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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把赵广他们都杀了?
每个人都想问这个问题,但是每个人都没敢问出来。
少女的面容用仙女形容都不为过,对着这样的脸,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儿谁心里没点想法!
但是也就只敢想想,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梦里肖想一下,醒了谁都不知道。
经过今晚,估计连梦里都不敢想了。
那些本来想走但是没走的,捂着颤抖的胸口,就差当场跪下了。
“还不快去准备?”
“哦,哦,好……”陆虎踢了踢胖球,“你,你去烧水,我,我去找衣服!你,你们大家,各,各干各的事儿去!”
“都,都散开吧!”
陆虎去仓库里翻了半天,找出来的都是男人的衣服,又宽又大又不合身。他没辙了,又找了一大圈,不知道从哪儿找来针线,手脚笨拙地打算把衣服多余出来的部分缝好,缝得更贴身一点……
一针下去,没落在衣服上,倒是把他的手狠狠地扎了一下,疼得他哎呦一声。
殷清瑶等衣服等了半天没等来,只好穿着一身血衣去仓库里寻他,瞧见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拿着针,把自己手指头戳流血……
“你在干什么?”
还以为他在自残,陆虎吓得差点蹦起来,衣服和针线掉在地上,殷清瑶疑惑的问道:“你给谁缝衣服?我要的衣服呢?”
陆虎把衣服提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一下,说道:“都,都是男人的衣裳,太,太大。”
殷清瑶哦了一声说道:“不碍事儿,给我吧,找条腰带就行。你今晚说话怎么总是结巴?”
“没,没,没有啊!”
“您,您,您快点回去歇着吧!”
殷清瑶哎了一声,抱着衣服回去了。反思着自己可能是吓着他了。不过过了今天,震慑应该就足够了,以后就不用她多操心了。
回去洗漱好,换上衣服,好好的睡一觉,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等邵云舒跟金城将程家的马场拿下,应该就能把苏子义跟杜鹃的婚事办了。
到时候就不怕有人搅局了。
……
已经睡下的梁明贤被戒嗔叫醒,戒嗔点上灯,将西宁府传来的消息递给他。
信鸽传递消息虽然快,但是西宁卫距离京城太远,他手上的消息已经是几天前的消息了。
能半夜将他叫醒的消息不是好消息。
果然,看到信,梁明贤气得肝儿疼,信上提到西宁府分散的马贼被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收拢了大半,散在各处的马场也都被合拢。
他们已经损失了一半的马匹,还有一半在程素手里。
两方人马对上是迟早的事情,程素身边虽然有十三义子,但是……他已经猜到那两男两女是谁了,对方能调兵,十三义子再厉害也只是草莽,他们两边若真起了冲突,朝廷插手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西宁卫新上任的知州是苏子义,西宁卫卫所中的指挥佥事是蒲千骑。这两个人都不是他的人。
事情有点不好办。
从前卫所和府衙相争,谁也不愿意退一步,匪患一直只是个隐患。如今两方若是联手,那些散兵游勇根本就不是对手!
梁明贤呵了一声,把信烧毁,坐在床沿上,脸色阴晴不定。
“主子,天机道长跟您说什么了?有没有为您批命?”
去寻天机道长之事,知道的人不多。而且他一向礼佛信道,知道天机道长所在,前去拜访也不奇怪。就算是皇帝问起来,他也不心虚。
但是在灵宝折损了三千人也没留住这几个,珉州卫又折损了一千人。现在连西宁府的马场都快全部沦陷,这几个人的能耐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那老头说的话也不完全可信,此事不用再问。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天机道长,是西宁卫。”
“你想办法给明王传个消息。”梁明贤手指敲着手背,“就说明成公主的转世在西宁府的府衙。”
“其他的我们就不管了。”
“主子,明王那边会信吗?”转世重生都是天方夜谭,戒嗔怕明王的刀不好借。
梁明贤看着他的头顶,笑道:“我刚见过天机道长,他会信的,去吧。”
戒嗔躬身退下,梁明贤揉了揉眉心,向后仰躺在床上,回想着当时天机道长说过的话。
并不是直接对他说的,而是在他等了将近一个月的时候,让小童转告他的。
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
这句话他倒背如流,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但是只有半句,是说他被自己迷住了双眼吗?还是不让他争?
他想要什么,想要争什么,那个天天在山上练剑的老道士能明白吗?
胸口起伏着,屋子里的炭盆已经熄灭,但实在压制不住心中的邪火,那个老道士是故意跟他作对,将那丫头放走……
故意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扰乱他的心智!
既然如此,他就置身事外,看看事态到底会怎么发展!
