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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众人用过早膳,楼兰钦点五十卫兵与赵琼一同上山。这桐柏山位于平原之上,因此显得格外高俊。
山上树林茂密,却土质松软,沿途处处可见断裂的山壁,断层色彩分明。若是赶上雨季,怕是经常会引起山体滑坡,还是挺危险的。
士兵们满身盔甲,爬山显得格外吃力,赵琼和楼兰也是一身戎装,队列起初还算规整,但渐渐的也都漏出疲惫之色。
翊棠在一旁不断活跃气氛,才让赵琼没有显露出过多暴躁情绪,一路走走停停,在晌午时分才到山顶。
攻下铁佛寺后,寺内大小事务都已被部队接管,驻守士兵早已在寺门外恭候赵琼一行。
见面详谈,得知攻克寺院后武林各派早已撤走,唯有新月派留守最后,直到昨日得到应允后才连夜撤走了。寺内邪教徒都被诛杀殆尽,如今一片死寂。
赵琼听后,眼中满是激动,大仇得报,也可告慰亡兄在天之灵。只是,这寺内主持“翠微禅师”至今下落不明,得此消息,赵琼突然大发雷霆,向武林发出“追杀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抓到翠微禅师者,素人可助其开门创派;教派者,可助其稳固武林地位,掌门亦可成为“武林至尊”,号令武林!
传令官得令后,立马下山,准备昭告武林!随后赵琼紧握着拳头,满身怒气率众人踏入山门。
这铁佛寺面积不大,沿着宽敞石道,便可看到大雄宝殿。寺内两侧建筑威严肃穆,虽然经过武林腥风血雨洗礼,却依然难掩昔日盛状。
众人径直走向大雄宝殿,只见大殿门上分别刻有“梅、兰、竹、菊”四个图样,并伴有点缀,清新脱俗。
外墙的“狮虎像”墙雕则与其形成鲜明对比。“雄狮”威风凛凛,尊严大气;“猛虎”则目露凶光,散发凛冽气息,双眼自上而下俯视一切,霸气十足。
大殿内供奉的神像庄严巍峨,寺院独具的香火味,让人心旷神怡,躁乱的心顷刻间便趋于平静。虽然赵琼心中对浪荡军充满恨意,但见到如此巍峨神像,也不由的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再往后,还有一间“弥勒殿”,寺院最深处,便是僧侣们修行起居的地方。
众人沿途随意查看了几间屋子,却发现室内无不例外皆是一片狼藉,榻上凌乱无章,室内摆设横七竖八肆意堆放着,完全看不出僧侣应有的整洁。
至此,楼兰心生厌恶的吐露着对“武林僧侣败类”的不满。
从寺院后门出去,便是铁佛寺后山,从一旁的告示上看,这里除了初一十五,其余时间从不对外开放,是僧侣们练功之所。
众人站在后门外空旷处,看着四周茂密树林,伴着依稀传来的鸟儿欢快叫声,很是惬意。
清晰的空气,让众人无不陶醉享受,若不是乱世,这里一定仍是人声鼎沸,香火兴旺的繁荣景象。
正当众人陶醉之时,翊棠竟察觉到一丝诡异,双眉紧皱,仔细观察着四周情况。
只见这后山之中,除了脚下练功场相对空旷外,其余均被树木覆盖,且后山地形复杂,山高险峻,林茂草深,具有很好的隐秘性。
四周被山石树木笼罩,空气静止,并无风意,但不远处的树木之上,隐隐的竟有几分晃动。
赵琼察觉出翊棠警惕之色,轻声询问有何异样,翊棠并不急着回答,而是继续观察,待确定之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飞速朝不远处的一颗树上丢去。
随着一声惨叫,竟从树上掉下一人,重重摔在地上。
方才还在享受恬静时光的众人急忙警惕,在赵琼身边警戒,围出一个圈。
两名士兵快步上前查看刚刚摔下那人情况,谁知,从深草中突然飞出两把“仪锽”,径直砍在二人身上,二人躲闪不及,应声倒地,丢了性命。
这仪锽其实就是双面斧,本来是用于仪仗兵器,但其投掷后犹如飞转的车轮,被砸中者非死即伤,强大的杀伤力,一直为武林人青睐。
砸中士兵的仪锽上缀着黄色锦幡,这再熟悉不过的标志,一下就将赵琼惹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着:“浪-荡-军!”
