么恶事,还不少?玲珑,我承认我一开始挺挑剔的,看不惯你也这看不惯你那,更看不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对你唯命是从,却与我形同陌路,所以,我挤兑过你,也挤兑过姐儿!但我在意识到自己的言行非但不能挽回儿子的心,反叫儿子与我越来越冷时,我改了!你唆使我儿子与王爷反调,让王爷管好我别去找你的麻烦!玲珑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天底下可曾有你这般不孝顺的儿媳?”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周历代皇帝都以孝治天下,如果水玲珑真因婆婆的三两句闲话就挑拨诸葛钰忤逆父母,那么,她的心胸也太狭隘了!
诸葛流云沉着脸,良久无言。上官茜嫌弃湲姐儿吵到诸葛钰也不应该,但水玲珑的这种行径的确不妥。长辈给的气,做晚辈的就得受着,要不人家怎么说“三十年的媳妇儿熬成婆”?
水玲珑幽若明渊的眸子微眯了一下,声若寒潭道:“好!你做的恶事不记得没关系!我一件件替你细数出来!细数完了,大家再来谈论到底谁才是害了皓哥儿的凶手!”
诸葛流云的眉头一皱:“玲珑!”家丑不可外扬,当着二房的面,她和婆婆闹成这样很光荣吗?
这时,姐儿悠悠转醒,发现娘亲不在身边,扯着嗓子便是一阵嚎哭,可她太小,那声,不及哥儿的一半嘹亮。
诸葛流云的眼底闪过一丝隐忍,动了动嘴皮子,忍住!
水玲珑行至床边,麻利地给姐儿换了尿片和汗湿的上衣,又抱起来哄了一会儿,姐儿哭声减弱,再次进入梦乡。水玲珑叫钟妈妈将姐儿抱入偏房,屋内,仍是一个战场。
但所有人的心都在她麻利娴熟的动作里微微颤动了,扪心自问,便是活了半辈子的甄氏,都没这样仔细地照顾过自己的儿女,有乳母喂奶、有丫鬟打点,孩子哭了抱开,孩子笑了抱来,她疼他们,却没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过她们。
冷幽茹的眸光微微一动,看向水玲珑的视线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上官茜恨恨地咬了咬牙,却很委屈地哽咽道:“王爷,或许我当初回大周就是错的,我不该带着玲儿的孩子回来给你们添堵,我知道,王府看似谁都让着我,其实一个也没从心底接纳我!小钰恨我当初带着妹妹远走高飞,王爷你也怨我薄情寡义,王妃自不用说,我们二人的恩怨绝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甄明岚,我堂姐是妻你是妾,你早看我们上官家的人不顺眼了!”
甄氏躺了一枪!她的确讨厌上官虹,但上官茜和她八杆子打不着边儿,她可没争对过她!
诸葛流云的眸色一深,望向上官茜的视线里多了一分怜悯。
冷幽茹却仿佛漫不经心地道:“是啊,不该回来的人回来了,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诸葛流云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冷幽茹,眸子越发深邃。
水玲珑在心里给王妃点了个赞,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冷幽茹这把火烧得真是时候!水玲珑勾了勾唇角,进入了正题道:“你回来的当天,诸葛钰拒不见你,第二天你便亲自来了墨荷院,表面上你与我套近乎,顺便等待诸葛钰下朝,实际却欺我不懂医理按了我的合谷穴!”
“合谷穴……怎么了?”甄氏疑惑不解地问。
乔慧觉得这三个字怎么听起来这么熟悉?
水玲珑面向甄氏,语气缓了一分:“合谷穴有镇痛活血之功效,但孕妇不宜使用,因为它同样能催产!”
乔慧瞠目结舌,终于忆起徐妈妈与水玲珑讲解合谷穴时,水玲珑露出若所有思之色的画面了,难怪淡定如水玲珑在知晓合谷穴的功效时也失了态,其中……竟有这样的波折?
