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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灯火五更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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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宥嫣去九寨沟的计划被一场地震取消。

    许多在当地的游客被紧急转移,有些人在电视上看滚动新闻,幸运地看到亲友安全的消息,而有些人却等来了噩耗。哪里有危险,哪里就有官兵,他们一次次地深入危险的境地,搜救遇险的灾民。她想起《战狼2》、《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在现实与虚构故事里,中国军人感动了无数同胞,他们不愧为中国最可爱的人。

    安全归来的人里有一个是宥嫣同事,原本她会和其他两个老师带领十几个学生去广州游玩。这是学校与旅行社合作组织的游学活动,学生自费,老师免费。她惊魂甫定,向学校请假,称自己不敢再外出。

    领导无奈,拜托宥嫣帮帮忙,如果幽幽实在没人带,可以免费跟团。之前宥嫣的确以照顾孩子为由拒绝过领导,另有隐情则是带学生出游的责任过大,她怕有个闪失,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不算,还要负担一辈子的愧疚。

    “拜托了闵老师,实在是事出突然。你是优秀的历史老师,由你带队,学生们可以了解更多的历史,这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

    禁不住再三请求,她答应了,正好借此让幽幽出去见见世面。

    “幽幽的钱,我还是自己出吧。”

    “诶哟,幽幽多大的人啊,吃不了多少,又和你住一屋,不会占什么资源的,闵老师,这次就免了吧。”

    “那,她的机票钱我还是自己出吧。”宥嫣坚持道,“如果可以,就这么定了。”

    她开始收拾衣物,交代梦骊和君怜好好看家。梦骊说:“君怜,交给你了。我要溜到覃修家去嘞。”宥嫣说:“随便你,别等我回来你有两道杠了。”梦骊笑骂道:“乌鸦嘴,快点呸呸呸。”

    留宿覃修家是常事,之所以不退了这边的房间,是怕有朝一日妈妈心血来潮过来玩,有个地方可以住,也省得她发现他俩同居,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一般,宥嫣值班,幽幽没人陪,她才会回来小住。宥嫣深为歉疚,说如今也不缺钱花,就不要梦骊的房租了,两人既然有感情在,谈钱就见外了。

    梦骊不肯,宥嫣坚持了很久,她也就欣然接受了,在她眼里,她是底层人民,就不用和小资产阶级客气了。

    “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啊!”君怜想到一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有些害怕。宥嫣说:“谁让你那么好的男朋友不要的,本来还能陪陪你。”

    君怜说:“哼,我不稀罕。正好我要看书,没人引我出去玩,没人叽里呱啦吵我,下半年跳槽有望咯!”宥嫣惊异道:“你还考啊!”

    君怜说:“那怎么办呢?我们这个圈子,进哪都要考。”

    君怜还记得当年被爸爸逼着参加考试的情景。作为村里稀罕的大学生,她被给予的关注太多,太刺眼,容易极化。如果女儿吃公家饭,他更有面子。

    备考事业单位的辛苦不亚于备战高考,她泡一壶咖啡,坐到书桌前,翻开活页册,上面大多是她抽空从参考书里整理的知识点,还有来自网上的培训课,最后几页都是易错点、习题整合。

    她发誓要把运气的成分降到最低,勤能补拙的时候坚决不能被懒惰打败。

    她的拇指根部有颗凸出来的圆形老茧,是她无数个日夜劳动的成果,如今一碰到笔杆就会闹脾气,疼得她不能多写一个字。她只好将棉絮裹在上面,用胶带缠好,继续摘抄。

    事业单位的考试愈行愈近,而她感觉盲区还有许多。更何况,不知多少人和她一起抢入门券。

    当你不知道竞争对手在做什么时,最好假装他们在奋斗。

    白天工作,晚上备考,遇到加班,回家还得再加时。脑神经累得难以动弹,眼睛累得眯成一条缝。身体感觉有些沉,但是不能放弃,因为时间它只向前走,不会为她的可怜与疲乏停滞。

    感冒像是更年期妇女,逆来顺受相当长的时间,平时任你折磨,却可以在一夜之间,甚至一瞬间里爆发。之前,可能毫无征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让你不停地喷嚏,使你眼睛酸涩,有时候无休止地挠你喉咙。

    哪怕你咳得胸腔疼痛难忍,任性的时候它照样置之不理,让你打完喷嚏再咳嗽,那感觉,怎一个欲哭无泪了得。一次次拿起书吃力地看,一次次放下,搓搓眼睛揉揉鼻子,再冲杯咖啡一骨碌喝下去,继续看和写。

    很想好好歇息。如今睡觉成了最奢侈的事情。可是一闭眼,“行政复议”、“限制行为能力人”这些字眼成群结队而来,搅得人心慌慌,不肯再安待下来。

    双手捂着酸疼的双眼,眼泪随时准备涌流。牙齿发酸,一股劲儿似乎堵在牙根,她发狠似的咬牙,直到牙根的疼直奔太阳穴。松口,疼痛散去的时候,是最舒服的时候。

    她很想在脸上重重扇一巴掌——人生何以如此无奈,自己何以如此愚笨?当心头憋闷时,她就会有一种想要借助自虐来发泄的欲望,让强烈的感觉击退憋屈,让疼痛消散的过程来捏造解放的假象,让慢慢好受的触感给予她暖心的慰藉。

    不满归不满,最后,该做什么,还得照做。这就是人生的一大悲哀,做自己讨厌的事情。

    “累了就休息会儿。”妈妈心疼地说。她想放弃,考试范围太广,恐怕来不及。夜深了。真的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时间是厉害的心灵捕手。

    随着备考的日子慢慢增加,君怜居然不再强烈地排斥,虽然很多时候她还是会懊恼为何新问题一个接一个,没有网络的话根本无法应付。

    如何坚持做一件不喜欢并且无法推辞的事情?聪明的人们总是不乏方法,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说服自己去认可必须要做的事情。如此一来,本来并不招人喜欢的考试,花费了她无数个日夜的笔墨、纸张、脑资源,随着心血的不断注入,它在人心中的份量就与日俱增,叫人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珍重,明显少了许多生冷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