太子看着信报上的内容也是沉默良久,西北的匪患难就难在分散,如今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马匪整合,是好事。
如此一来,马场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这些匪贼最后该何去何从,都杀了,丢了民心,留着,他们身上背的有人命。而且匪贼的心性残暴,留着恐有后患。
提笔想提醒他们一声,想了想又放下了。
算了,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一有西宁卫来的消息,立刻送上来。”
墨影应了声是,太子穿上鞋从书房回到卧室。唇角微微勾起,还真是给他惊喜……
……
殷清瑶睡得很好,早上起来,将寨子里剩下的人集合起来,训了一早上,到吃早饭的时候才解散。
也没训别的东西,就是站队,排队形,喊口号,跑步。
没经过训练的马匪一开始跑得松松散散,被她板着脸训了一早上,心中也害怕,慢慢地也有点样子了。
殷清瑶不气馁,吃过饭接着训,他们既然留下了,以后就得接受各种规则,现在进行的只是最基本的队列队形,以后还有各种条条框框,得让他们学会接受。
殷清瑶喝了口水,拿鞭子指着横竖十个人的方阵。
“摆整齐,摆不整齐中午没饭吃。”
已经是半上午了,他们从才吃完早饭到现在,连一口水都没喝,就只练习了一个动作,那就是摆手。重复地进行了一上午毫无意义的动作,有人有意见了。
“二,二姑娘,我们练这个动作是为了什么呀?”
“就是,练这个动作,还不如练拔刀呢,好歹能锻炼一下咱们拔刀的速度……”
就是提意见也提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殷清瑶很满意,决定顺应民主,只见她抿唇一笑,应道:“那好,咱们就练拔刀,拿上你们的大刀,单数排向后转!”
“帮你身后的人数着,每人练习一百次!一百次之后对换!”
马匪们用的大刀很沉,练一百次胳膊都要废了!
但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殷清瑶跨坐在马背上,看着他们咬牙忍着,半个时辰之后,一众马匪累得瘫坐在地上。
“二,二姑娘,您,您这是干什么?”
殷清瑶的视线从大家脸上扫过,见大家虽然忍耐,但是并没有动歪心思,看来昨晚的震慑还挺管用,大家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她吩咐的,他们也都照做了。
“都识字儿吗?”
大家统一地摇头,只有极少数一两个摇头之后又点了点头。
“俺们都是粗人,要是识字儿,说不准就不用当土匪了!”
殷清瑶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说道:“我是个生意人,做的都是大买卖,你们要想跟着我干,第一条是遵纪守法,第二条就是识字儿。”
“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以后都得按照我的规矩来。你们来自不同阵营,人虽然都在这儿,心不在一起可不行。”
“我的训练,是为了让你们尽快拧成一股绳。等你们磨炼配合好了,改天我会给你们请一个先生,教你们识字明理。”
“我的要求你都做到了,我可以保你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如果做不到,你们也可以选择离开。有没有谁现在想退出?”
话落,大家几乎是立刻摇头,异口同声道:“我们愿意追随二姑娘!”
赵广就是前车之鉴,这个时候谁敢说退出啊!现在退出,命都没了,还不如跟着二姑娘,大不了忍忍就过去了!
殷清瑶满意地看着大家,挑眉道:“那就继续训练吧!”
他们毕竟有底子,殷清瑶拿出训练新兵的势头,很快就将人收拾服帖。她出城的时候跟邵毓宁说过她要来狼寨,这几天只顾着训练寨子中的马匪,没往回传信。
邵云舒带兵生擒程浩,打垮程家剩余势力,拿回马场之后,见她还没回来,心中担心,就跟金城回来找她。
距离老远就听见响亮而整齐的口号声从寨子门口传来。
再往前走,八人一排的队伍整整齐齐,就连迈步都是先左脚后右脚,长刀统一用布条裹了背在背上。
队伍前少女骑在马上脊背挺直。
初升的阳光落在少女身上,迎着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肃杀而又温柔。
“这是这怎么回事儿?”
两人对视一眼,打马上前。
“陆虎,你带着大家继续训练。”
殷清瑶单手拉着缰绳迎上来,眉眼间的笑意灵动,仰着脸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少女身上自带光芒,让人挪不开视线。
“你们那边还顺利吗?”
邵云舒有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原来两个人心意相通是这样的,他想做的事情,还没有开口,她就已经做好了,甚至比他想到的方法效果还要好。
“我们那边也很顺利,已经抓了程浩去跟程老爷子作伴去了。”邵云舒忍不住把自己的功绩拿出来炫耀,“程家的马场你猜有多少马?”
乌骓看见殷清瑶多少有点激动,不断踏着马蹄,带着邵云舒往她身边蹭。远处的马匪看着少年少女肩并着肩,脸上的表情明媚,心中不由得生出艳羡来。
难道这就是从传说中的神仙眷侣?
