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谗言如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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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店里,她看到“傻帽是我”的谣言,气不过,在底下评论:“其一,女医生毕业于温州医科大学;其二,她当时收的是情书,对方追了她数月有余;其三,请曝光你收到的私信;其四,等律师函吧,谣棍!”

    她的观点,其实很多人都有,只不过大部分没有做过调查,或者没有发声。她虽然给谣言泼了冷水,但并没有像“傻帽是我”那样引起人们热烈的讨论与反思,甚至很少有人为自己不做调查便帮助传谣而进行自我检讨。

    然而,很快“傻帽是我”就发现了一出破绽,也给了乔楚当头一棒——辟谣不该用谎言。

    他说:“大家放大图看,这是情书?”紧接着,他拍了个小视频,将一叠厚厚的纸放入信封,然后将一叠钞票放入另一个信封,他说:“很明显,信纸叠得那么厚,不可能平整,信封应当是鼓鼓的;而装钱的信封,非常平整。是钱,还是情书,相信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这下,乔楚无以反驳,后果便是面临大张挞伐,有甚者,去她的每条微博下面评论,言辞肮脏,不堪入目。

    得知原委,奕雪很心疼,很歉疚,说:“算了,这种事争什么呢?你惹不起他们的,躲总行吧?”

    乔楚气愤自己为她打抱不平,而她却不识好人心,说:“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等着好嘞,你领导迟早要找你的,你以为他们会帮你说话,信任你?错,他们只想安抚舆论。”

    而谣言的危害不可估量。宝洁就曾因为有人谣传其与“拜撒旦教”有染而利益受损。尽管经过十几年的法律途径,它证明了自身的清白,但试想,这十几年里,多少顾客或潜在顾客怀疑并否定了它?这些损失并不是辟谣能弥补的。

    乔楚认为这件事,最终结果很可能是医院官方微博发布展开调查的声明,医方让奕雪停职接受调查。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她特地找到俞明光,要他千万去医院为奕雪澄清。他和奕雪的关系,妇产科的同事都是知道的,他们也联名上书,说明情况。

    在此期间,奕雪的电话号码泄露到网络上,她接通一个,对方劈头盖脸就骂她医德败坏,是不要脸的臭婊子。她立马挂了,很快就有第二个陌生号码进来,她刚接通,就被质疑“医德有问题的人怎么可以做医生!”

    接下来的陌生号码她不敢接了,一分钟里进来了十几个陌生电话。

    奕雪这才意识到自己遭遇的是可怕的网络暴力。

    乔楚在微博上举报了“傻帽是我”,而俞明光则为奕雪找了律师,让她走法律途径。奕雪心想算了,等医院声明出来,相信大家会明白的。乔楚说:“你真是高估了民智!”俞明光则说:“对不住,这事是我惹出来的,我有责任帮你解决。律师已经在取证了,那个傻帽,我要叫他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乔楚竖起大拇指说:“俞总好魄力!”

    在俞明光找造谣者的过程里,谩骂丝毫没有停歇,阵地扩展到贴吧、朋友圈里,架势似乎无人可挡,一批造谣贴删除后,另一批又如雨后春笋冒出来。

    终于,“傻帽是我”虽不再发声,舆论却还在持续发酵,不明真相的人依然以各种方式对奕雪进行人身攻击。当地的微信群里,很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说得有模有样的,甚至有“慕名而来”的人专程到妇产科来找她,就是想看看“大名人”的面目。

    医院无奈,为了不影响社会秩序,叫她休假。她的老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我相信你的为人,你一直不辩解,也是相信清者自清的道理。但是要恢复名声,恐怕不是短时间内的事情。我建议你回家沉淀,好好写论文,像你这样的人,比较适合搞学术。”

    奕雪点点头说:“好的老师。”

    有人找到了奕雪的家门,在小区、家门口贴上“大字报”,有时走在路上,她总觉得哪个角落有个摄像头正对着她。洗澡的时候,她不敢闭眼,深怕一睁眼就看到有人站在水雾外冷笑。她再也不愿意跨出大门一步,也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流,每天都闷在房子里,一头扎在中文和英文字母里。她不知道为什么外界对她的恶意会以幂的形式繁殖,她根本没做错什么,连一句犀利的反驳都没说过,何以如此?

    爸妈看她闭门不出,深怕出大事,让她搬来一起居住。她关了手机,一切工作事宜都通过电脑微信。悠然居的几个朋友想去看她,都被她拒绝了,说自己只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带薪深造的好机会,可遇不可求。

    她不明白,那些站在道德高地的正义者们,为什么要以造谣的形式批判别人不道德呢?

    乔楚也受到了攻击,生性好强的她,并没有像奕雪一样选择沉默,她有空就去反驳。和奕雪不同的是,所有的陌生来电,她置之不理;苏所有难听的言辞,她不以为意。

    她把所有的心思分成两份,一份给一直跟着的客户,一份给需要安慰的奕雪,而网络交流只是一种消遣罢了。她推掉了几个酒局,时常在家陪奕雪,不用多说话,只是想让她有陪伴的安全感。

    妈妈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她知道女儿什么都不说,其实内心很伤心,她抱着悬壶济世的赤诚之心投入这个行业,在医术上精益求精,然而社会给她的回报是什么?是无休止的谩骂和噩梦,是全盘否定,是骚扰。

    爸爸也是心疼,请了个心理医生专门来家里开导她,才知道,女儿已是轻度抑郁。奕雪说:“别听到抑郁就怕,我从没想过自杀,放心啦!”妈妈听了,默然落泪。

    曽被谣言缠身的还有盛岚,她告诉宥嫣,她怀了吴工的孩子。原先堕过几次胎,她就以为自己再也没有福气做母亲。她想要一个家,想要结婚。

    老家的邻舍闲来无事,好在饭后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哪怕说的是鬼话,也别有乐趣。他们早就怀疑盛岚在外地干着见不得人的事业,甚至可能染上脏病,一直被人唾弃,没有哪个男人敢要她。他们能准确地说出她赚了多少钱,在什么时候生了个上不了户口的孩子,寄养在谁谁家里,说得煞有其事,连自己都差点信以为真,忘了出处。

    谣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变成了她真实的丑闻,人们喜欢不断地炒冷饭,这样的行为赋予他们崇高的道德优越感。

    盛母权当没听到,默默地生气,质问盛岚有无这回事。盛岚气愤:“妈,我和你都不知道的事,那帮老娘是怎么知道的?”盛母松了口气,不过要求她以嫁人来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