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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笔迹 “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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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中的时钟走到十点整。

    秒针挪的慢吞吞,杜明茶的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此刻正悄悄压着裙角。

    生病让她的嗅觉不那么灵敏,闻不到沈淮与身上的味道,但对温度的感知愈发敏锐,完全无法忽略掉此刻正在她身侧的东西。

    沈淮与说:“抱歉,情不自禁。”

    六个字,语调平稳,如严肃科普的研究员。

    杜明茶稍稍走了走神。

    那淮老师平时上课时,也是用的这种语调吗?

    他的学生一定很幸福……不。

    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沈淮与已经抱着她进了卧室,他的手很规矩,也没有低头看她,目不斜视,如端方君子柳下惠。

    只不过她还没坐怀,他已经乱了。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下了,主卧与次卧相隔甚远,隔壁是空房间,隔音效果绝佳,杜明茶被他放在床上的时候,仍旧看着他的眼睛。

    沈淮与也在看她。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床柔软温暖,房间之中有着淡淡的山茶花味道,不浓郁。桌上杯子里的水只被喝了一口,玻璃边缘仍留有着浅淡的水痕。

    杜明茶嗓子有些发干。

    沈淮与浅黑色的睡衣因为抱她而有些许褶皱,前襟微微松开,露出诱人的锁骨。他有着与身高相衬的大骨架和其他部位,手掌可以完全地盖住她整张脸。

    或许缘于DNA中的本能,杜明茶屏住呼吸。

    她轻轻陷入被褥中,裙子边缘不争气地卷起来。沈淮与为她拿来的睡裙很长,原本能遮住膝盖,此刻却挪到膝盖上方五指的位置,露出莹白修长的一双腿。

    但沈淮与注意力并不在这偶然走漏的春光上,他在看她的脸。

    肌肤因为高烧和洗热水澡而发红,头发吹的半干,睡裙被水沾湿,贴在她身上,随着呼吸而轻微起伏。

    没有经历过太多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脸上藏不住东西,注视他的目光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如误打误撞跌入猎人视线中的鹿,不知危险似的,还在靠近。

    她还没有踏入社会,不知道在深夜让成年男性单独进入卧室是件极大的蠢事。

    沈淮与问:“就这么睡?”

    杜明茶:“什么?”

    沈淮与伸手,捏着她脸颊旁湿漉漉的发,微微垂眼:“这么湿。”

    这是今晚上,他做的第一个逾矩动作。

    杜明茶头发在车祸时剪过一次,剪到不及肩膀的长度。

    但她头发长得很快,几个月过去,如今已经到了肩膀下方。

    沈淮与正捏着她的头发,发丝柔柔,困在其中的水弄湿他灼热坚硬的手指,软软润润地包裹着,他喉结微动,闻到她发丝间的香气。

    她用了他的沐浴露和洗发水,身上的味道与他一模一样,像是被侵占过。

    他坐在床侧,上半身倾向她,一手撑在她脸颊旁,以俯视的姿态注视着床上的杜明茶。

    杜明茶看到他的喉结、爱心形状的疤痕、随动作而微微扯开的睡衣,只能窥见一方坚实温热的肌肉。

    淮老师有着对她而言、极具诱惑的身体,长相和谈吐。

    杜明茶克制着自己伸手去触碰的**。

    她大概能猜到,如果顺其自然,今晚或许会发生一些不受控的事情。

    或许。

    杜明茶闭了闭眼,忽然睁开,将头发从他手里面抽走。

    她说:“抱歉,淮老师,我想睡了。”

    杜明茶声音还有点发干,不知道是高烧、还是欲念所致。

    沈淮与手指间只有她发丝上遗留下的水,被他挤出,顺着拇指边缘,缓缓流下,侧淌到掌心中,握住。

    方才那种旖旎色彩、一触就破的欲念悄然淡去。

    只有掌心中、她身体上的水。

    沈淮与坐正身体,将床旁侧的被子拉来,为她盖好,声音平静:“晚安,祝你好梦。”

