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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避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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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麦多爷爷一蹦一跳地奔逃到玛訇荒坡深处,但见一棵像被人剥光了皮的巨树之上,挂满了奇怪的巨大果实,所有果实都像一块巨大的滚石,颜色呈诡异的血红。

    他凑近巨树,状若滚石的果实突然裂开,每个果实里面都装着一个缺胳膊瘸腿的孩子。果实内部有种类似舌头的奇怪东西缠住了孩子们的身躯,似乎正在吮吸他们的血液,同时吸食他们的灵魂。

    弃儿们都已失去意识,像一具具傀儡,扭曲地填满每一个巨大的果实……

    麦多爷爷大惊,这棵奇怪的巨树是獠牙众用他们的灵力与血喂养的撩命之树,除了巨树形态,它还可以化作四足异兽,是獠牙众无法忽视的战斗力,诡秘莫测!

    獠牙众曾把撩命之树带到村里惩罚一个犯了错的村民,那个村民被装进果实不久,就被吸光了血液,化成白骨。

    麦多爷爷知道,弄伤阿帆的,一定就是这棵诡异莫测的撩命之树,不需要多久,这些弃儿都会变成一堆白骨了……

    现在,自己应该怎么办?

    是拿命冒险拯救这群可怜的孩子们,还是趁着尚有逃命的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

    撩命之树后面,一个黑色大箱子传出敲打声,似乎有人被关在箱子里面。

    正准备逃离的麦多爷爷顿了顿,随后,他用他瘸着的腿尽力地挪动着,像一只奔跑的乌龟,来到大箱子身旁……

    还没有等他打开箱子,撩命之树伸来的枯枝便紧紧缠住了他。

    麦多爷爷拼命挣扎,可是他越是挣扎,就越被缠得紧紧的,身体被缠住以后,便开始陷入麻痹,意识濒临模糊……

    无力挣扎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老头在渐渐模糊的眼前,看到了父亲的脸,看到了,父亲那张沾满了鲜血的脸。

    父亲眨眼时,挂在眼睫毛上的鲜血滑落脸颊,像是他掉的眼泪。

    父亲在说:“麦多,我的儿子,努力活下去吧,用你的方式……”

    这是父亲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一遍一遍萦绕于麦多爷爷的脑袋,像是无形的鞭子,在狠狠地抽打着他的心头。

    麦多落下了眼泪,神色茫茫。

    “父亲,您说让我努力活下去,用我的方式,努力活下去,可现在我就要死了……您看,我的方式,一文不值,既没法拯救自己,也没能拯救别人。”

    年少时的麦多总是固执地觉得,即便不是修炼者,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扭转只能沦为蝼蚁之辈的命运,摆脱妥协者的角色,成为一个为弱者请命的“拔刀者”。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努力、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坚持心之所念,绝不改变!

    这便是他的方式……在这残酷的世界里生活下去的方式。

    麦多拼命修习格斗技,妄想用所有人都可以修习的格斗技,成为一名强者。

    父亲为此与他闹了好几次架,可还是没法劝住初生牛犊似的麦多。

    最终,母亲偷偷拿来一些积蓄,放她亲爱的儿子踏上了修习格斗技的路程。

    年少的麦多以为初生牛犊的勇气添上百倍、千倍的努力,便可以杀死凶恶的老虎,直到他返回故里之时,才明白初生牛犊的勇气,只是不谙现实的幼稚错觉……

    母亲旧疾复发那年,许久不曾联系麦多的父亲给他写了信,要他回家见母亲最后一面,麦多得知母亲病危,急忙往家里赶。

    赶回家中,他并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他瞧见的,是伤痕累累的父亲。

    打伤父亲的人是两名外来的修炼者,之所以打伤父亲,是因为那两个修炼者想借助刚刚辞世不久的母亲的遗体辅助修炼。

    父亲不肯,双方便动起手来了。

    传闻吸取刚死不久之人身上残留的灵气,便可以提升修炼者的灵力。

    这是一种有悖人道的行径……

    可在这个混乱的世道,人道在疯狂的欲望面前,又算什么?

    千赶万赶,还是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的麦多痛苦不已,面对两名气势汹汹的修炼者,他没有丝毫犹豫,操着武器直接与那两名修炼者搏斗起来!

    父亲从血泊之中站起身来,拿起沾满鲜血的兵刃,与他的儿子一起,血战远比他们强大的野蛮修炼者。

    这是麦多头一次看到父亲狰狞如兽般的面孔,也是他头一次见到父亲倾尽力气挥舞利刃杀向“力所不敌者”的愤怒神色!

    父亲那双深陷于皱纹里的眼睛,竟然闪烁着令人惊奇的光芒,衰老的脸庞,如同被曙光照亮的老树之皮,上面涂满了坚韧。

    父与子携手血斗!