“你污蔑我!”上官茜大声辩驳!
水玲珑不为她的怒火所慑,只盯着她含泪的眉眼,字字如冰道:“我早产,你故意找人查凶手,其实是想掩人耳目,顺带着证实自己的清白!谁能想到你用了如此隐晦和巧妙的法子?父王或许起初是抱有一丝怀疑的,但查不到墨荷院和紫藤院被动过手脚,也就彻底信了我是自然早产,当然就不会怀疑这事儿有猫腻了!”
诸葛流云的脸色微微一变,被说中了。
水玲珑面色不改,语气不改:“你故意挑我刺,其实也不真心想挑刺,更不真心含糊诸葛钰,我们夫妻如何你根本不关心!你只是想扮演爱子如命的母亲、合情合理的婆婆!婆婆嘛,不都是只疼儿子不疼媳妇儿?你越是挑刺儿,越是不近情理,越让人觉得你是在摆婆婆的谱儿!不得不说,你的演技真好哇!”
上官茜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像风云过境,变幻万千,却哭着嘴硬道:“看吧看吧,说到底你还是记恨我太挑剔了!我挑剔你告诉我,我可以改的,我说了我只是太在意小钰……但我后面改了!我后面何曾对你疾言厉色,或有半分微词?这些,紫藤院和墨荷院的下人都可以作证!”
她哭得梨花带雨,端的是我见犹怜,而她陈述的现象不假,也不怕水玲珑能够推翻!
但如果她以为水玲珑因此便没辙,那她也太小瞧水玲珑了。
水玲珑凝了凝眸,道:“你的确是改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改的呢?好像就是从父王和母妃回门探亲开始改的!这其中有什么猫腻,需不需要我一一说明?”
一提到回门,诸葛流云和冷幽茹的神色变齐齐变了变,这次回门,冷幽茹被逐出家门,当真是刻骨铭心。
上官茜握着帕子的手一僵,皮笑肉不笑道:“猫腻?玲珑,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你,你为什么非要和我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我错了行吗?我不该那样对你,但请你,请你别污蔑我的人品!我好歹是小钰的亲娘,是王爷的妻子,你这样给我乱泼脏水,叫小钰情何以堪?让王爷情何以堪?”
这便是拐着弯骂水玲珑不识抬举,不懂妇德,不敬长辈。
上官茜哭得楚楚可怜,水玲珑强势得风雷不惊,人性使然,同情弱者,是以,屋子里的大多数人是偏向上官茜的。像上官茜这般做戏水玲珑不是不会,但水玲珑不屑!
水玲珑似是而非地笑了笑:“看来还是得我明说。父王和母妃回门的前一天,正是你挑了我刺儿头的那天,你嫌弃姐儿晚上吵到了诸葛钰,说起这个,我得再次赞一下你的演技和剧本!婆婆的角色演得出神入化!不得不说,我们所有人都上当了。但这不是我要讲的重点,重点是临睡前你突然来了紫藤院,说要帮我算账。母妃偶尔会拿一些府里的账册让我核算,我也没躲着你做,是以,你提出这项要求时我并未多想,便将母妃亲笔记的账册给了你。第二天……”
讲到这里,水玲珑清冷的目光扫过诸葛流云和冷幽茹,“第二天你找我,说你之所以待我和姐儿刻薄,是因为你实在亏欠诸葛钰太多,想努力弥补他,不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劳苦。”
“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与小钰分别那么多年,我连补偿他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他一个大男人整夜整夜围着孩子的尿片打转?”上官茜含泪控诉。
水玲珑没有升起半分怜悯,反而觉着恶心,摇了摇头,水玲珑道:“你这么说无非是给自己朝令夕改的古怪举动寻个非常合理的借口罢了!你的突然转变是有目的的!前一晚你拿走了母妃书写的账册,第二天父王和母妃回门探亲,就有一名戴着斗笠的丫鬟拿了一封母妃写给冷薇的亲笔信,状告母妃间接杀害冷薇!你敢说,那封信不是你派人伪造的?你的突然转变与关心诸葛钰无关,也与良心发现与我和平共处无关!你,只想骗得母妃的字迹!”