    杜明茶闭着眼睛,用被子悄悄蒙住头。

    她听到卧室门关上的声音。

    沈淮与关掉灯,淡然地走出去。

    房间一片昏暗。

    刚刚,摘月亮的机会就摆在杜明茶的面前,她选择了放弃。

    她小时候跟随父亲一同看过《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可怜的少女情窦初开起爱上那名作家,长大后与作家有过一夜,悄悄生下孩子。但一直到她死亡后寄来信,作家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女孩曾如此爱过他。

    杜明茶那时还不懂,只听父亲教育她,不可轻信男人,女孩有自由抉择身体的权利,但自由并不意味着随意。

    杜明茶不想做电影中可怜的少女。

    她不求一朝欢愉,只求长长久久。

    今晚拒绝沈淮与或许并不会令他高看自己,但倘若不拒绝……

    杜明茶闭眼。

    她在他心中大抵也只有一枝刚摘下的白玫瑰价值。

    霍为君:「明茶,听我一句劝,你玩不过老男人」

    霍为君:「真要是贪图老男人技巧高脾气好,睡过就睡过了,无所谓」

    霍为君:「可你不一样,明茶,你不是这路上的人」

    杜明茶看着手机上的微信,咬了口小笼汤包。

    包子是阿姨新蒸出来的,知道她最近发了高烧,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用的虾仁、松茸、鲜荠菜、香菇丁等,剁的碎碎,皮薄到近乎透明,能清楚地看到里面裹着的佐料。

    一口下去,热腾腾的鲜香汤汁流出来,差点烫到舌头,杜明茶扯了纸巾仔细接着,对着缺口处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吮吸着内里的汤汁。

    她的病号饭是特制的,除了小笼汤包,还有一碗面条,面是阿姨亲手擀出来的,小拇指宽,薯片的厚度,筋道,吸足汤汁——汤是拿了整条“小毛刀”做的,连骨带油炒出金黄色,加上老鸡、猪蹄膀、火腿一起熬汤,熬透了撇除材料和浮油,只留汤汁,煨熟了面条,撒一把细香葱,青白鲜妍。

    杜明茶给好友回:「我知道」

    杜明茶:「我会克制住的」

    她吃掉两只小笼包,低头吃面条,胃里被鲜美汤汁填饱后,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先生说病人最适合吃这个了,有汤有面,既暖腹,又好消化,”阿姨笑眯眯地与她聊,“不过先生也遗憾如今不是春季,刀鱼没出味,要等清明前后,做出的刀鱼面才更鲜嫩……”

    杜明茶家境普通,父母绝对不会为了一碗面拿鸡猪鱼熬汤。纵使这碗面十分美味,她也只是笑笑:“原来还有这种说法啊。”

    家里面的人都称“淮老师”为先生,这个问题让杜明茶疑惑好久,才反应过来。

    或许,是旧时学堂里称的那个先生?老先生?

    顾乐乐这两天身体也不太好,没有去上课,在书房中看漫画书。

    玄凤还在叫:“明茶,茶茶~”

    这只鸟舌头灵活的超出杜明茶的想象,它自顾自地叫了一阵,见没人理它,也不着恼,反倒是落在杜明茶肩膀上,啄她的头发:“明茶乖,乖明茶~”

    杜明茶伸手,让玄凤跳到她的手背上:“这只鸟好聪明啊。”

    “这还是淮与捡来的,”顾乐乐打了个哈欠,“刚捡来的时候毛都快被人拔秃了,忽闪着翅膀不会飞,还满嘴脏话。”

    杜明茶逗弄鸟的手一停:“啊?”

    “一开始除了骂人什么都不会,”顾乐乐说,“淮与养了一阵子,才学会说其他的话。”

    杜明茶抚弄玄凤的手停住:“淮老师很喜欢捡东西回来养吗?”

