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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 第十六章 子非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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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落这丫头,从来不让人省心。

    只是这太子怎会和苏落牵扯上?莫不是皇上的意思?不过据说这太子与皇上不甚来往,也许只是小打小闹罢了,再加上苏落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两个冤家可算是碰上了。

    不过这这叶丞相嘛,早就听闻是技压群雄才逼众英,近来官职也是步步高升,成为皇帝身边红极一时的贵人。

    章子轩也曾见过叶丞相一面,虽看起来笑靥桃花,但能在这宦海浮沉中安稳如山,定不是个简单人。

    所幸据小灵信中所言,只是些小打小闹罢了,并未有何摩擦冲突。

    但愿如此。

    常州一事,不知何时能了。

    饥民上千,老妪持锄,处处有乞讨者,经济萧条,民不聊生。

    看来得早些办完事回府才是。

    章子轩将嘴中的狗尾草吐掉,正欲前行。

    忽然衣袖被拉扯住。

    转身,一少年正仰头看着自己。

    少年蓬头垢面,瘦骨嶙峋,穿着褴褛,一双草鞋漏了两个洞,小脚丫子钻了出来。

    看这模样,像是个小叫花子。

    许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那双眼睛格外地大也格外明亮,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乞请赏我一口粮食。”

    秋日并不炽热,但却通透明亮。

    少年在阳光下,耳根通红,肩膀微颤,一只手死死攥着衣袖。

    “给我一口吃的吧。”

    章子轩望着少年那乌黑的眸子,微微恍惚。

    眸子里的倔强与乞求,是那么的熟悉。

    “放开他,别打了!你们住手!”

    人们挤成一团,你争我夺,在抢夺老乞丐挖出的番薯。

    他们拼了命地扑向老乞丐,一窝人你推我搡。

    混乱,撕扯,贪婪,欲望。

    满目荒唐。

    “给我滚啊!”

    章子轩扑上去,想拉开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然而无济于事。刚一摸到老乞丐的脚就被谁给一脚踹了开来。

    又扑上去,又被谁拽着胳臂一把甩开。

    年幼的他哪是那群饿死鬼的对手。

    一次次上前一次次被丢出人群。

    眼睁睁地看着老乞丐的衣衫被撕裂,灰白的头发一缕缕飘零,泥土粘着血黏在老乞丐的脸上。

    许久,许久,那被老乞丐压在身下的番薯早已被瓜分地一干二净。

    人群散去,老乞丐身形诡异地匍匐在地上。章子轩扑上去,捧着已没有呼吸的老乞丐的脑袋,替老乞丐合上了眼。

    没有钱买棺材,小小的他背着老乞丐的尸体去了乱葬岗,亲自给老乞丐下葬。

    章子轩从头到尾没掉过一滴眼泪。

    因为他知道,眼泪是没有用的。

    就在章子轩出神的那一瞬,那少年手往章子轩怀里一掏,攥着一个纸包拔腿就跑。

    那油纸里包着的是来之前灵儿塞的桂花糕。

    这桂花糕灵儿说是她亲自做的,自己还没来得及尝尝。想来味道应该不会差。

    这小子眼睛挺尖的。

    唇角微微勾起。

    跑?

    黑影一旋,迅若疾风,转眼便到了那少年眼前。长剑一横,拦住少年去路。

    少年脚步一停,因惯性向一边扑去,摔在地上,怀里的桂花糕洒落一地。

    金黄的桂花糕果然酥脆,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少年连忙抓起粘着沙泥的桂花糕就往嘴里塞,一张嘴被塞得鼓鼓的。

    黑色的鞋尖在少年面前停下。

    “我最厌恶剥夺他人之物的人。小子,你可知,人和牲畜的区别在哪?”

    “你们这些高粱子弟,酒池肉林,苛政猛于虎,连畜牲都不如。哪会知晓我们这些食不果腹的乞丐的滋味。是,我是抢了你的食物,要杀要剐随你便!”

    “子非吾,焉知他人之经历。”

    章子轩垂眸,“起来吧,我不杀你,那糕点你不抢,我也会给你。人活着,只不过是为了一口气罢了,有些东西比果腹重要,比命重要,你日后会明白的。”

    “你不杀我?”少年眨眨眼睛,用力咽下口中的糕点。

    章子轩微微点头。

    “看来你和那些当官的不是一伙的。”少年抹了抹嘴巴,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土,将章子轩打量了一番。

    “看你也不是大腹便便的模样,不会是位侠客吧?”

    章子轩未回答,而是问道,“小子,刚刚你说这儿苛政猛于虎,此话怎讲?”

