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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棠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还算温,不是太凉,看着止息端着茶碟,微开茶盖,小酌几口又放下,于是又催促他讲述。
止息放下茶杯,回想刚刚所言之处,长出口气,继续说着。
随着时局变幻,纷扰不断,江湖也动荡不安,常有门派新立,同样也不断有门派覆灭,因此小门小派众多,能力参差不齐,其中能立足一方,并有一点建树的寥寥无几。
如今颇具一定势力的,细数开来,也只有四家而已。
要说其中最不堪,难以启齿的,就是这秀花坊。秀花坊位于京兆府内,始建于神龙元年,本为男人寻欢作乐之所。
天佑元年,朱温发兵攻陷长安,大肆贬逐朝官,屠杀百姓,投尸于河,并挟持唐昭宗迁都洛阳。一时间长安城横尸遍野,不复昔日繁荣景象。
半年后,时局稍作稳定,昔日秀花坊姑娘们无求生之术,便又聚集一起,重操旧业。
但在这兵荒马乱之际,盗贼四起,官兵亦是横征暴敛,因此秀花坊的日子并不好过。
直至天佑三年,流寇再次光顾秀花坊,奸淫掳掠,抢劫珠宝,正当他们得意之时,一行短衣着裙女子突然出现,三两下便消灭流寇,众女人纷纷跪拜恩人。
从服饰穿着上可以认出,这一行并非中原之人,后来慢慢了解,才知她们原是南诏国宗室。
当年,郑买嗣发动叛变,将南诏宗室八百余人全部杀光,自立为帝,国号“大长和”。
这一行人侥幸逃脱,本欲与大唐说和,请求发兵支援,无奈大唐帝国竟也遭受灾祸。
为完成复仇大业,一行人改姓为“段”,隐居秀花坊中,用自身武艺佑一方平安。
坊主自称“段婆婆”,常年以面纱遮脸,一心策划复仇大业,为不打草惊蛇,平日里从不干涉秀花坊经营。
而秀花坊在老鸨的主持下,依旧重操旧业,私下里秘密收徒授业。
起初坊内弟子在江湖中鲜有出没,在朝廷“追缴令”下,才勉强出山,江湖中对其也渐渐有了了解。
坊内弟子所用兵器颇为混乱,有双环、爪刺、毒虫等,据传,有“四秀”常年留守坊内,所用兵器竟为“琴、棋、笔、墨”,且内功了得,因此秀花坊威望也日益增高,曾一度超越御拳馆。
但其行男女苟合之事,为江湖所不耻,难入“正派”行列。
而玄机门的背景就更为传奇——玄机门前身为“玄机宫”,也曾是江湖四大门派之一,民间颇有威望,因朝廷干涉,被强行遣散,在江湖和民间引起强烈抵制,后来朝廷对外宣称其掌门被诏为“护国法师”方才平息民怨。
其外家弟子听闻后几番寻找未果,为复兴师门,于xZ重建门派,并取名“玄机门”,收徒传道。
门派复建时间较短,且掌门武功未得精髓,加之朝廷压制,因此不敢声张,如今仅为江湖小门小派。
而兴昌镖局则与寻常镖局无异,做的是专门保护财物和人身安全的买卖。因江湖动荡,流寇四起,镖局生意更加火爆,却平添诸多风险。
总镖头熊安因“城门悬马”而名声大噪,导致各地流寇听闻“兴昌镖局”名号均不敢造次,地处沧州境内。
相较而言,斧钺帮就有些不入流了。
他们原是沂州附近私盐贩子,贩卖私盐而获暴利,尽管朝廷多次围剿,却都未能完全剿灭。唐朝后期,时局动荡,也就无暇顾及。
私盐贩子因此愈加猖獗,甚至开始公然贩卖私盐,更有许多官吏、军人加入其中。
市场日益混乱,盐贩钱森组织一众人马,整顿市场秩序,制定多条行规。一行人多以斧钺为器,因此江湖人称“斧钺帮”。
久而久之,沂州附近私盐市场竟变得井然有序。钱森从交易中抽取红利,并按期向朝廷官吏上缴“税银”,得以在沂州一代发展壮大。
这各门各派,都有着自己的故事,翊棠听得颇为精彩,大为赞叹。
对于他们,止息则习以为常,并不惊讶,只是倍感口渴,又将茶水一饮而尽。
翊棠本欲再次呼唤值殿道人续茶,却被止息阻止:“青歌师兄,不用劳烦他人,只是这天色不早,我真的该去练功了。”
翊棠不好挽留,只得说道:“好吧,那我就不再挽留了。”随后二人起身,向外走去。
庭院外,翊棠拱手送别:“今日有劳,让我对这山庄环境及各大门派熟悉许多。”
止息拱手行礼拜别:“青歌师兄过誉,他日如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唤我便是。”二人拜别。
看着他走远,翊棠待在原地,不知道该去往何处,做些什么。思来想去,决定去前山学堂学习。
可在他来到学堂之时,堂内众人竟放下书卷,纷纷起身行礼。
正在授课的值殿道人知道他是来学习的,却无论怎么说,都不敢教授知识,反而请他上前授业。
初入门派,没有半点理论,翊棠如何担待得起如此大任。见无法推脱,只得道别回到舍内。
晚饭依旧不见曹金身影。饭后,他追上昔日几位关系较好的“青衣”询问,自昨日分别之后,众人也不知曹金如今身在何处,想是应在兰楚师叔那里学习,才稍有心安。
在练功场内,众弟子练功,本想跟着学习一二,然而众人见他,皆不敢教授。为了不影响他人学习,只得再次回到舍内。
看着空旷安静的屋子,翊棠心中有些落寞,想到山中弟子见到自己的情形,自感难以融入,于是爬上屋顶,看着星空愣神。
皎洁的月光映着自己,虽是惬意,却显得有些不得志。思量许久,终于找到办法!于是急忙赶往门室弟子宿舍处,将止息叫出,伏在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显然,翊棠的话语惊吓到了止息,他惊恐的说:“啊?这样不合门规吧……”
翊棠连忙捂住他的嘴,看四周无人,才松开,小声说道:“没事,若出了事,我和师叔们解释就是。”
见他还在犹豫,翊棠故意搬出“白衣”身份,“命令”着他。止息无奈,只得回屋,收拾出一个包裹后,随翊棠回到屋舍。
庭院内,依旧空无一声,异常安静。翊棠屋内却烛火通明,二人躲在屋内,小心修改着什么。
许久之后,翊棠才将改好的东西举在空中,开心的说:“止息,你真厉害!才这么一会就改好了。”
止息坐在原处,收拾着桌上的针线,十分不情愿的说:“师兄,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翊棠回身拍拍他:“放心吧,要真出了事,我来顶着,绝不会出卖你的!”