    “别看他平时那副模样,私下里爱心泛滥,”顾乐乐小声说,“他捡来的流浪猫、流浪狗都快把他家挤满了。”

    杜明茶脑补了下那场面——

    小小的房间中,满是一堆猫狗,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聊天到这个时候结束,家庭医生带着药箱上门,还有一个25左右的女性,窈窕淑雅,来取一份沈淮与遗落在家中的文件。

    杜明茶看那女性眼熟,不免多看几眼,忽然记起来了。

    这是上次照片中,沈淮与递给她护目镜的那个女性。

    顾乐乐叫了她一声:“可欣姐姐。”

    姜可欣朝他笑了笑,目光掠过杜明茶,礼貌地称呼:“杜老师好。”

    家庭医生正在测杜明茶的血压和心率。

    杜明茶侧脸,看到姜可欣在和阿姨聊天。

    “先生说文件可能落在卧室中了,”姜可欣问,“我能进去取么?”

    “当然可以,”阿姨笑,“我正准备打扫呢。”

    小臂上裹着的仪器逐步收紧,杜明茶看着姜可欣进了沈淮与的卧室,不多时,拿了文件出来,告别后,匆匆离开。

    家庭医生仔细看着数值:“杜老师,您的心率有些快,不过血压稍低,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杜明茶说:“有点。”

    其实今天清晨也没睡好,她的嗅觉在清晨时刻恢复,才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和沈淮与一模一样,就像被他拥抱着睡了一夜。

    气味是很微妙的**,杜明茶因为这暧昧的纠缠有些怔忡。

    家庭医生替杜明茶量好体温,问过如今病症后,重新留了药,才背着药箱离开。

    杜明茶和顾乐乐互相监督,用温水吃了药。

    闲下来后,她旁敲侧击:“乐乐,可欣是淮老师的同事吗?”

    “勉强算吧,”顾乐乐追着玄凤,“她其实是淮与的助理啦。”

    沈淮与如今有四个特殊助理,休闲放松时,常是宋乘轩、白修跟随,而正式场合,是郑原、姜可欣。

    至于其他的助理更是各司其职,零零总总算下来,有近二十名普通助理为他服务。

    杜明茶坐在沙发上,捧着杯子慢慢喝水。

    顾乐乐追玄凤一路追到阳台,回来后,捧着玄凤,疑惑不解地嘀咕:“怎么淮与大早上洗床单和衣服?他今天很闲吗?”

