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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梨花放学回到家,禾场里站了一堆人,围在一起看什么。这群人里有秋月,有秋月的姐姐赵大群,大群是梨花的同学,还有秋月的幺叔赵老伍,贵贵的同学建满等几个少年。原来是赵老伍新得的女人老家来信了,却没有人认得信上的字,是要来找梨花的爸爸读信的。梨花的爸爸,就村小学的莫老师,是夹堤村少有的文化人。
莫老师还没回家,大家站在禾场里等,边看信边猜字,一干人绞尽脑汁终是认不全信里的字。梨花读书一向不错,赵老伍见梨花回来了,忙拿到梨花面前给她看,聪明的梨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接过信纸,信里有不少的繁体字,凭着信的基本常识,梨花连认带猜,居然读顺了好几句。一旁的伍叔直夸梨花,连同龄伙伴也交口称赞,“梨花认识好多字啊!”
梨花学习再好,毕竟只是小学四年级学生,信里的意思还是没弄明白。最后把这封来自远方的信完全看明白,还是伍叔等莫老师回家后,晚上在煤油灯下一起来认的。
赵老伍的女人老家来信了,很快在村庄传播开来。原本以为女人没有亲人的,现在老家来信了,谁知道这女人留得住不?
赵老伍三十好几了,一直打着光棍。地主成分耽误了正当年纪的他找老婆,加上个子矮,成了赵家的光棍。
除了赵老伍,村庄里还有几个光棍男人,同样地主出身的何家老三何大喜,他年纪与赵老伍差不多,只是身材并不矮。还有薛家的独子薛小光,则是因为穷和懒,也是光棍一条。
说起赵老伍的新女人,梨花她们知道。这是个外地女人,很喜欢打扮,脸颊上总是抹两坨红,扎辫子也用花手帕。最有趣的是,有女孩们从她家门前经过,她总是招手把女孩唤过去,又总是问同样的话:“我脸上看起来是不是很红?”
有几次梨花被这个外地女人唤过去,都有点害怕了,生怕她有什么毛病发作,把自己怎么样怎么样。如果有小伙伴一起,梨花还是很乐意走近女人身边。村庄里的姨姨婶婶们没有这样的习惯,似乎也没有时间用来打扮。这个女人独特地打扮,给年少的梨花及同伴们全新的认识。女人很少出门,只是坐在门口,脸上永远两坨红,辫子上的花手帕经常换花色,比一般女人爱美多了。
自从有了女人后,赵老伍脸上的笑容就多了,人也变勤快了。常有妇女打趣老伍:“伍矮子,你天天做饭,你媳妇会弄饭不?”
“她不会弄饭,那你要她干什么,光陪你晚上睡觉啊?”
赵老伍对于打趣,通通一笑了之。家里有个女人,是令人欢喜的。虽然这个女人不会做事,脑子不灵泛,但还是好看的,而且爱美的。
关于这个女人的来历,听说是哪位乡亲走远亲戚时遇到的,当时就知道女人脑子有问题。这个乡亲回家时就把女人带来了,村庄里的几个光棍,总用得着女人。
赵老伍虽个子不高,但为人憨厚,脾气好,中间人优先考虑了把女人给他。
没有繁琐的过程,这个女人就成了赵老伍的媳妇,就在老伍家住下了。老伍家低矮的茅草房里,因为有了这爱穿红衣服爱抹胭脂爱扎花手绢的女人,而显得生动活泼了。
农闲时,三五成群的妇女,有时来到老伍家,想从这女人的嘴里整出一些笑料来,“晚上睡觉,你是不是跟老伍睡一头的呀?”
“你在老家有男人吗?”
对于这样的问话,女人很少回答她们,甚至还面带怒色。妇女们也就知难而退,不自找没趣了。要说这个外地女人脑子不好使,但在男女关系这点上,她硬是没让村里的无事妇女捞到谈资。
……
一封信的到来,改变了赵老伍的生活。信是女人的父亲写来的,原来女人脑子因从小生了一场病,把脑子医坏了,智力相当于几岁孩子,且早已嫁人。上次出走是被丈夫打了,稀里糊涂就跟夹堤村的赵老伍生活在一起了。
何家老三何大喜也娶过媳妇。那是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女人,胖而丑,腿有些跛。
何大喜倒正儿八经地举行了婚礼了的。结婚那天,村庄里还有一对新人喜结良缘,大伙把更多的关注给了一对年轻人。从帮忙做饭迎客的,给新媳妇铺床的,到看热闹的,小小院子里都洋溢着喜庆。乡下一家人办喜事,就像是全村庄人共同的喜事。
晚上闹完新房后,有几个妇女不过瘾,提议去何大喜家逗老姑娘去。
一干人又来到何大喜家,两家相隔不远,此处风光冷清多了。何大喜显得不知所措。待把一干人迎进屋,狭小的空间更加显得拥挤不堪了。孩子们穿梭跑动,就得从大人的腿缝里借过了。
何大喜忙抓了把糖,一一分给屋子里的人。这时有人就说些恭喜的话了,有人开始夸赞老新娘子了。的确,老姑娘精心打扮过了之后,加上穿了一身喜庆漂亮的新衣服,当听着人们道喜的话时,她脸上竟然露出羞答答的红云,让人不觉感慨,结婚果真是个很神奇的事情。
何大喜结婚后,善于观察的妇女们,觉得他不如之前的精气神好了,便背地里议论,“这个老光棍把老新娘够折磨的”,更有甚者,晚上约几人一起躲在大喜家墙壁下偷听。
八十年代的农村,为了节省煤油,人们早早上床睡觉。年轻人多余的精力,放一部分给壁下听墙根,就不足为怪了。
何大喜的婚姻也没能维持多久,人们常常听到老新娘骂人的声音从那间小茅屋里传出来。虽然老新娘也不是本村人,口音不完全与大家一样,但猜骂人的话,大抵差不多的。老新娘终是扛不过老光棍,便回老家去了。
最善于分析的村妇,要属黄大海的媳妇。她甚至从老新娘骂人的话里,分析出了老新娘带来的十来岁的女儿,不满继父晚上的行为。何大喜家总共就一个房间,女孩又怎么避免尴尬的事呢?
一些无聊的村妇,便把老新娘骂人的内容加上各种颜色,说给自家男人听,说给亲近的妇女听,说者听者都装装样子掩住口,难为情地相互笑笑,为平淡而漫长的生活人为加入佐料。
赵老伍和何大喜,这两个光棍都有段短暂的婚史。薛小光平时小偷小摸,好吃懒做,没人敢把女人介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