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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是真不客气,豆娘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殷清瑶,不敢放她进去,一脚从里面跨出来,反手把门关上。王氏伸手要去推门,她就站在门口挡着。
王氏一个大人倒也不至于为难豆娘,只是回过头来看殷清瑶。
“清瑶啊,这是你家里买的丫头吗?太没眼力劲儿了,还是说你们五房都盖得起大宅子了,却连这点东西都不舍得拿出来招待自家亲戚?”
想拿话挤兑她,殷清瑶懒洋洋地抱着双臂,向后靠了靠说道:“二伯母也知道咱们只是亲戚呀,这还不到饭点儿呢,您还是回来喝口茶吧,该招待您的时候自然会招待您的,您来我家做客,哪有让客人亲自动手的道理?”
“您在家,早饭没吃饱吗?”
王氏一点也没觉得尴尬,殷清瑶话里挤兑的意思倒是让她顿住了,没坚持往屋里去,只说道:“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藏了金山银山不敢让人知道呢!清瑶,你们五房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咱们都是普通人家,谁赚钱容易?二伯母上下嘴唇一动,往家里一坐,又是要这个又是要那个,传出去看旁人会说我们五房小气,还是会说二伯母没规矩?”
“您是长辈,我敬着您,您别自己丢了长辈的脸面就成,咱们以后都好相见。”
王氏哪儿受过这个气,还是晚辈当着别人的面说她,当即就双手叉腰嚷嚷着:“殷清瑶,不就是一碗饺子吗,你不舍的就是不舍的,还指着我的鼻子骂我?不行咱们现在就下山去找里正,让里正评评理!”
她是料定了以五房如今的排场,不会真跟着她下山去找人评理,没料到殷清瑶慢条斯理地整理整理衣裳,站起来说道:“行啊,咱们现在就去村子里敲锣打鼓,当着大家伙的面辩驳辩驳。”
“堂堂秀才郎的亲娘,到弟妹家参加洗三礼,两手空空地来不说,什么忙都不帮也不说,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要吃要喝,不到饭点儿就盯着我外公给我娘带来下奶的鲫鱼,因为不让她红烧也不让她清蒸,就要拉着侄女下山找人评理……嗯,是该评评理。”
“你……”
没料到她牙尖嘴利,啥话都能说出来,王氏的脸涨得通红,偏殷清瑶一点面子也不给她,还是马氏拉了拉她们两个的衣袖,打圆场道:“行了清瑶,二嫂跟你开玩笑呢,都少说两句吧。”
王氏到底还是没走,气愤地坐在马扎上生闷气。她哪里是欠那一口吃的,她是心气儿不顺,凭啥她得天天看林氏的脸色,天天吃得不见荤腥,婆婆让往东她就得往东,婆婆让往西她就得往西?
李柔娘就能在外面潇洒自在不说,不声不响的连大宅子都盖好了!
他们二房要是早分家,说不准也早就住上大宅子了!
殷清瑶不理会她的小心思,给马氏添了杯茶,一时间三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外面的动静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李秀才去坡上看殷清瑶种的葡萄树去了不在屋子里。
李梨花听见外面的争执声冲李柔娘努了努嘴,两个人在屋里捂着嘴偷笑。
“你呀,福气在后头呢!”李梨花张大嘴巴声音却小,“我瞧着咱们清瑶可是个福气包,有清瑶在外面给你撑着,没人能欺负得了五房!”
“你呀,只管安心就是!”
李柔娘瞅着洗干净的两个小娃娃,才三天工夫就白胖不少,眉眼还没长开,但是能看出来一半随了殷老五,一半随了李柔娘。
“将来也是两个俊俏的小郎君呢!”
李梨花送了两身小衣裳跟两包红糖,中午杜鹃跟豆娘做了龙须面,配了两个菜,一个是红烧肉,一个是一碟凉拌萝卜丝。天气渐渐暖和了,大家想吃点清淡的爽爽口。
李秀才单独盛了一份由殷老五陪着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吃,殷清瑶招呼着大家在她的屋子里吃,可能是为了膈应王氏,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出去盛了一碗没放盐的鲫鱼汤进来,放到王氏面前。
“二伯母之前不是想吃鱼嘛,正好给我娘炖的鲫鱼汤给您盛了一碗,您要是不嫌弃就多吃点。”
李梨花故作不知,抬头看着她问道:“咋,弟妹喝了也下奶?”
