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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光线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沐辰对着墙上的钟发呆。
一觉就到11点，我不管你服不服，反正我服我自己。别人都说早睡早起，自己10点睡和3点睡一点区别都没有，生物钟难道是11点？
算了，又是新的一天，起床吧。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沐辰含着牙刷打开门，Anouk阴沉着脸站在门外。
“...辰，妈妈去天堂了。”门外的壮汉自动忽略了沐辰的牙刷，眼神黯淡地通知，然后不等沐辰的回应便转身离开。他黑色的大衣上还挂着未融化的雪，掉落在走廊化成一小滩水迹。
门不知何时被关上，牙还在继续刷，可是怎么越刷越咸，明明买的是绿茶味的牙膏。镜子里的沐辰哭得不声不响，哪怕感觉已经喘不上气了，却发不出声音。
老太太还是没舍得让老爷爷在路灯下等得太久。
葬礼在新年后的第一个周六举行，人不多，基本就是那天生日派对的参加人员。几位同样头发斑白的老太太偷偷地拭泪，相互牵着手，神父满怀怜悯地朗诵着，亲友满怀悲伤地道别，沐辰一身黑色大衣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看着。
那中央的棺木里躺着一位和善的老太太，在沐辰搬进公寓的第1天，来到异国的第10天，天人般在电梯里现身，满眼慈爱地为不懂法语的沐辰与只会法语的楼管沟通。然后是楼道里的几次相遇，自然而然地领着沐辰回到那间总有热可可和小甜品的公寓，不停地讲述美丽姑娘在异乡遇见帅气小伙的故事。
如今，一切归于平静，非常荣幸您能出现在我无聊的生活中，非常感谢您伸出双手欢迎我进入您的生活里，虽然您总是威胁要打我的屁股，我亲爱的Ines，愿您安息。
葬礼之后，沐辰帮助Anouk整理遗物，一切安安静静，有条不紊，直到Anouk捧着一个盒子来到她的面前。
在老太太早就立好的遗嘱里，几个月前加入了沐辰的名字，盒子里是来自老太太对沐辰最后的疼爱。
沐辰接过盒子，却没有打开。
“辰，妈妈很疼爱你，有时候我都觉得嫉妒，虽然我已经40了，但是你对她真的很特别，这一年有你陪着她，谢谢。”沉默寡言的男人说完就进屋了，屋里的Lea仍然在认真地问自己的妈妈，奶奶去了哪里？
静静地退出房间，沐辰捧着盒子回到自己的公寓。
坐在床边，虔诚并缓慢地打开盒子，几张照片，一个更小的丝绒盒子，一件毛衣，和一封信。
照片都是合照，有沐辰和老太太的，有沐辰和其他家庭成员的，搞笑的，严肃的，还有传统的家庭圣诞照片，一般会打印作为明信片发送到每个人的手里。去年的明信片，沐辰出现在了里面。
丝绒盒子里是一对戒指，内侧刻着J&I。
毛衣是橙黄色，沐辰穿上稍微有些大，老太太常常说:“如果你再总待在家里，那么一定会长成胖子，待在我家也不行！”
信不长，一页纸，漂亮的钢笔字。老太太是正统M大毕业的法学高材生，条理相当清晰，只总结了几点嘱咐。
第一，必须多出门运动，不仅为了身材也为了身心健康，给你准备大一点的毛衣是提醒你，如果有天穿上很合身，立刻给我去健身。
第二，不交男朋友或者女朋友都不是问题，但是不交朋友一定有问题，人是群居动物，也许可以一个人生存，但绝对没办法一个人生活。
第三，多吃蔬菜，芹菜很臭但是对身体非常好，还有洋葱和苦瓜，万一世界上只剩这几种食物了，你真的要绝食？
第四，有天找到喜欢的人，结婚的时候可以用那对戒指，当然不用也可以，反正属于你了，别给Anouk，帮我转告他，要是敢换老婆，我弄死他。
第五，不要去墓地看我，你去我也不知道。
信的结束语是：”hopeyoulike.”（希望你喜欢。）
“我很喜欢，真的。”沐辰认真地对着天空说。恍惚间看见老太太满脸皱纹的笑脸，对着自己说“那么这就是我的荣幸了。”
第二天，沐辰久违地冒雪出门，去参加同学组织的小范围聚餐，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挂着一对戒指，紧紧地依偎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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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仍在继续，尽管世间少了一位慈祥的老太太。
沐辰没有听老太太的话，仍然每个星期六到她的墓前待一会，静静地什么都不说。开始健身并尝试多吃蔬菜，当然芹菜啥的是绝对不会碰的，饿死也不碰。
Lea在奶奶离开之后用了好几天的时间弄明白这次她不会再回家了，好在她去的地方爷爷也在。然后Lea就变得很粘沐辰，就差抱她大腿了。小姑娘，我不会走的，我还没有通关塞尔达，并且没有毕业...