    沈淮与上班早,两个人都没有见到他。

    杜明茶的手机还在叮叮玲玲地响,她打开,看到霍为君发来一串新消息。

    霍为君:「别指望和男人睡出感情」

    霍为君:「他们基本上都是拔X无情」

    霍为君:「真想攻略,就得吊着他们胃口,别太轻易地让他们得到」

    霍为君:「没听说过吗?最高明的猎人往往伪装成猎物的模样」

    ……

    霍为君发了好多条消息过来,甚至把《四重奏》里那句最经典的“变猫、变虎、变被雨淋湿的狗狗”都发过来,旁征博引,来论证“想要他就得隐晦引诱他”的观点。

    杜明茶原本没有“追求”沈淮与的打算,但现在,心情起了一丝微妙。

    ……贪得无厌。

    如今竟渴望更多。

    她看着霍为君发来的消息,若有所思。

    霍为君:「想引起他的注意力,让我们从最基础工作开始吧」

    霍为君:「来来来,我们建群开聊,不信还搞不定你的身家大事」

    虽然杜明茶没有明说那人是谁,但这完全抵挡不住舍友的热情。

    甚至连微信宿舍名,也从「清华北大落榜生交流群」改为了「国家重点脱单项目帮扶委员会」。

    杜明茶上个厕所的功夫,群里面的好友已经热情地贡献出来脱单技巧99+。

    杜明茶很感动,也很疑惑:「为什么我们知道这么多技巧还都是单身?」

    姜舒华言简意骇:「没有男人值得我用心追」

    虽然如今舍友个个单身,除霍为君之外的三个人全都母单,但大家理论知识丰厚,恨不得现在就按着杜明茶给她灌输奇怪的知识。

    攻略技巧第一条,适时在对方面前表现出一些脆弱面,以引起对方的照顾欲。

    杜明茶白天在书房中看了一阵书,借用电脑提交老师布置的写作任务,根据学长发在群里的扫描件,简略查阅、翻译一部分引用文献。

    别云茶已经不在项目组了,她的账号被直接踢出去。

    一切完成后,杜明茶陪着顾乐乐,坐在沙发上,看了几集原声版《小驴托托》。

    还偷偷摸摸套出来不少有用的信息。

    “……淮与很可怜的,”顾乐乐小声说,“其实淮与眼睛不太好,有时候在晚上会认不清楚人,他都尽量避免往黑暗的地方走。前几年还有人和他争权,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连女朋友都没时间交……”

    杜明茶感慨万千。

    如今学术界的职位争斗也这么血雨腥风么?

    按照顾乐乐提供的时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沈淮与会在晚上七点左右到家。

    杜明茶已经制订好初步计划。

    她会坐在沙发上,假装头痛。

    等沈淮与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时,就借机和他聊聊天,最好是聊一聊他的过去,重中之重的感情史——

    没有人会对病人设防,她刚好能套一套对方的爱情观和价值观。

    确认对方与自己价值观吻合后,再进行下一步追求。

    倘若与对方价值观不符合,她这一段小小的暗恋,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等杜明茶吃药、洗澡再出来后,沙发上已经半躺了个人。

    沈淮与。

    这张沙发太短,容不下他的身体,他脱去外套,只一件衬衫,半依靠着,闭着眼睛,领带松了松,闻听动静,才抬眼看她:“明茶。”

    杜明茶没见过他这样疲累的模样,微怔。

    联想到顾乐乐口中“职场生存不易”的沈淮与,她忍不住有些心疼,问:“你不舒服吗?”

    “嗯……有些头痛,不过不碍事,”沈淮与轻叹,他坐起来,让出空位置,“陪我聊聊?”

    杜明茶:“……好呀。”

    虽然眼前局面和初步所想有些误差,但总算完成“单独聊天套话”这一步。

    别管过程如何编译,只要能成功运行,就是胜利。

    毫不设防的杜明茶坐在沈淮与身侧,心中暗暗琢磨,一个正在处于疲惫中的人,应该也很容易说真心话吧。

    她已经想好了,先从最近的发烧开始谈起——“我上次发烧这么严重,还是初中时候。”

    进而拓展到初中生活——“初中时,身边好多同学都情窦初开。”

    再暗搓搓问对方初中经历——“你呢,初中时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沈淮与低低的声音:“我上次感觉到这么累,还是初中时。”

    杜明茶:“嗯?”

    沈淮与闭着眼睛,手指按着太阳穴,轻叹:“初中时啊,情窦初开的年纪。”

    杜明茶:“嗯嗯嗯?”

    沈淮与放下手,垂眼看她,眼睫下,眸色浓暗:“你呢?初中时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杜明茶沉默了两秒:“没有。”

    “哦?”沈淮与半倚着,目光柔和,“那高中呢?”

    杜明茶:“也没有。”

    他轻轻笑了一下:“不想谈恋爱?还是没遇到喜欢的?”

    因对方抢先,导致杜明茶步伐大乱,如今不得不跟着对方的节奏来:“没有遇到喜欢的。”

    “哦?”沈淮与打开桌上的酒,漫不经心地倒了一杯,“那明茶喜欢什么样的人?”

    杜明茶:“……优秀正直,寒门子弟,穷不坠青云之志……等等,您开酒做什么?”

    从沈淮与打开酒的瞬间起,杜明茶的心就悬起来了。

    开酒是她计划的第二步耶。

    攻略技巧第二条:保持若即若离距离,制造暧昧氛围。

    等确定对方和自己三观基本吻合后,就可以邀请对方喝一点点小酒。

    在醉意微醺时刻,可以假装不胜酒力,凑到他胸膛上轻轻嗅一嗅,故意夸对方“很香”,比比身高,说些“你怎么长这么高”之类的话,拉近距离,试探对方反应。

    杜明茶眼睁睁地看着沈淮与往两只杯子都倾倒酒液。

    琥珀色的液体悄然流入杯中,有着一层氤氲的、迷醉的香气。

    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沈淮与微笑:“这是果酒,度数不高,想不想尝尝?”

