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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马停在起跑线上,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的高台,高台上挥舞旗帜的人一声令下,少年少女们争先恐后地催动马儿向前跑去。
殷清瑶裹紧马腹,感觉自己跟马儿已经融为一体,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身后没有参加比赛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她已经领先跑在第一的位置上。
余光看到一左一右分别是乌恩和朝鲁,朝鲁向前超她半步,立刻又被左边的乌恩赶上。
殷清瑶身子前倾,马儿跑得更快了些,乌恩和朝鲁也紧跟着她,三个人基本上是平行的。
三人之中,殷清瑶占了体重的优势,她最轻,马儿受力最小,拐弯的时候她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乌恩别住朝鲁跑在第二。
两个人在后面争斗,殷清瑶趁机拉开距离,整个上身基本上贴在马背上,减少风的阻力。拐弯,狂奔,拐弯,距离高台只有一步之遥,被她落在后面的乌恩和朝鲁追上来分别从两面夹击。殷清瑶瞄准高台上的红旗,身子侧倾,将红旗抓过来!
乌恩伸出去的手抓空,没抓到红旗,顺手捞了一枚蓝色的旗子。
策马而来的邵云舒远远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影从侧面翻到马背上,动作一气呵成,马儿奔跑的速度像风和闪电一般,力度和时机若是差一分就会产生难以控制的后果。
看清那人时,又觉得满心自豪,连目光都如同沐浴了阳光一般溢满温柔。
殷清瑶以为自己眼花了,待到看清真的是他之后,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一眨眼功夫奔到前面,勒马从马上跳下来。
邵云舒刚站定,就被殷清瑶扑了个满怀。少女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明亮的眼睛里是开心和惊喜。
“你怎么来了?看到没有,我刚才跑了第一名!我厉害吧!”
模样十足一个等待夸奖的小屁孩。邵云舒用手指将她鼻头渗出的汗珠擦掉,顺势抱着她转了两圈。
“你最厉害!”
乌恩和朝鲁一个拿了蓝旗一个拿了黄旗。
只是瞧见两人亲昵的动作时皆是一顿。
“那个,你们大梁朝的……男人之间都是这般行礼吗?”
殷清瑶看见他太过惊喜,经过紧张激烈的赛马,现在满脸都是灿烂的笑意。邵云舒也是,这一刻只感觉到草原上的天比他见过的所有的天都蓝,阳光比所经历过的更加明媚,少女也比从前更加灵动活泼……
乌恩不懂就问,他自己也挺不好意思的。忘乎所以的殷清瑶和邵云舒反应过来,邵云舒不自在的放开她。
殷清瑶也觉得不好意思,跟大家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是个女子,这位是我未婚夫。我们定了亲的。”
“你是女子?”
朝鲁和乌恩都吃了一惊,太过惊讶忘了眨眼,看看她再看看邵云舒,终于发现了不同的地方了。
她的长相是秀丽,邵云舒是俊秀,虽然好看但不女气。殷清瑶虽然穿了男装,但是从未掩盖过自己的性别,是她这个年纪自有一种雌雄莫辨的气质。
“那咱们接下来的比试,射箭和摔跤……”
邵云舒心情很好地接话道:“射箭她自己比,摔跤我替她。”
进入到后续比赛的人里面,除了殷清瑶之外没有一个女子,再说了摔跤一直都是男人的项目。大家也都没有异议,看两个人的身板,普遍没有他们壮实。
殷清瑶拿上自己的弓箭,邵云舒退后几步给她让位置。
射箭大家都很厉害,就算每次都正中靶心也只勉强打个平手。饶是如此,大家对殷清瑶也是刮目相看。看起来柔柔弱弱,骑马射箭都这么厉害!
到了摔跤环节,乌恩对阵邵云舒。邵云舒已经算很高了,乌恩比他还要高出一个额头,块儿头上,一个乌恩快相当于两个他了。
前两局都没赢的乌恩上来就把外袍脱了,一身强壮的腱子肉看起来像健美先生。邵云舒皱着眉头把殷清瑶放光的眼睛遮住。
“只准看我。”
殷清瑶无辜地哦了一声,随着周围给乌恩应援的喊声中,喊了邵云舒的名字。少年人回头给她一个势在必得的表情。
比赛开始,乌恩上前抓住邵云舒的肩膀,想将他从地上拔起来。邵云舒使了个千斤坠,重心下移,整个身子纹丝不动。乌恩一拔竟然没有拔动,大喝一声,想将他甩出去,邵云舒脚下借力一跃,带着乌恩一起向用力的方向跳去。
“加油!加油!”
殷清瑶有种看奥运的感觉,没忍住激动,跟着周围的声音不顾形象地喊道:“邵云舒加油!”