这期间学校一直处于放假的状态，沐辰也乐得清闲，天天在海拉鲁大地上下蹦跶地做老流氓。沐辰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活着，天气却越发反常，明明已经呼啸了2个月，风雪却似乎没有停的意思。天灾必然伴着人祸，老祖宗的话总是很有道理，沐辰用了好几天顶着严寒和Anouk在窗户上加上钢制保险窗并加固了门板。
历史罕见连月大雪让整个M市的电力和供暖系统倍感压力，供电和供暖已经变得断断续续，网络也不再稳定。
更多的人住进了医院，市内所有的医院都变得拥挤甚至满员，生病的人们宁愿选择留在家里也不愿去医院睡楼道。
街上更加冷清，交通的不畅使得物资的运输极为艰难，多数的店铺都关门了，物资渐渐变得短缺，新闻里偶尔会播报一些民众打砸抢商店的案件。民众的情绪随着恶劣的天气变得急躁，连续好几天都有抗议者到市政府进行游行，控诉政府预判不足。
当然，沐-囤货狂魔-辰一点都不担心，家里存粮多得像个仓库，而且我又不出门。Anouk在沐辰的怂恿下也买了不少囤积在储藏室以备不时之需，之前Ann还对两人的购物狂潮略有微词，在大多数超市闭门谢客之后，为表扬他们的英明预判，Ann大人专门给沐辰烤了一整只鸡作为奖励，而Anouk也终于破天荒地被允许一顿饭能喝两瓶啤酒。对此，囤货二人组表示非常满意。
日子晃晃悠悠地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大雪在2月中旬终于有了缓和的迹象。缓和的天气让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特别是政府。最先宣布恢复的是供电系统，几家连锁大超市在政府的帮助下恢复营业，虽然物价高了差不多一倍，厕纸永远在断货，但一切确实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全版涨停的大好局势，小透明沐辰却感到很不安。
各大医院不停地传出小道消息，好天气似乎对新增流感患病人数目添加了反向BUFF，全面隔离的人数越来越多，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全面封闭的医院越来越多。
不仅是这个城市，这个省，这个国家甚至整个北美都陷入了流感和寒冷制造的麻烦里。至于其他国家，也并不比这边强，整整一个冬天Z国都没有下过雪，最北的东北三省只是在1月中旬的时候意思意思地飘了点小雪。
根据C-最不靠谱-N-满嘴跑火车-N报道，这种不知道源头的流感，已经越过大洋传遍了整个地球，包括非洲最偏远的村庄和A国最荒芜的内陆。
沐辰对自己不担心，听老太太的话坚持锻炼身体，注意保暖和杀菌，一日三餐要吃饱吃好，饮食注重营养平衡。但架不住电话里的两位担心得不得了。
“宝宝，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什么叫瞎操心？叫你回家肯定是对的，家这边再怎么不济也比那边好啊，你看看新闻里那些示威者闹腾的，你让妈妈怎么放心的下。”电话那端的母亲不断地重复自己的理论。
“电话给我”，低沉的男声传来，母亲焦急的连珠炮被骤然打断，“不想回来就别回来，现在的天气这么差，我也不觉得有哪家航空公司敢起飞。你是大人了，自己照顾好自己，家里不用担心，你三姨他们我已经派人接过来住了。等天气稳定下来，找个机会回家吧。”
“爸爸我知道，下学期我不选课了，等气候好一些，回家看你和妈妈。”沐辰呼出一口气，低低地向另一边的父亲做出了承诺。在电话另一端的男人不可察地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答案。
“等回家了，我们再讨论你的职业选择，目前一切以安全为重。你妈的想法是她的，你的人生还是，你自己做主吧。”
大树从来不会告诉你他为你遮了多少风挡了多少雨，他只会默默站在那里，为你表明家的方向。
望出窗外，沐辰出神地盯着阴沉的天空，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在外，不知何时才能再度温暖大地和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