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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窝里,她咬自己的手臂,就像从前一样发狠。当手臂暂无痛感时,她松口,眼泪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为谁而流。可是依然不解气,紧捏的拳头狠狠地砸出去,骨头与冰冷墙壁的激烈碰撞并没有给她疼痛。
一下,两下,三下,待停下来的时候,一股剧痛才突然窜出来。手指没法动弹,微微颤抖。
她闭上眼睛。眼泪将悲愤推向洪峰,难以阻滞的自怜与嫉妒、愤恨汹涌而至,使她的头和关节愈发疼痛。
没有旁人看她疯狂的行为。
大一时,室友对她又怕又恶,一两次表面上的关心后再也不会过问,甚至害怕有朝一日她发起疯来做出什么屠杀室友的事情来。她们想换寝室,或者将她逐出。可报告偷偷呈上,却石沉大海,于是只能终日惶惶,有她在的时候就好像有恶魔一般,不敢多言,不敢久待。
师甜独来独往,从不希冀能融入她们的世界。到了大二,就在外面租了房子,有课的白天,才会在寝室歇息,否则一般都在租屋。
一觉睡醒,已是中午。老师没有打电话问她为何翘课,对她的缺席,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她起身,打开饮水机,取出泡面,这就是午饭了。用力闭眼,将泪滴挤破,深吸一口气,看向天花板,笑着摇摇头,然后埋头大口大口吃面,好像要把一切悲伤都给嚼碎似的。
吃完,她呆呆地站在阳台,望着楼下一株株紫薇出神。她想要一吐为快,然而,强烈的自尊心又牢牢控制了她的倾诉欲望,那种渴望解脱又无能为力的痛苦叠加在原本的苦痛中,叫她越发不能诉说。
此时,胃不识时务,隐隐作疼。也许睡一觉就好了,她重回被窝。怎奈脑子不肯歇息,一闭眼,各种思绪空降脑海,大都模糊不清。躺了估摸半小时,也许是三小时也不一定,挣扎着起来,想去找胃药,却瘫坐在椅子上。
想要趴一会儿,可是,桌面那么乱,她的手该放哪儿呢?眼前那么乱,书横七竖八,日用品倒在一起,头发那么乱,睡衣那么乱,心事那么乱,该从何整起?
她气呼呼地看着一切,喘着粗气,生闷气。何以至此?自己的世界为什么总是乱糟糟?悲不自胜,扯着头发,心想这时候真是死了才好。
翻开初中时拍的写真,她看到照片里美好的样子,叹息一声。不禁又想到他。
前晚在梦里,她要去参加某个聚会。路边都坐着人,她想要知道他的位置,但不敢明目张胆地寻觅,只好借着余光,耳朵竖直。灯光昏暗,人声嘈杂,她找不到。
找不到。
心里很是焦急,仍不肯转头去找。在哪?低头看到一只运动鞋,是他?她正要侧耳搜集更多证据的时候,天亮了……
“我希望你,是我独家的记忆。”她轻轻地哼唱。唱得真够煽情的。这歌太煽情。
取出日记本。说起这个习惯,还要追溯到初中,官熠说她心事太重,又不肯跟人倾诉,不如写到日记本里,如此,心情会舒畅许多。没想到,这习惯一坚持就是好几年。
在另一个房间里,梦骊摊开笔记本,认真地写下小说:
小小坐在门口,看雨。他不怕打雷,那种响彻天地的声音恰恰包围了他,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不怕闪电,倘若这个世界,闪电会来劈一个伶俜的可怜儿,他也毫无怨言,只能怪这个世界太固执,硬要将残忍演绎到底。
他很喜欢那些硕大的雨滴落在面前,重又跳起的样子。雨滴在不同的人眼里,是不同的角色。在他眼里,雨那一瞬的跃起,是垂死的挣扎。
它,在天空中诞生,却不能在襁褓中度过余生,流浪还那么短,还没有看够一切,就面临粉身碎骨的结局。他很想捧起那滴雨,问一声,疼吗?
可是,那么多,那么多的雨,他捧起来的时候,它们混为一体,找不到哪个是他最心疼的那个。或者说,哪个,是他自己。当周围都是一样遭遇的同胞时,痛苦更容易化作能被人接受与习惯的宿命。
雨停了。
他打个哈欠,起身,懒得拍尘土,随手拎起脏兮兮的蛇皮袋,拖着那双残旧的鞋子,一脚踏进水潭。
溅起的水滴,渗透进裤管,一阵冰冷啃噬他瘦削的腿,所幸的是,这股冷意还不足以打败他,并且,早已不能够被他注意。
他懒得东张西望,那些雨后的街,那般肮脏。车来来去去,溅起一排排水花,偶尔,一个路人对着远去的车辆扯着嗓子骂道:“不长眼啊?狗样的!”
没有一辆车会停下来理那些骂得脖子都通红的人,而骂者,也不会追着一辆车继续骂道。
有些人会俯身擦拭裤腿,有些则完全不高兴理睬水渍,好像有水渍并无大碍,能骂一通方才痛快。
和他们不同,他从来不会骂那些开车从未顾及他人的人,他认为这是他们的自由,拥有自己的车,便有了保护圈,想干嘛干嘛,谁也拦不着。他望着扬长而去的车,只会冷笑一声,然后懒洋洋地走着,看到一只瓶子,弯下腰,拾起,扔进袋子,继续走……
电话声响起,思路被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