    “你是不知道,这儿的税收十分之三,你口口声声说你厌恶刨削之辈,我看这些贪官才是真的畜牲不如。”

    章子轩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包裹,递给少年,“这里有些馍馍和一点碎银,你藏好了,走吧。”

    “多谢大侠相助,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他日毛豆定当十倍奉还。”少年将包裹小心藏好。

    “不必了。”话音刚落,只见黑影又一旋,树枝微晃,簌簌作响,章子轩便消失不见了。

    “大侠,您别走啊,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大侠,我怎么报答你啊?大侠——”

    少年望着章子轩消失的方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也要变得这么强大,果腹之恩,定当相报。”

    青砖,黑瓦,白墙,朱灯。

    也算是素雅清净的庭院。

    还算宽敞的大木桌上,三菜一汤,拍黄瓜,炒豆角,焖茄子,豆腐鱼汤。

    “府里来信了?落儿近来没惹事吧?”

    “回大人,府中暂无大事,只是——”

    苏丞相眉头微耸。

    “只是如何?”

    “前段日子太子与叶丞相去过八珍楼。”

    苏丞相抬眼蹙眉。

    “哦?太子?还有那叶丞相?此话当真?”

    “正是。”

    叶丞相吹了吹鱼汤,喝了一口,又夹了根茄子,许久,又道。

    “此事你怎么看?”

    “太子性格顽劣,许是玩意兴起。这叶丞相如今正是皇帝身边红极一时的贵人,富可敌国,照理也不会在乎八珍楼与其抢夺生意。另外二人本就交情甚好,应该是叶丞相陪同太子玩游。只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常州的饥荒之灾。”

    “朝廷援粮已在路上,不出三日便可抵达常州。”

    叶丞相停下木箸,?“这些援粮,只能救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啊,只是不知这常州宰相如何。”

    “委屈苏大人了,常州这儿穷山恶水的小地方,千万别怪老夫招待不周啊。”

    一刺耳的声音遥遥传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肥头大耳冠、冕堂皇的钱县令在一群小厮的簇拥下挤进屋内。

    朝服梁冠二梁,银带,佩药玉,黄、绿、赤织成练雀三色花锦绶,下结青丝网。一身打扮倒是气派十足,与素静的院落格格不入。

    “这事发突然,下官也是手忙脚乱,先将苏大人安置在这儿,这皇上千里迢迢派您来协助下官解决这次旱灾,真是煞费苦心了呢。”

    这一番说辞,既为自己将苏丞相安置在如此简陋之地开脱,又摆明了自己的地位,苏丞相只是协助而已。

    苏丞相将木箸放下,抿了抿嘴。

    “常州百姓尚且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能有粗茶淡饭老夫已是不甚愧疚。”

    金宰相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依旧笑脸相迎。

    “苏丞相真是为官父母啊,金某不甚敬畏。最近为了这旱灾一事真是操碎了心呐,下官也是食不饱睡难眠,不知大人有何妙计?”

    “朝廷的援粮不出三日便会抵达常州。照理来说,这县上应该囤有一定的粮食,当下形势严峻,为何不开粮仓,救饥民?”

    “这不不出三日官粮就到了嘛,没必要兴师动众……”

    “兴师动众?”

    章子轩站了出来。

    “粮仓本就是为了饥荒时救济灾民,金县令如此推脱,莫不是早就私吞了那些粮食。另外,我听说,常州的税收是十分之三,比其它地方高了十分之一,这多的银子,都去了何处?”

    金县令的脸由黑变红再变绿,伸着脖颈将章子轩一打量,不过一身素衣,想来也不过是个小厮。

    “哪来的小厮也敢质疑你金县令?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岂有你一个下人说话的份?”

    苏丞相起身,“这是我苏府之人,年轻人心高气盛,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金县令多多包涵。”

    “苏大人都这么说了,我金县令自然不追究,只是还希望大人管好你们苏府人的嘴巴。”

    “这人在做,天在看,是非黑白,自有其定数。”

    苏丞相捋捋胡子,微微笑着。

    金县令眯了眯眼睛,也笑了一声,道:

    “还是希望叶丞相您不要反客为主,自找麻烦可不是个聪明的行为,下官告辞。”

    “不送。”苏丞相将手背在身后。

    一行人出了屋子,屋内又清净下来。

    “大人,子轩莽撞了。”

    “无妨,这金县令也不是同路之人,这脸迟早得撕,只怕常州一事,更不好应付了。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皇帝给我在找麻烦,这种附炎趋势之流怎会把苏府放在眼里。”

    “大人。”

    “就算这次旱灾解了也会有下一个灾难,这金县才是最大的祸害。”

    “属下明白。”

    “眼下还不宜撕破脸面,时机还未到,先解燃眉之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