王氏在村子里整天仰着脸用鼻孔看人,尤其是殷乐安考上秀才之后路上碰到她跟她说话她都不带搭理人的,李梨花早就看她不爽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息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王氏心里吐了一口血,看见桌子上奶白的鱼汤,倒也是货真价实,便不客气地端起来一口闷下去。
“您慢点,小心鱼刺……”
殷清瑶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她捂着脖子往外咳,还真被鱼刺卡住了。她跑出去咳嗽了半晌,又用手指抠,费了老大劲儿才把鱼刺弄出来,是一个很小很细的鱼刺。
李梨花在心里嘀咕了一声现世报,看见她回来,面上关切地问道:“弟妹呀,鱼刺弄出来没有?嗓子还疼吗?”
王氏尴尬的说了声不疼,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吃饭,当然心里把今天的屈辱也记下了,心思一转,歪主意就生出来了。
吃完饭把众人送走,李秀才问了问殷清瑶葡萄树的事儿,走的时候带了几根她插的苗,说是回去种种试试,反正他自己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殷清瑶关于学堂的事儿跟他交流了一下,他就是办学堂的,也有经验,教过的学生也多,立刻就给她推荐了一个人选。不过他得先回去问问人家的意愿才能给出回复。
日子一天一天过得很快,去看了地里的瓜子,长苗长得很好。她又去买了棉花种子,那八十亩沙地还没种呢。
李柔娘在家里坐月子,没办法育苗,殷清瑶去找李梨花,李梨花忙活之中给她推荐了崔蛋娃的媳妇陈氏,说陈氏育出的棉花苗长得好。
这个她还真没听说过,陈氏平常沉默寡言,总是被人欺负,没料到还是育苗高手呢!
殷清瑶找到崔蛋娃家的时候,崔氏正在拆洗棉被。说明来意之后,陈氏就跟着殷清瑶去看她买的棉花种子。
“先去挖些土,加水,连同棉花籽一起和成泥丸子,找一块儿平地把泥丸子埋到地里,白天多晒晒太阳,晚上用油布盖住。泥丸子要是干了就少浇上点水。”
殷清瑶顺着她的指示,把棉花籽处理好,没过几天,果真都发了小芽儿了。又把陈氏请来看,陈氏提溜了一桶水,慢慢的,一点一点浇上,棉花苗很快就破土长开了。
“婶子,你帮着一起去种吧,我给你开工钱。”
“我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陈氏笑得腼腆,有人干活,殷清瑶也省心,尤其是像陈氏这样能干的。
“婶子,你找人一起干,我把工钱给你,一个人一天最少要种两亩半,一个人的工钱我给你五十文钱,至于你给大家开多少工钱你自己定。”
这算是给她卖个好,陈氏没想到她能给这么多工钱,一口应了,然后晕晕乎乎的出了五房的大门。
走到村子里的时候,她犹豫着去找了宋大郎的媳妇钱氏,又找了李洪顺的媳妇李氏,他们两家能凑出来八个人,加上钱氏才九个人。
他们正说着呢,钱大花背着柴火从门口经过,听见他们说话,也掺和进来,想去干活。
要说以前,大家都不愿意跟钱赖子家扯上关系,但是如今刘氏在殷家五房帮忙,钱大花天天带着弟弟妹妹下地干活,陈氏也没犹豫,把要求说了,大家都觉得能干,便约定了第二天一大早,她去拿了苗,大家在村口集合。
十个人,四天就干完了,陈氏回家跟崔蛋娃合计了半天,他们两个都是胆小的,本来只打算扣下来一文两文的,后来还是大闺女崔萍说道:“哪儿有人给工钱给零的,让人一看不就是扣工钱了嘛,要我说,您要么不扣,要么就每天四十五文钱,大胆点儿的,每天四十文钱!”