话落,诸葛流云和冷幽茹意味难辨的目光同时射向了上官茜,上官茜的头皮一麻,脸色不好看了:“你……你……你真是太过分了!冷家的事与我何干?我好心好意帮你处理庶务,免你劳苦,你就这样糟蹋我的一片真心的?”
冷幽茹的眼底迅速窜起一层冰寒,埋在拳头下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岑儿挺身而出:“没错!我们王妃本来就没写过那样的信!保胎药是王妃给冷薇的没错,但王妃十分郑重地警告过冷薇,有副作用!王妃也没写什么信,是奴婢施展轻功,避过姚家暗卫的封锁,直接进入姚府的!”
王妃有那么傻吗?写劳什子信?留个把柄等人来抓啊!王妃要是只有这么点儿智商,早不知被揭发多少回了!
诸葛流云犀利的眸光落在冷幽茹淡漠从容的脸上,似在识别她的想法,片刻后,悠悠转开,锁定了上官茜的眉眼:“玲珑和岑儿说的可是真话?”
上官茜揪住胸口,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再次飚了出来:“王爷!她们信不信我无所谓,我只在意你的看法呀!为什么……为什么连你都要来质问我?”
“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做?”诸葛流云面无表情地问向了上官茜。
上官茜的呼吸一顿,连哭泣都忘了……
男人爱谁自然偏帮谁,诸葛流云如今爱的是冷幽茹,在不与冷幽茹发生冲突的条件下,诸葛流云愿意站在上官茜这边,可一旦将冷幽茹牵扯了进去,诸葛流云心底的天枰立刻便要失衡。这便是为何水玲珑没必要却仍替冷幽茹洗脱冤屈了。必须如此,才能挑起诸葛流云对上官茜的怀疑,而只要挑起怀疑了,后面的步骤才能更好地进行!
一瞬的功夫,上官茜回过了神,斩钉截铁地矢口否认:“不是我!我连王府的大门都没出过,又怎么联络玲珑口中所谓的丫鬟?况且我身边服侍着的人全都是王爷你派给我的,你问问她们,我可有命她们出府办过任何事?”
德福家的和余伯纷纷摇头。
上官茜的眼底闪过一丝快意,有本事把那丫鬟找出来对质,不过估计水玲珑一辈子也找不着了!
乔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今天发生的事太震惊、太震惊了!震惊到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一切杂乱无章,婆媳斗争,妻妾之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程度之复杂,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上官茜如何她不了解,但她深谙水玲珑的人品,便是曾经那么深恶痛绝的王妃水玲珑都没步步相逼,世子爷的生母……若非实在做了丧尽天良的事,水玲珑怎么会和她死磕到底?
再善良的人,遇到伤害了自己孩子的真凶都会立刻化身为凶兽,换做是她,也绝不姑息养奸。诸葛姝的事如果重来一次,水玲珑没揭发诸葛姝,她便是拼着得罪王府的危险也要将那杀害她胎儿的罪魁祸首绳之以法。
所以,她理解水玲珑的做法,并不觉得她违背了孝义,如果遵守孝义的代价是舍弃自己的孩子,这种愚孝不要也罢!
安郡王立在一旁一言不发,长房的事,好像轮不到他插手。何况上官茜是他嫡母的堂妹,他……有些为难。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水玲珑分析得很有道理,可上官茜也铁证如山。就不知……事情到底还有怎样的转机。
突然,阿四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王爷,王妃……门外有人求见!说是表公子的父亲!南越穆家人士!”
上官茜的身形一晃,手里的帕子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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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打字打得手软,时间到了,实在是拖不得,剩下的待会儿写,写了明天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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