    杜明茶接过一杯,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了:“谢谢。”

    她现在的心情,比刚入宫的紫薇还忐忑。

    迷茫地接过杯子,轻轻尝一口。

    杜明茶怕自己真的喝醉,特意请阿姨拿了瓶度数低的果酒,回味甘甜,的确不怎么上头,一般也喝不醉……吧?!!!

    她捧着杯子,看到沈淮与忽然放下杯子,震惊地发现他竟有些醉了。

    沈淮与依靠着沙发半躺,闭眼苦笑:“糟糕,晚上喝了些酒,现在又喝……有些头晕。”

    杜明茶看他皱眉,心中紧张,忍不住问:“淮老师,您头还痛吗?”

    沈淮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无奈:“有一点。”

    杜明茶下意识靠近他。

    当初为了给她凑上培训班的钱,父亲接了些翻译的活,白天工作后,晚上再熬夜写东西,也常常头痛难忍。

    杜明茶见过妈妈给父亲揉太阳穴,她也会。

    顾乐乐下午说的那些话,让杜明茶忍不住怜惜沈淮与,此刻看他露出此种神态,愈发不忍心。

    她挽起睡裙袖子:“淮老师,我以前给我爸爸按过额头,据他说会好受一些……您要不要试试?”

    “这样太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杜明茶打断他的话,站在沈淮与对面,俯身,仔细地给他揉着太阳穴。

    她刚刚洗过澡,手指还是暖的,力道不轻不重,按的沈淮与轻叹一声。

    犹如受到鼓励,杜明茶愈发认真地按,但只按了一阵,忽然感到沈淮与微微仰脸。

    他的鼻子,刚好在她的胸口稍上、锁骨以下的位置。

    沈淮与低声说:“好香。”

    这两个熟悉的字眼惹得杜明茶身体一僵。

    她松开手,直起身体,愣愣地看着沈淮与。

    沈淮与也站起来,沙发和茶几之间空间狭窄,他身材高大,压迫感十足。

    他微微垂眼,忽而轻扯杜明茶的睡裙,拉她贴近自己,比了比身高,笑:“怎么才长这么高?小不点?吃不饱饭吗?”

    杜明茶没有说话。

    她的头顶,刚好在沈淮与肩膀的位置。

    沈淮与稍稍后退,仔细看杜明茶:“怎么不说话?”

    杜明茶:“因为我想说的全被你说了。”

    沈淮与:“嗯?”

    耳侧忽然听到门铃声惊响,杜明茶犹如受惊的小鹿,推开沈淮与:“我困了想去趟厕所。”

    她的手没什么力气,绵软软的,只怕打人也不痛。

    沈淮与站在原地,瞧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无奈笑笑,动身去开门。

    沈少寒在门外站了近两分钟,才盼到沈淮与过来。

    今日大幅度降温,天气寒冷,他有些不适。

    脸上被邓老先生抽打的痕迹尚在,已经转变为淤紫。

    沈少寒等到沈淮与开门,低声叫他:“二爷。”

    沈淮与问:“什么事?”

    他侧身让沈少寒进来。

    沈少寒很少来静水湾这边。

    沈淮与大部分时间并不住在静水湾,只在照顾顾乐乐时才会住在这边。

    但自从认了顾乐乐做干儿子后,沈淮与住在这里的时间越发长,说这里是他第二个家也不为过。

    沈少寒进门换拖鞋,看到一双属于女孩子的崭新拖鞋。

    毛茸茸的,可可爱爱小鹿造型,不是顾迤逦的风格。

    一颗心重重提起。

    二爷……有女人了?他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探听不到?