“一万八千匹强悍的军马,再加九百匹小马驹和八百九十多匹怀孕的母马。吃下程家的马场,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殷清瑶咧嘴笑着说道:“恭喜。”
邵云舒跟金城莞尔。
纷纷抱拳道:“同喜。”
“我们不如商量一下杜鹃姐姐跟苏子义的婚事?到时候喜上加喜!”
教书先生殷清瑶早就想好找谁了,府衙里有的是文书,每人抽出来一天,给这帮文盲教几个字儿,说几个案例,讲讲大梁朝的法治。
相当于开设一个法治文盲培训班,能顺利毕业,就能顺利上岗。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妙不可言。
所以趁着跟苏子义敲定婚礼细节的时候跟他提了提,没想到他也十分感兴趣。
“这样的话,他们身上的官司就能暂时先放起来,让百姓们参与后续的监督,他们不再犯事儿,真的改邪归正,以前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
“如果还敢继续作乱,那就新账旧账一起清算!这个主意妙极!”
以前读书的时候只学道理,学做文章,当真正遇到问题的时候,往往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清瑶姑娘解惑。”苏子义从一堆卷宗里面翻出来一个递给她,“这份卷宗里面记载的是上一任知州判的一个案子,我觉得判得不太好。”
殷清瑶打开看了一眼。
“商户林家五旬老翁,被寡妇王氏下药爬床……”
这是什么案子?殷清瑶无语的接着往下看,大概就是寡妇得逞了之后,要逼着林家老翁纳妾,老翁发妻孙氏不愿意,就把寡妇告上了公堂。
这个案子,怎么跟他们家当初遇上的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她爹那次有惊无险。
再看判决结果,因为寡妇一口咬定是林家老爷见色起意,毁她名声。但是林家那边又咬定是她龌龊,勾引林家老爷。两方在公堂上吵翻了天,最后,知州大人还是判了邻家老翁纳了寡妇王氏。
因为这种事情都是女人吃亏,男人纳个妾,一切就都解决了。
但是应该这样判吗?
“清瑶姑娘不要介意,我听杜鹃说过一次令尊也曾这样被人算计过,但是没得逞。假设,如果当时对方得逞了,清瑶姑娘会怎么做?”
殷清瑶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这种问题应该去问她娘,她娘会不会原谅她爹。如果原谅了以后有两种选择,一种是把人娶进来,天天膈应人,另一种就是给钱把人打发了。不原谅,那就是和离。
但是不管哪一种,他们家就算完了。
她会怎么样?
说不准会用尽手段报复,打压。
“所以这件事情还没结束吗?”
苏子义又拿出来一张状纸,说道:“是没完,现在林家长子状告寡妇独子霸占他们家的财产,寡妇独子也状告林家虐待他娘,两方现在闹得不可开交,三天两头往府衙递状子。”
“我也是头大如牛。”
殷清瑶笑了,说道:“闹就说明两方各有所图,不如就趁机调查清楚,总有一方势大要将另一方压下去。”
“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他们都跟我要公平,我不知道该怎么给。”苏子义补充道,“清瑶姑娘当初为什么不仗势欺人?我听杜鹃说过,你当时还专门叮嘱过县太爷,让县太爷公平断案。那些山贼,你说杀就杀了,但是对你家作恶的人,你却要给他们公平。”
“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在我看来,他们都是作恶。林家被搅得鸡犬不宁,是因为王氏的贪心,或者说不甘心。但是反过来,王氏也是受害者,不管当初的过程是怎么样的,结果成了这样。”
“在这种鸡毛蒜皮之中寻找公平,太难了。”
殷清瑶大概知道他是为什么烦恼了,可能当初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两方的心思都不太纯洁,文人爱钻牛角尖,认为世上的事情非黑即白,还认为这些不过都是小事,人们却要为了小事争吵不休。
“林家平常乐善好施,在百姓之中威望很高,王氏靠浆洗缝补,独自养大孩子,街坊邻居对她的评价也很好。所以,我也没办法分辨他们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
“其他事情我处理起来都能得心应手,但是断这样的官司,着实太为难我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殷清瑶组织了一下语言。
“人天生就会怜悯弱小,这是性善,但是人又会在别人比自己好的时候生出嫉妒心,这是性恶。连儒学大家都无法辩出到底谁对谁错,或许可用中庸之道来看待问题。”
“穷山恶水出刁民,因为穷,因为无知而作恶,我们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变这种情况,通过努力让他们读书识礼,知道对错,带领他们靠双手靠劳动来换取财富。”
“烧杀抢掠好逸恶劳的山匪,不死不足以平民愤,杀了就杀了,以杀止杀也未尝不可。”
“书中的圣人言虽然句句都是经典,但全天下的人,至少有九成以上都是普通人,我们身边不全是君子圣人,所以啊,苏大人要早点习惯这样的日子。”
殷清瑶调侃道,“我来只是参加你们婚礼的,可不管你们衙门里的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