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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舒阳告诉江心,说置业顾问给他打电话了,五月底就可以接房了,算一算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他打算那时休假回千岩,到时候一起去接房。
自从决定要去贵州华杰以后,江心就一直在酝酿,该怎样把这个消息告诉舒阳,以她对他的了解,听到这件事,他一定会暴跳如雷,会责怪她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提前商量。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想好该怎么说,这下被逼到墙角,不得不说了。
江心说:“舒阳,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恐怕我是无法和你一起去接房了,因为公司要把我借调到贵州华杰去,时间是三年,过几天就要走了……”
正如江心所料,舒阳不等江心把话说完,就很生气地说道:“你这个人心怎么那么狠,都不知道跟我商量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把房子买在千岩,就是想要我们有一个家,只要你在家里,我无论怎么漂泊都是有归属感的,你这样一来,我们一个在西北,一个在西南,千岩的家不就成了旅馆了?”
江心耐心地解释道:“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是我始料未及的,何董事长又极力劝导,我自己也想要有所改变,不想再做行政办公室那些事情了,这是个机会,再说只有三年,我们房子装修要一年,通风一年,再筹备结婚一年,不是无缝衔接吗?再说了公司有规定,集团本部人员是不能谈恋爱的,我已经想好了,你发展得那么好,何董事长那么器重你,你不能走,我走才是对我们两个人最好的办法,但是我现在真的还没有多大的市场竞争力,就这样耗着,除了增长年纪,长不了本事,这次的借调是一个机会,等三年期满,我就回来,到时候有行政办公室的工作经验,又有参与IPO的经验,再找工作,筹码不是多了一点吗?”
然而舒阳根本就听不进去,说话颠三倒四,只是一味责怪,无外乎就是江心根本就不爱他,让他很失望,江心也说了很多戳人心的话,说他自私,说他大男子主义,凭什么他可以走四方,自己却只能局限在家庭里。
通话大概进行了一个多钟头,但是因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精疲力尽之际,舒阳突然说:“算了吧,我们这样还有什么意思,分了吧。”
江心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本来应该说点软话,但她也一时脾气上来,理智控制不了情感,轻描淡写地说:“好,散了吧,这样是没有什么意思,挂了。”
正当她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突然听到舒阳在那边喊:“你这个心狠的人,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分手都不知道挽留,语气还那么冷漠,我真是白认识你了……”
江心不想再听了,知道他接下来说的都是更伤人的话,既然要离开,何不洒脱一些,悲悲戚戚、互相责怪有什么用?不过她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竟然如此冷静,难道就不能像舒阳那样失态一回?
她刹那间就明白了,都是这份工作带给她的,她早就习惯了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喜悦也好,悲伤也罢,从来都是淡淡的,从没有歇斯底里的时候。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变成了情绪管理大师,这是多少人想要学习的,自己竟然悄悄地就无师自通了。可是,如果恋爱不能让她狂喜,失恋不能让她难过,绝了七情六欲,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她需要表达,需要宣泄,需要有鲜活的情绪,要不然三十岁不到就如此老气横秋,这太糟糕了。
她回到家,看着床头柜上摆着的已经风干褪色的玫瑰花,那是舒阳送给她的第一束玫瑰花,也是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束玫瑰花,她视它为如珍似宝,对送花人,又怎么没有认真过?拉开床头柜,那里有很多书信,都是舒阳写给她的,她常常读着它们入眠,又怎么没对写信人上心?但是临到分离,自己竟然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这跟小说里、电影里的失恋场景差别太大了,她甚至也像舒阳一样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爱过对方?
这样的怀疑太残忍,她都不敢细想,第一次失恋不应该痛彻心扉吗?但是,跟舒阳分手,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的睡眠,那种长夜痛哭的感觉她怕是永远也体会不到了。
第二天,江心照常去上班,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发现自己吃不下早餐了,哪怕是平常最喜欢吃的手抓饼,其实不仅仅是手抓饼,连新榨的豆浆也喝不了一口,胃里空空,但就是没有任何食欲,她想着,可能到了中午会好些,毕竟有自己喜欢吃的红烧肉。但是事实是,午餐时间到了,她看到那些最想吃的菜,依然没有任何食欲,甚至都不能在那里久待,因为她觉得胃痛,想要呕吐,却发现除了胃酸,什么都没有。只是她身体底子好,这样滴水未进竟然还没有低血糖,也没有晕倒,仅仅只是觉得胃里空空,头脑空空,心里也空空,旁人却看不出丝毫异样,因为她还能微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五月的千岩已经很热了,太阳很毒辣,海源广场没有几个人在散步,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那条竹林小道,她想起了林黛玉的潇湘馆,想起了葬花吟,眼泪就毫无预兆又顺理成章地掉了下来。悄悄环顾四周,并没有其他人,于是她索性大声痛哭起来。情绪得到了宣泄,不再心如止水,开始隐隐作痛,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把泛起的胃酸吐了个一干二净。她本想着借这个机会好好痛哭一回,但是到底顾及着旁人,万一也有一个跟她一样的伤心人,跑到这里来哭泣,岂不是太尴尬?于是悄悄地擦干眼泪,飞快地离开,来到最喜欢的那家冒菜店,点了从来都没有尝试过的变态辣,还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
当她分不清汗水和泪水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谭玲问她怎么了,她笑着说,到了贵州华杰,就吃不到这么地道的冒菜了,今天点了个变态辣,所以就成这个样子了。大家都笑了,还嗔怪她为什么不叫他们一起去。
江心这才终于明白了,虽然,她的失恋不显山不露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伤身又伤心,痛苦一点也不比舒阳少,她是爱他的,她的心和她的胃都可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