止息还是有些不放心:“可……这可是有‘欺师’之嫌啊……”
翊棠不理会他,将手中衣物穿在身上,左右打量,问道:“快看,合身否?”
止息微微点头,见他一脸慌张,翊棠又坐回原处,认真的对他说:“我也知道这样不妥,可是我穿着白衣,他们都不肯教我,才只能出此下策的。”
止息瘪着气:“兰世师叔亲传弟子,却穿着素衣,让外人知道,一定会责罚与我。”
翊棠拍了拍胸口:“不会的!他们又不认得我。”
止息还是有些怀疑:“可是这样……真的行得通吗……”
翊棠又站起身,看着身上合身的素衣,自信的说:“肯定没问题,他们只认衣服不认人!况且,我刚来,除了你,旁人对我并不熟悉。等师傅回来,我再跟他说明便是。”
止息无奈,只得妥协:“好吧,希望不要出事。”然后起身对他行礼,“师兄,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马上就要宵禁了。”
“好!”说罢,二人拜别。
担心被曾经的青衣好友认出“坏事”,早饭间翊棠依旧穿着白衣。饭后才悄悄换上素衣,进入学堂。
果然,并未引起他人怀疑,甚至授课的值殿道人都不曾问他姓名,按时授课,对此,翊棠颇为得意。
“今日所学,为本门基础经学——《武经》。”值殿道人一本正经的讲述着:“《武经》乃本门必学之作,为武剑天尊所着经典,其中饱含学理,江湖有言‘早练武经,累职拜相。’,可见其精妙之处。这本经书不仅仅讲述了剑术和内功心法,更是教会我们如何修炼心性……”
值殿道人自豪的介绍一番,才让众人翻开书卷阅读。顿时,学堂内朗读声起,响彻堂内。
“以静待动,形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神合,以武演道,明剑理,尽剑性,人剑合一。”
“翻天惊鸟飞,滚地不沾尘,一击之间,决生死,恍若轻风不见剑;万变之中,定胜负,却又见剑不见人。”
……
翊棠跟随众人朗读着经书中的内容,虽然还不能完全知晓其中奥秘,但想必,需要常年积累,熟背之后,定能领悟。
午饭过后,翊棠又跑到后山练功场去学习,果然,这里也没有认出他。于是便加入队列,但值殿道人嫌他年纪太小,将他“赶”入“初级”队伍中。
如要练习基础功底,需从马步开始,这一蹲,就是一个时辰!翊棠双手握拳举平,马步呈直角,一扎到底,期间不允许离开,甚至都不让上厕所。
好几次忍不住请示,值殿道人都只是嘲讽的口气,让他拉尿在裤子里。偶尔坚持不住摔倒,就会遭受值殿道人鞭打,每摔倒一次,就要增加五次。
止息在其他队列中看到这个场景,趁休息间隙劝他放弃,但翊棠十分倔强,势要坚持到底!
就这样,翊棠每日早、晚饭后,都会在学堂中学习,除了《武经》外,他还学到了《剑法》和《龙华剑》。
《剑法》为入门基础:起式、顺风扫叶、侧身锁喉、回身取宝、白鼠偷食、蜻蜓点水、飞身刺肋,一招一式,看似平淡无奇,却为用剑基础。
而《龙华剑》则要更高深一些,据值殿道人介绍,该经书是全真教龙门派祖师邱处机在崂山明霞洞修真时所创。
龙华剑以庄子的“示之以虚,开之以利,后之以发,先之以至”及“见之似好妇,夺之似俱虎”为主旨。
午饭后则到后山练功场去练习基础,随着练习时长增加,翊棠马步也愈发扎实,偶然碰到负责任的值殿道人,还会在扎马步的时候,往他平举的双手上挂两只水桶,水桶也从一开始的空桶慢慢变为半桶,最后变成满桶。
除此之外,还会教授他们用剑步法和一些简单的躲闪方式。
每日练功虽然辛苦,但晚上回到屋舍后,翊棠也不曾松懈,都会认真背诵经书,并时常在庭院内练习基本功。
这空空的庭院,竟成了他练功的最佳之处。
每到夜深人静时,四周异常安静,这也间接为他提供了良好的学习环境。
只是多日来,愈发感到浑身酸痛,甚至有时,走路都会腿软,吃饭时拿筷子的手也会发抖。
但尽管如此,他也从未停歇,勤加练功,只为了心中的武林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