陈氏跟崔蛋娃觉得都是乡里乡亲的,没好意思多扣,就按照每天四十五文钱的工钱给大家结算。
六个人四天工钱是一两零八十文钱,而殷清瑶给他们一共结算二两银子,他们一家子到时候能落下九百多文钱,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一家人坐下来算算账,晚上吃饭的时候多炒了两个鸡蛋。
殷清瑶跟着他们去地里看了一圈就又回家了,什么人跟什么人来往,陈氏沉默寡言,干活踏实,跟她来往的人都是一样的性子,只是她没想到钱大花也会跟着去干活,而且钱大花的手脚不慢。
再看她手心都是老茧,看来他们家里的活她也没少干。
但也不能因为人能信得过就不来,时间长了也会养出偷奸耍滑的人来。
殷清瑶每天都会来地里转上一圈,看看大家的速度跟效率。确定没问题之后才离开。他们显然是听陈氏说了怎么种,哪怕出自不同的人的手,每一株棉花苗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这一出忙完,梁怀玉跟管事梁吉祥的信同时到了。
梁怀玉的信很厚,殷清瑶先打开梁吉祥的信,她之前让他帮忙打听嫁接桃树的事儿,眼下有眉目了。说是庄子上一户人家家里的桃子长势特别好,结的桃子又大又甜,正好能解决她眼下的需求。
到底是庄子上的管事,办事儿雷厉风行有章法,价格都给她标好了,一百文钱一千支。她家房子下面的桃树也不算多,算下来可能不到一百棵,也就八九十棵,还不是每棵都成材。
殷清瑶直接回信要一万枝,没过两天,庄子上就来人亲自把她要的桃树枝送来了,殷清瑶留人吃了一顿饭,结了钱之后,就开始自己干。
她自己一个人肯定干不过来,修剪枝条的活就又去找了陈氏,陈氏带着一家老小来帮忙,他们在前面剪枝,殷清瑶在后头嫁接,一直忙了十来天。没来得及嫁接的枝条她就先用湿布裹了,每天都往布上洒水。
嫁接的活一般人干不来,她教了好几遍陈氏都没有学会,倒是她的大闺女崔萍一学就会,殷清瑶把嫁接的活交给她,两个人一起干,到底快了不少。
这一茬忙完,李柔娘都出了月子了,家里家外都忙得不行,正好新宅子也竣工了,两桩事儿合成一桩,殷老五带着几个兄弟到镇上采买了好几车东西,就在新宅子门口支上大锅。
不管是来参加满月宴的,还是新宅子落成这天来帮忙的,统统上桌吃流水席。
五房实在,一锅一锅的菜做出来,大家中午吃了晚上吃,一直忙活了一天才结束,这才是真正的流水席,吃不完的就把自己家的锅端出来,连吃带拿。
弄得大家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殷老五还一个劲儿地往你的锅里盛菜。
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大家脸上都挂上了笑,比过年的时候还开心。
这一个月来,殷清瑶忙得脚不沾地,把梁怀玉送来的信忘得一干二净。春雨贵如油,连下了两场雨之后,殷清瑶忙着在各家地里看葵花的长势,指点着大家买肥料,上肥料,除草。
还抽空去庄子上转了一圈,看看庄子上种的葵花苗长势如何,当然,最主要的是看看葡萄树怎么样了,存活率如何。
梁吉祥不愧是庄子的管事,不管是伺候葡萄还是伺候瓜子,都比村子里的乡亲们伺候得好。一圈巡视下来,看得她不住咋舌。
长平村这边的地她也没工夫管,已经委托了赵大郎帮忙照看,她跟殷老五有空了都会过来巡视。因为她工钱给得高,村子里的人对他们五房的态度特别好。赵大郎每天都要沿着地头走一遭,生怕有人搞破坏。
今天来巡视了半天,殷清瑶才想起来她家在长平村还有十三亩水田,她都快忘了,还是在赵大郎的提醒下才插上秧苗,现在看来,秧苗长势也很旺。
而且今年春上下了两场雨,庄稼喝饱了水,长势自然更好。
她家的房子竣工,里正拍板,干脆趁着工匠们都在,在村口选了一块儿地,准备盖学堂。殷清瑶把章迁的工钱结了之后,他又接了里正的活儿,学堂暂时不用多大地方。不过章迁先画了个草图,正北盖上三间教室,两侧各盖两个屋子。南边就用院墙围起来。
学堂一开始不会有多少学生,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孩子,留出来上课的地方,再给先生留出来住的地方就行。
真要是以后发展起来,后面是一望无际的农田,往后面再加院子就行了。
殷清瑶还没忘了她的养猪场,天天去买粪肥贵死了,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把学堂后面的地买下来,打算盖个养猪场。
艺多不压身,活多了不累人,于是章迁带着一帮伙计们继续埋头苦干。
记得里正之前说等他们家的房子盖好之后,拿着地契跟他开的证明,到县里换房契,这不,新宅子刚盖好,还没来得及搬进去,殷清瑶就迫不及待地连同新买的学堂后面的地一起到县城办完。
从县衙里出来,她一手房契,一手地契,把房契和地契都收拾好,这心才放下来。
从县城出来,路过码头旁边的驿馆时,心念一动,进去问了问有没有她家的信,有的话她自己捎回去,就不用劳烦信客去送了。
她也算得上是老主顾了,驿馆的掌柜认识她,她还没进门就冲她招手,一连拿出好几封信。
看见信,她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梁怀玉给她写的信她还没看!
猛一拍额头,怎么把这事儿忘了!