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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才过去一半,小男孩仍然缩在原地,身侧的大树和周遭的积雪为他围起临时的雪窝,勉强遮挡一些寒气,他有些疲倦,但依旧在等待一个机会,皮肤上的刺痛提醒他那只巨兽并没放弃盯着自己。
巨狼眼皮看似闭着,其实还留有一条缝隙,一瞬不瞬地钉在不远处的树上,准确地说是树后的人身上。
它可一点都不厌倦盯梢,狼本来就是纠缠不休的物种,被它盯上的下场除了毁灭只剩投降,用简单易懂的话说,也是熬鹰的一种。
午夜的温度骤降到零下三十度,体感温度更是可怕的零下四十度,人绝不应该待在户外找死,小男孩明白再熬下去,他绝对会被冻成一根冰棒。
他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最终决定搏一搏,于是便站起身,稍微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果然皮肤上的刺痛感瞬间加剧,像无数把小刀扎在肌肤的表层,不过他有些不太确定,这种疼痛到底是寒冷带给他的,还是那只巨兽。
慢慢地从树后探出头,跟完全睁开眼的巨狼来了个对眼,那双被黑夜衬得无比可怖的绿眼睛直勾勾地,那头野兽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
双方连声音都没出,胜负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小男孩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呆愣地看着巨狼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似乎是死神向自己走来。
他仿佛已经能闻到巨狼身上的腥臭味(巨狼:你才臭,本狼爱干净的很!),呼出的白雾喷在脸上,小男孩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他的手还握着匕首,这么近的距离不能保证一击致命,但绝对能伤到它。
巨狼眼球微转,余光瞧见了他越收越紧的右手,特别贴心地侧了侧脑袋,把自己的喉咙完全不设防地露在男孩的攻击范围内。
看不出这是巨狼设下的甜蜜陷阱,小男孩额头青筋暴起,手指紧紧攥住匕首,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暴起,却听见清冽的女声炸响在耳边。
“欺负孩子,要不要脸。”
小男孩听不懂她说的语言,不像附近居民说的英文,别有一番韵味,但他实在太紧张,蓄势待发的攻击猛地被人插进来打断,便再也提不起劲了。
这话当然不是说给小孩听的,估计他也听不懂,沐辰从洞里走出来,巨狼有些可惜地啧啧了两下,跳到一旁让出位置,顺便一脚踢断了小孩用来躲藏的大树。
它这个操作吓得小孩一哆嗦,匕首从手里掉落,巨狼斜眼瞥他,慢悠悠地钻回了洞内,沐辰无奈地摇头,什么狼啊,把吓唬小孩作为兴趣爱好,变态。
她走到小男孩身旁蹲下,让视线可以与他平行,微微地笑了一下,用英文问道:“听得懂吗?”
刚巧一缕月光透过被踢折的树木空隙照在她的脸上,沐辰的眉眼落在小男孩的眼里,非常柔和温暖。
那种奇妙的安定平稳再次涌上心头,特别是被巨兽吓唬过之后,这种感觉尤其强烈,小男孩泪水在眼眶里打了两个转,点了点头。
造孽啊,看把孩子吓成啥样了。沐辰心里Diss巨狼恃强凌弱,然后接着问道:“一个人吗?家人呢?”
听到“家人”这个词,小男孩的五官立刻皱起,像一只炸毛的幼猫警戒感立起,要不是仍然腿软,估计能马上向后逃窜。
沐辰意识到触到他逆鳞了,马上出言找补:“我不是要找你的家人,我只想找你。”
小男孩并没放下戒备,紧张地看着她,沐辰抿嘴想了想说道:“它告诉我,你跟我是一样的。”
说完便从雪里掏出那把他掉落的匕首,小男孩条件反射地就想抢回去,被沐辰轻巧地避开,并把刀顺手插入了旁边的树干内。
男孩扑到树前想把刀拔出来,没想到全力之下居然只让刀松动了一点,他惊讶地倒退两步,再次尝试依然无果。
他惊疑地回头看沐辰,她的笑容扩大两分,伸手握住刀把,似乎都没怎么用力便将匕首拔了出来,端详了一下之后递给了他。
太强了,小男孩伸手接过匕首,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再看向沐辰的眼中满是尊敬。
因纽特人崇敬强者,因为只有足够强壮的人才能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才能将部族的血脉延续下去。
“名字?”沐辰大概猜到小男孩是原住民,英文应该听得懂一些,但仅限于简单交流。
“Elijah(伊莱贾)。”
沐辰点点头不再多问,眼下男孩虽然不再抗拒自己,不代表他会将一切和盘托出,她和巨狼仍然是闯入领地的陌生人,基于他的反应,可能更像侵略者。
她抬手指了指洞口,意思是让他跟着去过夜,但小男孩猛地摇头拒绝,那头巨兽在里头,他可不敢进去。
“我在,安全。”沐辰尝试性地想摸摸他的脑袋,男孩被吓得一哆嗦,向后退了好几步。
瞧把孩子吓成啥样了,再晚来一会,这株小幼苗不知道会被巨狼辣手摧苗到何种地步,沐辰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再次强调了一遍:“我在,不怕,它,不吃人。”
她这样再三保证终于稍微安抚了小男孩,他犹犹豫豫地跟着沐辰朝洞口走去,里面光线昏暗,只能听见一道粗重的呼吸声,他站在离洞口不远的地方,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迈步了。
沐辰想了一下,折返回林内捡了些枯木,率先走到洞内稍浅的地方,点燃了一堆篝火,火光充满了整个洞穴,巨狼感受到了温暖,摇了摇毛揉揉的尾巴作为回应,鼾声复又响起。
有光就有安全感,小男孩最终没能抗住对温暖和光明的向往,走进了洞内,坐在离巨狼十万八千里的角落。
从包里拿出小锅,到洞外舀起满锅的积雪架在火上,又掏出两大块肉干放在火上微微加热后,大块的扔给巨狼,它眼睛都不睁准确接住,腮帮子一动一动地咀嚼,另一块撕下一半递给小男孩。
可能真是饿了,他这次倒是没有丝毫迟疑,直接抢过去就开始狼吞虎咽,沐辰也不管他会不会噎着,能孤身在这里讨生活,他不是真的孩子。
用勺子稍微搅动一下锅里化了一半的积雪,让它们充分受热,拿出一包干菜准备煮汤,一整锅的积雪最后只化出半锅水,勉强能做出两人份的菜汤。
放入一小撮干菜,再撒入一点盐,搅动两下等水烧开,菜汤就算好了。
小男孩从水开始咕噜,汤的气味冒出时就已经凑到了锅前,边啃肉干边眼巴巴地等着,如果不是因为对沐辰和巨狼的恐惧,估计早就上手了。
将汤倒入分装的杯子,示意男孩喝汤,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细细品味了一下热汤,眼眶瞬间变红,泪珠子不要钱地涌出。
瞧他这个模样,沐辰觉得也不需要再问他家人的下落了,一个有家的孩子,是不会为了一口热汤难过的。
沐辰自己喝了一口,只带着淡淡咸味的汤是名副其实的清汤寡水,但热气实实在在地顺着食管进入了身体,并迅速扩散到了身体各个角落。
进化完成,清除病毒,找到幼崽,喝口热汤。
活着,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