    沈少寒换上拖鞋,稍作思考,心情又逐渐好转。

    这是好事。

    二爷有了女人后,断然不可能再朝杜明茶下手。

    他至今不知道为何沈淮与当初苦苦找寻杜明茶,现在想想,或许是顾乐乐喜欢明茶教课?

    无论原因如何,只要二爷别对明茶起心思,沈少寒可以不去追究。

    这样想着,沈少寒眉头舒展。

    沈淮与忌讳旁人问他私事,沈少寒也不去招惹,跟着沈淮与到了书房后,才说出今日来意:“二爷,我想求您件事。”

    沈淮与低头,烧滚水,煮茶:“说。”

    “我知道您和孟教授、林教授关系都很好,”沈少寒低声说,“现在孟教授不愿意收云茶,您能不能想办法,让她进林教授的项目组?我知道林教授也在招人……”

    有了昨日教训,沈少寒不敢直接打着二爷名义塞人,特意来询问他意见。

    “林教授想要的是杜明茶,”沈淮与坐在沙发上,抬眼看他,“这么苦心积虑地塞别云茶进去,你是真喜欢她?”

    沈少寒苦笑:“……我已经和别云茶提分手了,让她进项目,算是我给她最后一个补偿。”

    沈少寒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别云茶是什么感情了。

    爱吗?

    他的确真心爱过那个不曾见面、但会认真纠正他语法错误的“笔友”。

    现实浑浑噩噩,唯独那个女孩曾给予他一丝纯粹。

    那种追求知识的纯粹。

    只是与别云茶交往后,沈少寒才遗憾地发现,自己爱上的不过是个假想的幻想。

    但基于男人的责任,也是为了那点他幻想的白月光,才会原谅别云茶广播站对他父母秘密的爆料,毕竟沈少寒对父亲和继母也无太深感情……

    别云茶先前那些事,也是她涉世未深被男人骗了身体,不怪她。

    沈少寒利用过别云茶,也被她借着名头招摇过市。

    此刻疲惫不堪,只想着早些结束这段关系。

    沈淮与双手合拢,看着沈少寒:“我可以将林教授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与她谈,不用借我名义,她也会同意。”

    沈少寒眼前一亮:“谢谢二爷。”

    “先别谢,”沈淮与说,“你自己考量清楚,你想将别云茶强塞进去,势必会令明茶讨厌你。”

    为了别云茶,再度伤害杜明茶。

    沈少寒沉默两秒,点头:“我明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为了别云茶曾与他共同在纸上交流的那点纯白,沈少寒选择暂时委屈杜明茶。

    水冒着泡泡,热气腾腾,咕咕噜噜地开了。

    满室新茶的清香,在沈淮与手下氤氲漫开。

    沈淮与为自己倒杯茶,却只为沈少寒倒了杯滚烫的热水,徐徐微笑:“你明白就好。”

    沈少寒这才坐下。

    他双手触着杯壁,只觉身体温度慢慢回升,稍稍暖和一些。

    水太烫,一时间难以入口。

    沈少寒给林教授打了电话过去,果不其然,对方答应下来,愿意收别云茶进项目。

    总算能安顿好别云茶,总算是替心中纯白做了圆满了结……

    沈少寒了却心事,心情稍振作,看着旁侧放着顾乐乐的作业本,顺手拿起来,翻了几页:“乐乐最近在学法语?学的——”

    剩下的半截话生生斩断,沈少寒死死地盯着作业本上的痕迹。

    那些流畅的批语,娟秀的中文笔迹,以及潇洒自若的法语。

    这熟悉的书写习惯,在句子末尾点了两个小点。

    他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心脏被骤然揪紧、死死拉扯,呼吸艰难,仿佛氧气全被剥夺而走。

    沈少寒将作业本捏的发皱,声音变了调,难以置信:“二爷,这是谁写的?”

    “明茶写的,”沈淮与并未看他,细细品尝新茶清香,微微一笑,眸色暗沉,“是不是比别云茶笔迹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