旁人不知道加油是什么意思,以为是汉人的某种说法,有人也跟着她学,冲场中喊着加油。
摔跤拼的是力量和耐力,力量上邵云舒肯定不如乌恩,所以他想速战速决,抬脚勾乌恩的膝盖窝,被乌恩躲过去,两个人从胳膊较量到腿上。
邵云舒速度更快一点,将乌恩绊倒,顺势就将人压在地上。这就算乌恩输了。
“再来!”
摔跤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令乌恩很兴奋,邵云舒为了不在殷清瑶面前丢脸,坚持了一阵儿,猛然发力将乌恩甩出去。
三局两胜,邵云舒已经赢了。
悄悄甩了甩发胀发酸的胳膊,表面佯装淡定地谦虚道:“侥幸赢了,如果再来一局我肯定就要输了。”
他说的是实话,但是乌恩和朝鲁都对他信服不已,觉得大梁来的人都太谦虚。
殷清瑶憋着笑,下一场是朝鲁跟另一个青年的比赛。
塞外的民风彪悍开放,现场看比赛的少女们比殷清瑶奔放许多,就算乌恩输了,也有少女上前给他送礼物擦汗。要不是乌兰在旁边解释一句,她还不知道这就是表白,乌恩要是接了哪个姑娘的礼物,就说明他对那个姑娘有意思,两方就可以谈婚论嫁。
朝鲁不出意外赢了,也有人给他送礼物,不过他都没接。
殷清瑶小声问道:“已经成亲的男人也能收礼物吗?”
乌兰眼睛里有笑意,也有伤感。
“可以的,部族之中女多男少,女子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生孩子。”她顿了顿,反问道,“你们大梁人不也可以纳妾吗?”
殷清瑶跟邵云舒对视一眼,她还没说话,邵云舒就直接举手指着天说道:“我只娶你一人足矣……”
殷清瑶白了他一眼。
“真羡慕你们。”
“等入了关城,我帮你找大夫调理身子,你也会好起来的。”
胜利品是一把匕首,乌恩亲自将匕首捧到殷清瑶面前。
“清瑶姑娘,请收下您的胜利品!从此之后,你就是我乌恩的朋友!是我们草原的朋友!”
匕首在部族里很珍贵,可能需要两匹马才能换来,但是他们的心意也很珍贵,殷清瑶坦然接了,然后将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解下来递给乌恩。
“既然咱们是朋友,理应互相馈赠礼物,这是我的回礼。”
“好!”朝鲁哈哈笑了几声,接了她的礼物,回头朝着族中的年轻人问道,“好朋友从远方来,我们要用什么招待?”
“好酒好肉!”
“今天晚上,咱们就宰牛杀牲,好酒好肉来招待贵客!”
邵云舒握住殷清瑶的手,两人对视一眼,殷清瑶仰脸凑到他耳朵边,他怕她不舒服,便微微侧着身子迁就她的身高。
在旁人看来两人宛如一对璧人。
“是不是太子那边有回复了?”
少女的语气让邵云舒生出一种错觉,她好像能看出来自己心中所想。想到太子说她通透,很多事情,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她却能猜到。
做的事情看起来大胆,却又不让人反感。
太子说,她或许就是变数。战马生意是一块儿肥肉,早就有人盯上。但现在时局不稳,朝中需得先安稳下来,所以这件事情不能打着太子的名号。
如果没有太子支撑,矛头要是指向殷清瑶的话,她势单力薄,这几年好不容易置办的家业,就会像泡影一样灰飞烟灭……
太子是借着这件事情让他们忠勇侯府表态,是要安逸,还是要前程。就看邵云舒怎么做了。
他轻应了一声,轻松道:“回去再跟你说。”
晚上草原上举行了篝火晚会,草原上的姑娘和小伙儿们围着篝火跳舞。乌兰来拉殷清瑶,殷清瑶又拉了邵云舒,大家围着篝火转圈跳舞。
殷清瑶还欣赏到了草原汉子唱歌跳舞。
全场之中,她的叫好声最响亮。邵云舒无数次试着将她的脑袋摆正,她就用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别人身上瞄。
“殷清瑶,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注意点儿女德……”
咬着牙发出来的威胁并没有真的威胁到殷清瑶,他不是真的生气,殷清瑶也不是真的看中了谁。
“云舒,你不觉得看这些歌舞赏心悦目吗?连心情都开怀了许多。难怪你们男人总喜欢去青楼喝花酒……”
邵云舒最后一次哭笑不得地将她的脑袋掰过来。
“我什么时候去过青楼?嗯?你要是再看,我就……”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殷清瑶瞬间被吸引了目光过去,是今天一起赛马的少女,给另一个参加比赛的青年送了礼物,青年接了。大家在起哄,只见少女害羞地上前一步,在青年脸颊上啄了一口。
被捧着脸的殷清瑶只能斜着眼睛,两只眼睛弯起来笑着。火光照亮一边脸颊,照亮半边红唇。邵云舒惩罚性地印上她的唇……
殷清瑶心跳漏了一拍。
可能是气氛环境都刚好,她认真地感受着这个吻,抬头看到星空,星星和月亮都很明亮。刚想张口说话,口中突然被马奶酒的味道填满了。
今晚真的喝了很多酒啊,殷清瑶觉得自己应该是醉了,这次是真的醉了,眼睛里看到的星星和月亮的光芒被他眼中的黑亮盖过一头,离得近了,看到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每一根都纤长挺翘……
