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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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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令姜回了府中后,便叫了贺峥来:“你去查查太清观中的玄珩。”

    听袁不吝说,这人除却不通武艺外,在玄术上的本事却是了得。这般一个人,却又如此神秘,她当真是有些好奇。

    贺峥领命而去。

    其后的一段日子里,贺令姜便跟着袁不吝时不时地往太清观去,看那玄门大会上的各类切磋交流。

    袁不吝扬了扬的下巴,示意她看向场中:“你瞧瞧那个如何?”

    贺令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他说的是场中正端坐着闭目起卦的一名极为年轻的道人。

    那人瞧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郎,面皮白皙,容貌清秀,衣着朴素简单,只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从大会开始到如今,他一共应了几十道试题,且不同于旁人都或多或少地尝试多个门类,这人选择的试题,只一个,那便是“卜”类当中的六壬。

    但凡与之相较者,皆败于他的手下,足以可见其在此道之精通。

    贺令姜盯着他细细瞧了一番,这少年从头到尾都只凝神于自身,丝毫不为外界所动。

    看过试题后,他便着手起卦,而后便将算出的卦象写于纸上,从头到尾都未曾开口言一字。

    如此年纪,能达这般境地且还这般沉得住气,不容易。

    “掌司是看上此人了?”

    袁不吝点点头:“等会儿歇息时,你去私下寻他问问。”

    贺令姜了然,这是派她去为不缘司揽入人才。

    等到了晌午,众人皆去用膳歇息,贺令姜见那少年起身朝外头行去,她也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

    等到到了僻静处,贺令姜开口唤道:“前方道友且等等。”

    然而前头那人却似并未听见一般,脚下不停。

    贺令姜又略微提了提声音,那人依然双耳不闻的模样。

    无奈,她只得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伸手拦到了那人面前:“道友,叨扰了。”

    突然被人一拦,那人脚下收至不及就要往贺令姜那处撞去,见面前立着的是个小娘子,他又赶紧硬扳着身子后仰,若不是贺令姜及时扯住他,怕是要坐倒在地。

    看那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贺令姜不禁欠然:“是我惊着道友了,抱歉。”

    那人耳尖发赤,抬头看她嘴巴开开合合,这才轻轻摆了摆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贺令姜心中微讶,这少年,竟然不会说话,且依着他方才表现,他应当也听不到外界声音。

    方才看台上,她还以为这少年只是过度淡然寡言了些。原是如此啊……

    这世间的聋哑之人,并非都全然又聋又哑的。

    有的是先天便聋,无法学会说话,也便不得不哑了。

    有的是后天性耳聋,本身会说。只是,聋久了,长时间听不到旁人的声音话语,便是原先会说话的人,也便渐渐忘记如何与人交流,闭上嘴巴变成了哑巴。

    她不知这少年是属于哪种,但不管是哪种,都无碍于这少年长成了一个极为出色的六壬高手。

    少年打量着她,只见眼前的小娘子神情自然,面色柔和,见他不能言语,也未露厌弃亦或同情之色。

    他面上的那股窘迫便渐渐淡去了,他动了动自己的手,对着贺令姜比划起来:“你寻我何事?”

    然而话刚比划完,他又猛然想起这位小娘子似乎未必识得自己的手语,不禁又面红耳赤起来,就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没想到,贺令姜却也跟着伸出了双手,比划着回答他:“我是不缘司的贺令姜。”

    她手上动作时,嘴上也跟着一道言语,且还略微放缓了语速。

    少年通晓手语,后来还自己琢磨了以唇辩语的方法,自然能明白贺令姜的意思。

    只是,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小娘子竟然通晓手语。

    要知晓,这世间如他这般又聋又哑的人毕竟是少数,又有谁会刻意去学他们这类人的交流方式呢?

    他之所以会这手语,也只是在数百年前,玄门之中曾出过一位极擅卜筮之术的大能之人,往后可推百年。

    那位前辈少年风流多才,却一朝病重,而后便聋了双耳,或许是身受其苦,便想出了这方便聋哑之人交流的法子,编纂成册,以便后人所用。

    他天生便聋,因而在旁的婴孩开口学说话的年纪,师父翻出来了这册子,教他此法,而后再为他启蒙识字。

    可出了自家道观,能与他交流、且愿意与他交流者便少之又少了。

    贺令姜瞧出他面上惊讶,笑了笑:“我只是略微会些,若是有不得当的地方,你可莫要笑我。”

    她也是早先跟着师父时,偶然从书房中翻出本铺了一层厚厚尘埃的书册,见上面画了各类手势,心中觉得有趣,才跟着学了些。

    有段时间,她甚而闭口不言,只以此法与师父交流。

    没想到,这么多年未曾用过,如今倒是能恰巧与眼前少年交流了。

    少年眼角微弯,眸子里亮晶晶的,再不是先前在台上那般稳重的模样:“怎么会笑你?你可是不缘司的贺七娘子!”

    他纵然耳不能闻,却也见过师兄弟们谈论那让神宫接连挫败的贺七娘子。

    他一直好奇,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比他还要小些,这样一个小娘子缘何如此厉害?

    不曾想,今日他竟见着了本人。

    这少年先前端坐台上,凝神专注,不言不语的,她只当他甚是老成稳重,如今看来,倒像是个孩童的性子。

    贺令姜轻笑着摇头:“可我也不是什么都通晓的。若有不懂的地方,还需向你多请教呢。”

    “不知你该如何称呼?”

    少年的眼睛弯成了一双月牙:“我叫司真。”

    “司真道友。”贺令姜笑着点点头,而后方道,“我今日寻你,实则是想问问,不知你是否有意入不缘司?”

    “入不缘司?”司真轻轻皱眉,沉默了下来。

    见他沉吟许久,贺令姜也未催他,刚想与他说可考虑几日再给她回复,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讥笑:“呦!这不是青阳观中那个小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