    在这场毫无胜算的战役里,父亲总是频频回头,笑望着麦多,眼里是肆意畅然的光,像一只勇敢挣脱囚笼的老鸟。

    可是,双方实力悬殊太大,麦多被击倒在一旁,两名修炼者嘲讽地看了他几眼,便将锋利的刀,对准了他的父亲。

    残忍的修炼者要让麦多亲眼见证锋利的刀刃如何插进父亲的胸膛……

    麦多挣扎着,叫喊着,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不是修炼者的对手!

    是的,他根本不是对手……

    无论怎么努力,他也只是一个没有天赋的凡人,即便穷尽一切努力,修习了百种千种格斗技又如何?

    他依然敌不过修炼者……

    直到这时,麦多好像才认清自己根本不想承认的事实:平庸之辈穷尽一切的努力,根本敌不过持有天赋的修炼者!

    日复一日刻苦修习格斗技的日子化为跳动的画面,在少年麦多的眼里一遍遍地上演,混合着倍受折磨的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与父亲痛苦的喊叫声,成为无尽的痛苦,挤进麦多的心头,疼痛不已。

    徒劳的修炼画面、浓重的血腥味、痛苦的喊叫声凝聚为一体,化为一只看不见的鬼,撕咬着麦多的灵魂。

    躲藏在灵魂最里面的,是他年少之时便萌生于心底的美好的梦愿:成为一名为弱者请命的“拔刀助弱者”,游走万里河山,惩恶扬善,救人于水火,给人以希望……

    麦多流着眼泪。

    嘴角是痛苦的自嘲笑容。

    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又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名拔刀的勇者?!

    他大笑。

    兵器落地。

    麦多放弃了抵抗。

    他乞求修炼者放过父亲……

    蛮横的强者欣赏着他跪倒在地的狼狈模样,然后把他的乞求拒绝。

    父亲最终断了气。

    闭眼之前,父亲衰老的面孔浮现出愤怒之色,张嘴,在大吼着什么。

    麦多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从此以后,他成了孤家寡人,陪伴他的,是那头住在他心底,不断地啃食他的灵魂的满脸嬉笑的鬼。

    后来的麦多经过残酷世事的喂养之后,成为了疲倦怯懦的老牛,遇见凶恶的老虎,只能选择躲避,而非抵抗。

    随着初生牛犊的死去,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也已经毁灭。

    -

    “呼!”

    刀声乍起,麦多爷爷疲倦麻木的眼前忽然掠过一道冰凉的刀光,像是予人清醒的溪水,流淌过他的眼眸。

    抬眼,麦多爷爷瞧见了一个挥舞着黑色大钝刀的少年,他出手拦下了撩命之树,逼退恶树之后又施以疯狂的劈砍。

    怪树的果实被少年逐一砍开,果实里头的弃儿们东一个西一个地落在地上。

    少年个子挺拔,健康的肤色,刀砍斧削般的面孔,一双明亮的眸子,清澈无垢。

    手里拿着彩色石头的小女孩被少年用破布缠在后背上,小女孩虚弱的脸颊苍白如雪,嘴角轻翘,像是淡淡的笑容,一条长长的辫子随着少年腾挪躲闪,斜劈侧砍的动作不停甩动,宛如一根随风摇摆的藤蔓。

    缠住麦多爷爷的枝蔓断成两截,倒在地上的麦多爷爷浑身无力,挣扎不得……

    挥动鞭子的魁梧大汉子也赶到此处,这个用鞭子做武器的魁梧汉子浑身是伤,他跟少年激斗了一场,根本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汗水打湿汉子的额头,他奉了獠牙众的命令守着这片荒坡,如今放了人进来,不把人抓了,怎么跟獠牙众交代啊?!

    思索再三,大汉子还是决定挥动鞭子,与撩命之树一起对付少年。

    手执大刀的少年同时对付撩命之树和挥动长鞭的男人,嘴角轻翘,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面对对方攻势汹汹的攻击,少年没有丝毫惊慌,应对之招招招恰到好处。

    “砰!”

    撩命之树和挥鞭大汉子被少年一击猛攻击倒在地,挥鞭大汉子擦去嘴边的血,骂骂咧咧地跳起身来攻向少年,攻势凶猛如虎,招招尽是狠辣的夺命杀招。

    少年操刀相迎,鞭声呼呼,在鞭子主人精心的操纵下,打在了少年背上的小女孩,少年大惊,“欢辞,你怎么样?”

    “舟仑哥哥,欢辞没事。”白发小女孩摇了摇头,气息微弱。

    挥鞭子的魁梧大汉子抓住空隙,施以更加狠辣的杀招攻向少年。

    “可恶!”

    欢辞被抽了一鞭子,少年怒火万丈,手里的刀变得凌厉起来。

    身影快如风,攻势汹汹猛于虎,少年一记大招,直接击溃了挥鞭子的人!

    “你,你……”

    挥鞭子的大汉子想要爬起,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当场昏厥。

    撩命之树跳出地面,似怪似兽一般舞动着枝翼攻向没有得到片刻喘息的执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