“浪荡军?”这三个字也引起翊棠心中愤恨,想起当年自己父亲便是命丧他们之中。
只是仍有疑惑,这铁佛寺已被武林各派扫荡多日,山下又有伏击,怎会留有余孽在这后山之中?
随后,一人大笑着从深草中走出,声音浑厚有力,举着黑金古刀直指人群中的翊棠说道:“小子,有点本事嘛!我们潜伏在此多日,从未被人发觉,不成想,就让你看出了端倪!”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从树上、深草、崖壁上涌现。其数量之众,远在赵琼等人卫兵之上,少说也有三四百人。
面对数倍于己的强敌,士兵们毫不畏惧,都做着备战状,随时准备开战。
“虾兵蟹将,也敢在此造次!我劝尔等乖乖受降,以保全尸!”楼兰单手握着红缨枪,直对黑金古刀。
双方隔着练武场拉开阵势,浪荡军仗着地形和人数优势,不断起哄,见赵琼与楼兰女子身份,说着挑逗的话,难以入耳。
先前寺门接待众人的守卫头领顿感羞辱,大叫着:“贼人休要狂妄,看我取你性命!”举刀而上。
对面首领也无二话,提刀便战。
二人场上酣战厮杀,双方人马站在两侧,高声助威。如此便可看出草莽与军队的差别。
赵琼一方金盔铁甲,助威声整齐而有气势;另一方,身着皮甲,武器各异,叫喊声杂乱无章。
要说,这贼人首领倒真是有两把刷子,大刀威猛无比,招招直击要害,三两回合过后,守卫头领抓住空挡一计横刀,气死如虹,直奔首领后腰,众人皆以为其必死无疑,面露喜悦。
谁知,竟被贼人首领低身躲过,守卫头领收力不住露出破绽,贼人见状一计挑刀,正中头领胸口,继而一转,竟在头领胸口挖出一个大洞来,如此惨烈,众人无不错愕。
贼人方很快便缓过神来,高声庆祝。赵琼方守卫见首领惨死,贼人又如此狂妄,顿时有了情绪,未等赵琼指令,便冲出数人要为其报仇。对方见状,也毫不逊色,倾巢而出,双方势力厮杀在一起,一片混乱。
赵琼深知此仗对己不利,无论地形还是人数上,都不占优势,然而此刻充满愤恨的士兵们大多都杀红了眼,无论楼兰如何呵斥,都无济于事。只有山下带来的卫兵依旧坚守在旁,掩护着赵琼等人后撤。
怎奈敌军人数众多,攻势凶猛,不知何时,又有无数贼人翻墙而入,竟将后门也都堵住,几经拼杀,也未曾攻破。赵琼一行见此情形,也只得拔剑应敌。
士兵们虽然训练有素,但面对数倍于己的劲敌,很快就漏出败相,士兵们相继倒地,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贼人吞噬。
翊棠几次想要出手,但碍于赵琼紧紧护住自己的手,终是难以施展。
楼兰和身边为数不多的卫兵死死护着赵琼二人,剩余卫兵分为两路,一路试图阻挡面前来敌,另一路则拼死抢夺后门,企图为众人杀出一条出路。
见前面士兵不断倒下,后门却仍无半点胜算,很快就要被两侧合围之际,翊棠再也安耐不住,一把抓住赵琼紧紧护住自己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赵琼抢先。
她先是看了看翊棠用力紧握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坚定面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翊棠,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听到这话,翊棠一时竟不知是喜是忧,不觉得漏出怜爱之态,俯身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有我在,别怕。”说完,松开紧握她的手,向后门冲去。
突然的亲密举动,让赵琼面红耳赤的娇羞起来,一时来不及阻拦,竟被他“逃”了去,见他冲入人群的背影,满是担忧,便也跟了过去。楼兰担心主子出事,也便紧随其后。
怎料,这翊棠行动迅速,瞬间便冲入人群,对方虽有六七十人,不过翊棠并没有半点紧张。
不到片刻,贼人皆被打倒在地,赵琼及楼兰众人见此大惊失色,不仅因其出乎众人意料的举动,更是因为他并未使用身后背着的武器,徒手便将六七十人打翻在地,此等武力堪比神将!
