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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那里还放着一张被他随身携带，用来度过艰难时光的拍立得照片，现在没了。
他的书房里，是不准佣人进来的，连林伯也没有。
拿走那张照片的人，不言而喻。
他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
时繁星感到一阵心虚，生怕封云霆找自己把照片要回去，主动询问道：“你在想什么？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么？”
“没有。”
两人认识多年，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熟稔的很。
她的故作镇定，在他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只是，他还不想被时繁星发现自己还留着跟她有关的东西，也仍旧是装出风轻云淡的模样慢慢坐到了床上。
以他目前的情况，即使完成这么简单的动作，花费的时候也比常人长的多。
时繁星生怕封云霆磕着碰着，帮他把打了石膏的腿抬上床时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到确认他安然无恙，不可能错位，才把被子给他盖好，欣喜道：“好了，你好好休息，我洗完澡再回来。”
“不用，你回孩子们那边就好。”他绷紧脸，压低了声音，竭力想要做出一副郎心似铁的表情，奈何此时是靠坐在床头，冷淡不足，虚弱有余。
时繁星身上的衣服被弄湿了大半，就连挽起来的袖子也没能幸免，所以非洗个澡不可。
她将湿哒哒的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只穿着衬衫淡定道：“孩子们已经睡了，我现在回去会打扰到他们。”
封云霆偏过脸去，望着虚空之处说：“家里还有很多客房，你随便挑一间。”
“我不去，我一个人……怕黑。”
她实在是不放心封云霆一个人，生怕他没人看着的时候会乱来，所以宁可搬出这事当借口。
封云霆因着时繁星的话恍惚了一瞬，是想起了当初两人结婚时的场景，他唇角现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在心中自言自语到，要是能早点听到时繁星这么说就好了，由此可见这世上的事实在是造化弄人。
他终于直视了时繁星，目光深深的望过去，像是要一直望进她心里去，喃喃的问道：“你知道自己刚刚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时繁星深呼吸一口，一鼓作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是真的怕黑，你知道的。”
封云霆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时繁星索性就让他看。
时繁星和封云霆对峙了一会儿，成功凭借站着的身高优势，把他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她最后给他掖了下被角，平静的重申道：“你先睡，我去洗澡。”
话音落下，她没再给封云霆反驳的机会，直接就出了卧室。
房间内只亮着一盏壁灯，照在他攥紧了床单的手上，青筋的颜色格外明显，他一直很用力的将手藏在身侧，唯有这样才能压抑住内心挽留她的冲动。
儿童房里，孩子们睡得正酣甜，时繁星挨个检查过他们的被子，见盖得都严实，这才悄悄拿好换洗衣服退了出去，她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若是跟封云霆再无法重新开始的话，该怎么办。
时繁星用最快的速度洗完澡，又将头发吹干挽成松松垮垮的丸子，便再度回到了卧室。
她已经做好跟封云霆继续纠缠的准备，不料推开卧室门后，入目的竟是他恬静的睡颜。
他应当是真的累极了，睡得很沉，就连开门的声音，也只让他在梦中轻颤了一下眼睫。
时繁星连忙将脚步放到最轻，她穿着拖鞋踩在地毯上，绕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上去。
封云霆先前没少撂狠话，可落实到行动上，还是留了大半张床的空间给时繁星，就连被子也只裹了一半在身上，生怕她过会儿会冻着似的，可见是真的心口不一，仍在本能的为她着想，但就是不肯说。
这个人要是能再坦诚些就好了，时繁星睡在枕头上，不由自主的就翻了个身去细瞧近在咫尺的封云霆。
他们是有了三个孩子的夫妻，同床共枕自是常事，可今日这般情景，倒是更像同床异梦。
封云霆睡觉向来安稳，相比于爱打摆子的时繁星，睡姿标准的可以上教科书，他将被子盖到了肩部，双手半抬着搭在身上，除了伴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外，整个人就跟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时繁星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的看过他了，今天好不容易得到机会，自是不肯轻易放过，目光落在他饱满的额头上，顺着高挺的鼻梁和挺翘鼻尖一路下滑，最终恋恋不舍的落在了唇角。
一段时间不见，怎么就瘦成这样了，难道是出狱后都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么？
连皮肤似乎显得有些苍白。
监狱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正常人进去姑且要脱层皮，更何况是封云霆当时的情况，所以时繁星对此早就有心理准备，也想过要好好照顾他，尽可能的让他恢复过来，但等真的看到他的模样，却是什么想法都没了。
补偿有什么用？能让封云霆的双腿恢复如初，能让他跟封老爷子再见一面么？都不能，她能做的只有帮他走出来。
时繁星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悬空描摹着他的眉眼，她是珠宝设计师，对美有天然的敏感度，只用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了他如今的骨相，然后涌进心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憔悴成这样，与她脱不开关系。
“对不起。”她说着，用能做到的最轻的力度让指尖轻轻落在了他的眉心，在将他紧皱着的眉宇疏解开后，才舍得收回去。
封云霆没动。
这三个字，总该由他来说才对。
可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出路，他连把这三个字说出口的契机都找不到。
渐渐的，身旁的人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她睡着了。
明明洗过澡了，身上却还是有若有似无的茉莉香气。
跟她相处太费心力，比工作谈判还要难百倍千倍，明明根本没说几个字，他都已经感觉精力不济。
神识渐渐迷蒙，思绪也渐渐飘远。
他做了个梦，好像自己回到了最幸福的学生时代，正在收拾书包，准备去上学，爷爷在客厅里喝茶，说过早安后又忍不住嘱咐了他一句“要注意安全”。
当他要出门的时候，妈妈追了上来，给他怀里塞了一盒星星糖：“拿去给小星星吃。”
就连一直严肃正直的父亲也露出了微笑，“快去吧，别再惹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