周围一直都是欢呼雀跃的声音,只是声音却越来越远了,周围渐渐陷入一片安静。这个吻很长,邵云舒怕她再不吐气就要把自己憋死,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两只手掌撑在后面半躺着,胸口起伏,好像刚训练完新兵。
“以后不准看别的男人……”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暗哑低沉,语气虽不如之前强硬,甚至能用平淡来形容。
殷清瑶却听到了他的霸道,心中的小鹿撞破了两军对阵前的战鼓。愉悦感从心底迸射出来,只见少年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之中,挺括的侧颜撩人心弦,顺着下颌线往下……
咽了口唾沫,默念了两边阿弥陀佛,将心中冒出来的魔鬼小人关进小黑屋。
今天之前,她从来没理解上学时看过的正经小说里面的女主,怎么可以那么花痴……现在理解了,她也从来不知道解放了天性之后的自己竟然可以升起那么邪恶的念头。
两人一坐一躺,画面看起来很和谐。
乌兰将烤熟的羊肉剔下来,给他们端来,殷清瑶抬头瞧见篝火前的热闹早就消失不见,不由得好奇道:“大家都去哪儿了?”
烤全羊的味道不如炙羊肉,但胜在焦脆。
“大概是去看阿敏和嘎乐的热闹了……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今天晚上让乌恩跟我们睡,你们两位睡一个帐篷吧。”
朝鲁家里只有两顶帐篷,一般都是一家人睡一起,尤其是冬天的时候,为了省点儿柴火,一家有几口人都挤在一定帐篷里,中间用帘子隔开。
能腾出来一顶帐篷给他们已经非常难得了。
草原上的夜晚很冷,围着篝火,身上被烤得暖洋洋的。殷清瑶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草地上的少年。
“不早了,帐篷我已经收拾好了,你们去休息吧。”
乌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殷清瑶起身拉了邵云舒一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帐篷。帐篷空间不大,里面堆了很多杂物,只有一张铺着羊皮的小床,和一床用羊皮缝制的被子。
屋里生了火盆,邵云舒找了一个木盆。
“我去打水洗漱。”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从帐篷里出来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邵云舒先脱鞋跳进河里,洗了手脸之后,又把盆子刷了好几遍,这才打了水上来,端给殷清瑶。
今天白天落了满头满脸的灰土,殷清瑶先洗了手脸,端着盆子出去倒水的时候,看见小河,跑过去在河水里洗了脚。
再回去的时候,邵云舒已经躺在床里面了。
他赶了好几天路,今天又陪着她玩到现在,少年虽然还没睡过去,但是看他眼底的青影就知道,他肯定很累。
瞬间,所有旖旎的想法都抛开了,殷清瑶脱了鞋爬上矮床,自己掀开被子钻进去。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她安慰着自己。
身边多了一个带着温度的男人,就算再安慰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睡不着怎么办呢?
她在心里数绵羊,数到第九十九,邵云舒一翻身,一只手臂横过来将她往里面带了带。
“床一共就这么大地方,你再挪就掉下去了。老实睡觉,乖……”
屋里烧了炭火,他身上又跟火炉一样,殷清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想喝水。但是腰上被他的手臂缠上,想动又不能动。
殷清瑶放弃了喝水的念头,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两个人距离这么近,殷清瑶听着头顶平稳的呼吸声和他沉稳的心跳,困意涌上来,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沉睡。
后半夜感觉到冷,熟睡中的人本能地寻找热源,像抱毛绒玩具一样,殷清瑶将自己的手脚都放在邵云舒身上,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只手将她的腿往旁边挪了挪,因为太安心,她也没醒,只是耳边隐约有什么动物的叫声。
邵云舒起身,火盆已经灭了。帐篷外面的狼嚎一声赛过一声,羊群和马匹都在不安地低吼着。
殷清瑶惊醒,身边没人。
“发生什么事儿了!”
穿戴整齐的邵云舒交代道:“有狼群夜袭,你在这儿别出去,我先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