随后,翊棠又快速回到赵琼身旁,嘱咐她快速撤去,追兵由他来阻挡,未等答话,便又冲向另一侧敌军之中。
赵琼舍不得独自离去,本想再去追,却已不见他的身影。身旁楼兰劝说:“主人放心,以他方才武力定会没事的。况且贼人众多,我等去了,也无济于事。为今之计,我们应快速下山,寻求增援,才有可能真的帮到他!”
虽说心中万般不愿,但事实如此,此刻,即便过去,怕也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唯有快速下山搬来救兵,才是最有效的。
时间就是生命,赵琼等人慌忙离去,路上虽有些许埋伏,但却构不成什么实质威胁,只是步伐慢了许多,让赵琼格外崩溃。
待到山下营帐时,已过黄昏,上山所带亲兵,如今身旁所剩不过寥寥数人,营帐外守卫见她们如此狼狈,连忙上前询问。
赵琼却无心多说,咆哮着命令守卫,传达各帐,征兵列队,全员上山征讨逆贼!
全员?守卫难以相信的看向一旁稍显冷静的楼兰,楼兰深知赵琼心意,不好劝说,默默点头。
守卫领命后,带着众人向营内而去。顿时营内锣声震天,赵琼这才稍感心安,在楼兰搀扶下走入大营。
赵琼在营内一刻也坐不住,对伤口稍作包扎后,便走出营帐,直奔点将台上。
看台下众人慌乱汇合的样子,心急如焚的她却仍觉得动作太慢!不断指责着各营。
其实整合速度已经很快了,奈何正当饭时,突如其来的号令,让众人显得有些凌乱。一旁的楼兰见主子一反常态,有失冷静的样子,心中满是担忧。
几次劝说,都被赵琼无视,见她几近崩溃,一把抓住她的肩膀,转向自己,瞪大双眼,一字一句的说:“大人!你冷静点!”
二人四目相对,见她一脸严肃,赵琼恢复几分理智,却仍崩溃的说:“此刻,你叫我该如何冷静!他还在上面啊!”
“我知道!我和你一样担忧!但你看看他们!”楼兰指着台下茫然错愕的士兵继续说道,“为了一个他,让弟兄们去陪葬,值当吗!为了一个他,你就要平白丢掉自己性命吗?那这武林怎么办?谁来主持秩序!?”说着,还用力晃动几下她的肩旁,企图唤醒她“沉睡”的理智。
一连几句发问,闹得赵琼努力维持,紧绷的情绪瞬间决堤,掩面痛哭:“那他该怎么办……”台下士兵第一次见到御史如此模样,全都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楼兰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小声心疼的说:“我知道你心疼他,我知道你害怕他出现意外,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听到这话,埋在楼兰肩头的赵琼哭的更凶了,楼兰抱着她的手臂更用力了,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她更多的依靠和安全感:“不过天色已黑,我们不了解山上情况,也没有贼人熟悉地形。
上山小道崎岖,我们队伍庞大,如此贸然山上,万一中了埋伏,怕会全军覆没。
难道,你要看着这么多弟兄白白丢了性命吗?我不怕死,但我怕大人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全都付诸一炬,如此,我又有何面目去见黄泉之下的赵将军啊!
国仇家恨,万不可因一人之情,一时之气,损了大义啊!”
楼兰所言句句在理,赵琼心中虽有万般不舍,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况且事发已久,若翊棠有了不测,此刻贸然上山也是无济于事。于是赵琼稍稍整理好情绪后,从楼兰怀里离开,看着台下已整顿好的士兵各个举着火把,整齐的分列站好。
如此多的性命,都在自己一念之间,真是愧对他们的父母家人。
经过内心艰难的思想斗争,赵琼终于做了决定。
只见她对楼兰微微点头后,冲台下士兵高声说道:“战场上,战机稍纵即逝,容不得半点马虎!敌人可不管我们是在休息还是吃饭,随时都可能偷袭军营!
先前,是我低估了贼人,此次山上,中了埋伏,损失惨重,对此,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自会检讨。
今夜起,要增加闲时守卫,缩短三餐时间,待我与众位将军商讨好对策后,再行上山讨贼!”
“诺!”台下士兵们高声应答,高亢的声响震彻山谷,久久不能退去。随后,赵琼解散士兵,快速回营,不得任何人进入。
楼兰担心,静静站在门外,仔细听着帐内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